明明是阳春三月天,威远侯府上下却是一片萧瑟惨淡,这些年来侯府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冷清的。齐家无人出仕,林家虽然还有人在京城,但己经门可罗雀,林家自己仕途不顺,自然没有经常走亲戚的心思。齐家倒是有不少亲友,齐太太掌家之后,便全部赶走了,就是偶尔还有人上门来打秋风,齐太太也是看心情给,有时候就给几两银子,渐渐的来的就少了。
齐大爷和齐二爷成亲之后,来往的亲眷相对多些,只是两位少奶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齐家名声在外不说,两个还都是庶出,就是齐大爷做为庶长子承爵的机会大些,齐家却又没有请封,齐太太看着也不是太老,万一生出嫡长子来,那庶长子就太尴尬了。
另外齐太太在挑儿媳妇的时候也十分小心,她是嫡母,并不是亲娘,还有齐二老太太挑唆着,两个儿子跟他都不是很亲。林家败落之后她受了不少闲气,尤其是齐二老太太天天在那里指桑骂槐,齐二老太爷有时候也是冷言冷语,亏得是齐太太强势,直接反击回去,换成林氏那样的性子只怕只有哭死的份。
也因为这样在给庶子挑亲事的时候,齐太太就十分小心,她在齐家里外受了这么多年气,总不能临到头了还要再受儿媳妇的气,她可不想像齐二老太太那样。都是一般人家的姑娘,至少在家庭出身上很难压她一头,再就是脾气性情也是温柔和善。
“请封的折子己经递了两回,怎么都石沉大海了呢。”齐太太心焦如焚,她虽然对齐家十分不满,跟两个庶子也都不像亲近,但她也清楚晓得自己的前程在齐家。尤其是爵位,齐家唯一剩的也就是这个爵位,她嫁过来也是因为这个爵位,要是被夺爵……
此时的林大老爷己经头发花白,林阁老去世六年之后他倒是起复了,却是个闲官,前途仕途皆无,就这么不死不活的在京城熬着,把他所有的雄心壮志都熬没了,只剩下一个空壳子,每天游魂一样重复着生活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听女儿如此说,林大老爷只是一声叹息道:“我也一直在打听,只是没有回音。不然你去成王府问问你姐姐?”林家也就这两门姻亲了,什么都没有了。
“还是别去麻烦姐姐。”齐太太心烦意乱的说着,成亲王酒色财气齐全,朝廷上也没有任何建树。更何况林氏自己也进了庵堂,领着四品的薪俸,凡事不管不问。若是自己去找她,也只会让林氏陪着她哭一场而己。
“唉……”林大老爷一声长叹,不只是为了齐太太,也是为了自己,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叹气,有时候都不知道在叹什么,却是忍不住要叹。
齐太太也晓得父亲的心结,谁能想到当年那样赫赫扬扬的林家倒的这么快,瞬间人头茶凉,门可罗雀。怕再说下去父亲心情更不好,便道:“那我先回去了,两个亲家那里也许有点消息。”当初选儿媳妇的时候只怕儿媳妇娘家牛了,现在要用人脉的时候,她就是想着要是当初寻个娘家强的就好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里,一直抱着小妾喝花酒的齐二老太爷此时也坐不住了,他骑马去了罗家。虞秋荻是齐家最后的救星,现在罗家一门双侯,蒸蒸日上之时,也是齐家唯一一门比较靠谱的亲戚。当然自从齐太太当家之后,两家的来往己经很少了。
“舅舅别也太着急了,皇上不是还没定夺的吗。”虞秋荻说着,罗慕远不在,她只得招呼齐二老太爷在花厅坐下。
虽然这些年来她与齐家来往不多,跟齐太太正是势同水火,但站在她的立场上,她并不希望齐家被夺爵。齐瞬庭是她亲舅舅的嗣子,外婆的嗣孙,齐瞬庭这一支要是好好的,最起码外婆和舅舅的香火不用考虑。若是出了事,自己饭都吃不上,如何还能相祭祀。
“但是请封的折子都上两道了,这……”齐二老爷忧心重重的说着。
虞秋荻想了想道:“表兄正值壮年,爵位传承之事并不用如此着急。”
威远侯府边缘了这些年,皇帝一时间想不起来也是有的。但这几年勋贵的日子都不太好过,天熙皇帝一直在整治勋贵们,原因也很好想,收复琉球花了这么多钱,国库都空了,京城闲着不出力的勋贵还有这么多,天熙皇帝不想养闲人了,那就要夺爵了。
为此她跟罗慕远讨论过,罗慕远的意思是这事最好别吭,以威远侯府的表现,天熙皇帝有夺爵的意思很正常。现在天熙皇帝没有主动提起,只是没有准许世子请封,并没有说要夺了齐家的爵位,与其着急去问,不如按兵不动,齐瞬庭四十几岁,不到五十,还能再拖上几年,也许过几年朝廷风向变了,到时候再请封,总比现在上赶着强。
“四十几岁了……”齐二老爷忍不住说着,世子之位不确定,总是让人悬着心,要是齐瞬庭三十几岁好,现在四十几了。随即试探性的问:“箫探花那里……”罗家四爷娶的就是箫清和侄女,这是正经姻亲,箫清和要是能出把力,那事情就容易了。
虞秋荻马上道:“箫探花的脾气满朝皆知,舅舅还是别想了。”
当初箫清和被发放琉球时都以为他不回来,结果箫清和回来了,当了六年琉球知府之后杀回京城,现在是正二品吏部尚书,天熙皇帝身边第一红人,据说天熙皇帝立太子的事都是跟他商议的。
人才,绝对的人才。当然这样的人才仍然走自己的孤臣路线,要是运气好死在天熙皇帝前头,他这一辈子肯定是荣宠无限。要是很不走运,死在天熙皇帝后头,那结局就不太好说了。
齐二老太爷虽然远离朝堂,但箫清和如此盛名他如何不知道,跟着叹口气,却是又道:“那贺侯爷和虞大人那里……”
虞秋荻也看出齐二老爷的急切心理,心里叹口气,却是道:“这些外头朝堂上的事,总要等侯爷回来之后,我与他细细商议,舅舅现在来问我,我实在无法回答。”
罗慕远早就跟她说过,齐家的事现在不能管,摸不清皇帝是什么意思。要是打算夺爵,理由太多了,哪怕齐瞬庭在街上放个屁都能成为理由,偏偏天熙皇帝不提此事。也不知道是把齐家忘了,还是另有打算,按兵不动是最好的。
“唉,还要外甥女操心。”齐二老太爷拱手说着。
“舅舅别这么说,爵位是大事,要是能帮上的忙,我肯定会帮。”虞秋荻说着,她也不希望自己外婆,舅舅以后无香火祭祀,但是这种事就是想帮忙也有限,齐家的根本原因是男人在朝堂上没有作为。
齐二老太爷又是一声叹息,道:“打扰外甥女许久,我就回去了。”
虞秋荻不方便去送男客,只让婆子送出去,另有管事去牵马。
齐二老太爷与齐太太一前一后回家,公媳两个二门上倒碰个正着,齐太太简单的见了个礼,知道齐二老太爷这是往罗家去了。她不会上罗家的门,齐二老爷想去就随意吧,不过看样子是没什么结果,想想也能知道虞秋荻定远侯府夫人当的好好的,如何会管这些闲事。
各自走开,齐太太坐车回自己院子,刚从车上下来,还没进院门就听到后头传来齐二老太太的诅咒声,当了这么多年婆媳,齐太太从来没有搞懂过齐二老太太的逻辑思维,现在也是一样迷茫。就像现在的事情,齐家请封世子的折子批不下来,全家上下都该很恐慌时,齐二老太太却不恐慌,反倒有种舒了口气的感觉,天天指桑骂槐,好像齐大爷封不上世子能让她多高兴似的。
要是以前年轻时,齐太太肯定要跟齐二老太太干起来,此时哪里还有这个心情。不管是齐大爷还是齐二爷,都是资质平庸,她的女儿虽然嫁了京城人士,家世很一般,倒都是两榜进士,只是也是仕途平平,此时都外放出去不在京中。
因为无子夺爵的不是没有,庶子承爵并没有那么名正言顺,她不像齐瞬庭那样天真,以为只要是自己的儿子就能袭爵,嫡子庶子实在是差大事了。
如此不安的度过了两个月,请封世子的折子终于有了回音,天熙皇帝派太监传的口谕,齐大爷乃是庶出,不可承爵。齐家众人跪着接旨,太监说完都傻眼了,齐大爷夫妻直接晕了过去。齐瞬庭更是呆住了,庶出不能承爵,问题是他没有嫡子啊。
“公公,公公……”齐二老太爷慌慌张张的从地上爬起来,直接把红包塞到太监手里,道:“皇上还说其他了吗?”齐家没有嫡子,又传旨说庶子不能传爵,那爵位岂不是到齐瞬庭这里就完了。
太监接过红包,却是摇摇头,天熙皇帝就吩咐他传这么一句话,其他的他真不知道。圣心难测,这种事情他也不敢测。
送走太监们,齐瞬庭仍然觉得不可思议,他的儿子为什么不能承爵,庶子承爵并不算是很稀奇,为什么到他这里皇帝又说不行了。
“这样,你马上写休书把林氏休掉,然后再娶正妻。”齐二老爷迅速说着,只有这么一个办法,齐瞬庭四十几岁还有生育能力,林氏就不行了,女人四十几岁生不出来了。
“这……”齐瞬庭顿时愣住了,休妻是大事,他跟齐太太一辈子不对盘,也没想过要休掉她。
“那不然怎么办,要爵位断在这里吗。”齐二老太爷气急败坏的说着,休掉齐太太,再娶新妇,若是能生下嫡子,爵位还是有希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