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传出来的圣旨有两份,一份传给罗家,另外一份送给郑亲王。与罗家的旨意全是赞赏与奖赏,男人当官,女人诰封,又给金银财宝。与郑亲王府的圣旨那就是罚了,至于把唯一的儿子送上战场,这是郑王府该做的,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罗家没没人在武职上自然可以甩手,但郑亲王拿着兵符,任着兵马大元帅,送谁上战场都是理所当然。
文官拿出铁一样的证据指责郑王府勾结海盗,天熙皇帝念及这回大胜,并没有重罚,言语批评是肯定的。圣旨的最后却是笔峰一转,提到罗素的重病,天熙皇帝念及郑王府的辛苦,赏了一处别院让她安心养病,太后又赏了人珍药材,让她调理身体。
等到晚上罗慕远到了郑王府,圣旨早就宣读过了,谢衡和谢潜出来接的旨,接了圣旨之后,谢衡就去了前头舒远阁,那是过世郑老亲王的书房,在谢潜的记忆里是一直封着的。只有极偶尔的时候,谢衡才会过去。书房里并没有什么东西,只是郑老太亲王常看的几本书。
罗素离京之时,夫妻俩就己经议定,若是败了,自然是满门忠烈,不管实真死假死,她和谢潜肯定不会再回来。若是胜了,罗素也必是一场大病,这场大病可以说是罗素不想挨骂的遁词,也是一种变相的试探。果然没出所料,圣旨上先头是骂,却唯独提到罗素生病,送了休养的庄院又送了珍贵药材。
“父亲,我到底还是守不住。”谢衡自言自语的说着,郑老亲王去世很早,谢潜满一岁时走的。到最后他与罗素守在榻前之时,郑老亲王就拉住他的手说过,能守住就守,不能守住就放手,造反的事不能干,先保全了自己才能说其他。
随着皇帝的更换,军权守不住也算是理所当然,皇帝是天下至尊却不是兵马大元帅,是谁都会猜忌。这一战,输了自然是满门抄斩,就是赢了,军权只怕也是保不住了。
把兵符帅印摸了一遍又一遍,其实他这个亲王接到从父亲手里接到帅印之后基本上就是摆设,一直以来大珠很安宁,没什么战事,江宁海战这是头一回,也是最后一回。
从书房里出来,谢潜和罗慕远都在外头,谢衡看到他们俩,先看向罗慕远,有几分欣慰的道:“皇上必然赏了罗家。”
“四品勋官,女眷们也得了诰封。”罗慕远说着,全部都是虚职,却仍然要进朝谢恩,不管谁说起来这都是皇宫浩荡。
谢衡叹了口气,道:“也是,我们两家是姻亲,如何能放心的下。”
罗慕远和谢潜都默然不语。
谢衡大步向自己书房走,罗慕远和谢衡都跟了过去,进到书房坐下来。谢衡就看向罗慕远道:“我晓得慕白素来有精忠报国之心,但此时并不是好时机,你也叮嘱家中弟弟们,行事三思而后行,此时万不可惹出什么事来。”
“是。”罗慕远说着,知道谢衡心中己有决断,此时是在做基本交待,低头又道:“王爷放心,我必然会看着他们。”
“你姑姑不在京城,我也是自顾不暇,若是林家再生什么事端来,随他们去吧。”谢衡说着,虽然这种可能性不高,但林家儿孙的质量却不是多高,是要防着生事,又道:“倒是贺侯爷,这回难得相助,虽然……断了亲戚,就是官场应酬,但也该多行走才是。”
勋贵虽然都会吐槽文官为什么不派儿子上场,但贺子章却是直指林家与罗家有仇。虽然文武勋贵各成一派,各有立场,但除了贺子章直指林罗两家的恩怨外,其他人家都没这么说。主要是觉得不值得,虽然是立场不同,毕竟没人家想因此事跟林家结仇。吐槽帮腔也就是当拉拉队了,像贺子章这样就是成心跟林家过不去了。
“我听父亲说了。”罗慕远说着,心中却有几分疑惑,贺子章帮腔之后,罗大老爷就给贺府递过贴子,但贺子章却因事推托了。贺子章的心思素来难猜,他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真的猜不出来。
谢衡道:“不管他心里如何想的,他此时能声援罗家,总是是友非敌。”
“王爷说的是。”罗慕远说着。
谢衡看看谢潜,又看看罗慕远道:“你们是亲表兄弟,以后要守望相助,朝中风云变幻,我们这样的人家,首先想的是就是要保全自己。”
“是。”谢潜和罗慕远齐声答应着,谢潜眼圈多少有些发红。
谢衡却是看向谢潜道:“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也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么还是如此。我和你母亲辛苦操劳大半生,最后所想的也都是为了你。以后自己当家理事,再不可像以前那样。”
说来也是奇怪,他和罗素都是性格强势,可以说是争强好胜了一辈子,偏偏唯一的儿子一点不像他们。也不能说谢潜能力不足,只是这样性格想在官场上撕杀却是不够的。
“是,我都记下了。”谢潜说着,硬是把眼泪逼了回去。
谢潜在椅子上坐着,却是调整了一个坐姿,似乎是长长吁了口气,道:“波奔劳累这些年,我也是觉得有点累了。替我写折子,就是说为了战事操劳过度,需要休养,明天谢恩你也自己去吧。”
“是。”谢潜低头答应着。
谢衡又朝罗慕远挥挥手道:“走吧,都走吧,让我清静一会。”
罗慕远骑马归家,进门先去了前头书房,罗家四位爷都在,把谢衡的意思转告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罗慕远尤其是转达了谢衡交待罗慕白的话。
罗慕白低头叹气道:“江宁肯定太平不了,最多一年半载,必有战事再起。”
罗慕远何尝不知,却只能道:“不在其位难谋其政。”不是他不够忠君爱国,而是想忠君想爱国,总是得有机会。
“算了,趁着现在我把请封世子的折子上了,总算是件好事。”罗大老爷说着,天熙皇帝才表扬过罗家,现在上折子请封世子,没有任何理由驳回。就是林老太爷手里有罗慕远一千个把柄,皇帝都说罗慕远好了,谁敢此时说他差。
书房散了,罗大老爷只是让罗慕远早点回去歇着,女子得了诰命都去后宫谢恩,男人得官职也一样进朝谢恩。兄弟几个回到后院,自然先去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屋里请安。结果罗大太太,虞秋荻,唐氏都在罗老太太屋里。本来说晚上接风的,结果罗慕远去了郑王府,哪个还有吃酒吃的心情,虞秋荻和唐氏则来了罗老太太这里。
“郑王府也接了旨意,只是指责世子治军不严,并没有说其他。皇上知晓姑姑患病,还特意赏了别院,太后赏了药材,明天世子还要入朝谢恩。”罗慕远笑着说,对于祖父,父亲自然能合盘托出,对着祖母,母亲就没必要说这些了。
虞秋荻心里听得咯噔一下,圣旨里连养病的别院都赏了,太后还赏了药材,这意图够明显了。
罗老太太长叹口气道:“不管怎么说,能大小平安就好了,家里既不缺吃也不少穿的,天就是塌下来也有个高的顶着,何必非得操那些闲心。以后就在家里清清闲闲的听听曲,写写字,也未必不是好事。”
“祖母说的是。”罗慕远说着。
说了几句,罗老太太就让众人散了,实在是时间也不早了。罗慕远坐虞秋荻的车回到屋里,罗慕远就吩咐婆子:“张罗饭菜,我晚饭还没吃。”
虞秋荻知道形势更严重,罗慕远是临近饭去的郑亲王府,结果混到现在没吃饭。郑王府不可能一顿饭都不招呼罗慕远,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郑王府都没吃晚饭,自然顾不上招呼他。
丫头们把饭菜端上桌,罗慕远趴着饭,吃的非快。
虞秋荻不由的道:“你慢点吃。”又没人抢。
罗慕远叹口气,停了一下才道:“肚子饿了,也忘了现在回家了,以为还在军营里。”
虞秋荻听得心疼不己,脸上却不显出来,只是笑着给罗慕远倒酒,又道:“己经在家里了,慢慢吃就是了。”
明早要入朝谢恩,饭完两人就洗梳睡下,夫妻俩分离大半年,下午在浴室里又差点走火,但此时躺在床上,两人却都没了那时候的心思。胜了平安归来,官职诰命在身,眼看着是大喜事,却是让人忧心重重。
“没事的,给了勋官其实也是好事,省了许多操心。”罗慕远搂着虞秋荻说着,又道:“父亲也要上折子请封世子,都顺过来了。”
天熙皇帝想要的不过是那块帅印,郑亲王交了也就完了。以天熙皇帝的性格,他是容不得军权旁落,幸好他是才登基,郑王府又是一直十分乖觉,天熙皇帝对其也算有好感,自己主动交了大印军符,天熙皇帝也不会怎么样,才登基不久,只怕也不想大动干戈。
“我外祖母在时就跟我说过,享的了富贵,就要受的辛苦。”虞秋荻说着,又道:“你不用为我担心,凡事我都得受的了,但你也要答应我一样,不管怎么样都要平平安安。”
“嗯,我晓的。”罗慕远说着。
次日罗大太太带着虞秋荻和唐氏进宫谢恩,谢潜入朝谢恩时,把谢衡的养病折子一并递上,虽然谢衡没有直接上战场,但跟着在京城担经受怕半年多,日夜操劳,现在战争打赢了,他也己经病倒了,要请长假休养。天熙皇帝安慰一番,当即就准了,又让谢潜好好照顾父亲。
半个月后,谢潜又递了折子,大概就是说,本人己经老了,而且十分浅薄,与前头父亲不能比,只是这么一场小战,就让他心力憔悴,实在无力支持。现在交兵马大帅元印,并且申请退休,把郑王府的爵位传给儿子谢潜,他要去沿海探望老婆。
天熙皇帝没有马上批,先是派人安慰探视,然后又说郑亲王为国事累病实在辛苦。推拖了大半个月,终于准了,谢潜继承爵位,谢衡则是打包收拾东西,说是去海口探望罗素,到青阳之后却磨叽起来,就在青阳住下了。
按照常理来说,亲王爵位继承,除了皇帝的旨意外,家里肯定还要大办特办。但因为郑王府人丁单薄,再加上父母都有病在身,也不在身边,就随意办办也就完了,倒是天熙皇帝觉得看不起,说郑王府是与社稷有功,没有帮着操办,却是另外厚赏了。
就在此时,翰林院的箫清和又上折子了,这回折子跟上回折子一样,非常非常的长。但内容却是绝对不同,首先箫清和非常认可郑王府的做法。对于皇帝来说,军政不能分家,任了国家主席就要兼任□。
军权下放非常不利,就是再有合适的人选,箫清和也建议天熙皇帝不要再任命天下兵马大元帅。各管一块,各司其职,任命好军区司令官就好了。
看到这里天熙皇帝非常满意,他本人也是如此认同的。但接下来箫清和马上说了,郑王府其实是很有才的,谢衡虽然自谦说自己没才,其实他真是个人才,现在大珠当务之急就是组建海军,应该再次启用郑王府,组建海军,打造战船,迎接接下来新的战斗。
看到这里,天熙皇帝就觉得很没意思了,也许以前的郑王府很英勇,但谢衡当这么久的兵马大元帅,就打了这么一仗,怎么就成天才了呢。倒没有因此责罚箫清和,却是把折子放到一边去,没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