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底的晚上,虞秋荻开始阵痛,比预产期早了,不过儿子一般都会提前。罗家上下早有准备,大夫产婆早请到家里住着,吴婆子一看这边要生产了,先打人去喊产婆和大夫,几个人合力把虞秋荻扶到产房里。产婆和大夫行来的,随后罗老太太,罗大太太都来了,罗老太爷和罗大老爷虽然没有过来,此时也不能入睡了,都在各自屋里焦急着,罗家第一个嫡孙不说,罗慕远此时也不在家里,可千万不能有事。
虞秋荻在产房里生了一天一夜,人参拿进去几根吊着,在隔日的半夜终于产下一子,母子平安。虞秋荻生产完,婆子就是喂了汤睡下,奶妈们去喂孩子。
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跟着担心了一天一夜,此时终于放下心来,看过哥儿都顾不上睡,还是婆子们劝着才回去睡。不等她们走,罗大太爷已经把名字写好送过来,一般都是隔代取名,孙子的名字爷爷起,罗家这代是延字辈,头一个哥就是叫延旭,罗延旭。
虞秋荻看到儿子则是一天后,虽然她身体好,但生产花的时间太多,这一觉睡的比较长,就是这样睡觉时仍然是全身无力,本想抱抱旭哥儿,张婆子却是没让,孩子太小不好抱,也是没怕她没力气抱不起来,只是放在她身边,让她搂了一会。
“大老爷已经起好名字,叫旭哥儿,罗延旭。”吴婆子笑着说,生产这一关算是过去了,母子平安就是菩萨保佑了。
虞秋荻听得点点头,她现在真是连笑的力气都没有,看了一会孩子,吴婆子看她累了,就让奶妈把旭哥儿抱走,只让虞秋荻好好休息。
洗三时,罗素,顾惜颜,齐二太太,顾老太太,顾二太太,以及近亲远亲全部都来了。虞秋荻在暗房中并不用招呼,据吴婆子说是非常无比的热闹,洗三的脸盆装满了各家送的小礼。
国孝期间不能摆酒席,虽然可以在周岁的时候补,但总觉得有点亏,这是罗家的嫡长孙,不能太怠慢了,所以趁着洗三的时候,亲友们提前来闹热一番。
等到满月时,虞秋荻出了月子,身体虽然是有点虚,却基本上调养过来了,再小心调养两个月,三个月后肯定健康如常旭哥儿就放到虞秋荻屋里养,罗慕远不在,儿子肯定要跟着虞秋荻,也消了她的寂寞。
远在边关的罗慕远和罗慕白也已经得到消息,虽然离得远,也遣人送过来贺礼,还有罗家上下人等的礼物。
几大箱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皮草和珍奇药材,狼皮,狐皮,熊皮,虎皮,据小厮说这些皮草全是两个爷们的战利品,皮趴了,肉烧着分吃。药材乃是在匈奴买的,虽然匈奴比大珠差了多许,但地域不同,也会有奇珍,虽然大珠人去买不便宜,但总比在京城买便宜。
“大爷和二爷在边关好得很,两个爷们武艺高,人也随和,尤其是二爷,那是如鱼得水,自在的很。”小厮一脸得意的说着,虽然刚过去那会,挺被人鄙视的,但罗慕远和罗慕白本来就是精通武艺,露了几手后,立即降服了众人。
罗家众人听得都十分放心,罗老太爷有几分得意地道;“果然是罗家的儿郎,祖宗能以军功起家,我们这些儿孙,怎么也不会丢了宗祖的脸。”
罗老太太看他一眼,有点想吐槽他,想想还是忍住了。
罗大太太却是更关心另外一件事,问道:“那姜姨娘怎么样,有孕了吗?”老大的儿子都生出来了,姜姨娘跟着也有几个月了,肚子多少也有点消息了吧。
小厮摇摇头道:“太太不晓得,军营离县城很远,来回都要一天时间,姜姨奶奶一个女子不方便住军营,只在县城买处宅子住下。二爷成天在军营里,有时候成月的都不回去一趟……”
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都是一脸的失望,慕白这孩子怎么就好像不开窍似的,林氏是家里挑的,他不喜欢就算了,姜氏可是按他喜好挑的,看样子仍然没有能打动他的心。或者就像他自己说的,现在根本就没这个心思。
罗老太爷却开始了,道:“两个孩子有心上进,要建功立业,你们弄什么妾室跟着,不够让孩子分心的。慕白这样就很好,他若是天天跟姨娘厮混在一起,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罗大太太是儿媳妇,公公发话,她自然低头不敢吭声。
罗老太太却是忍不住了,道:“建功立业当然要紧,但你也不看看慕白都多大了,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希望他后继有人哪里有错。”
“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你都是担心的多。”罗老太爷说着,要是罗慕白是独子,他可能会很担忧这个,但他还有四个兄弟,他又不占长,罗慕远的嫡长子已经生下来了,罗家子嗣没有任何问题。
眼看着老两口的口水仗又要开始了,罗大老爷倒是聪明,连忙岔开话题道:“说来也奇怪,旭哥儿洗三时,怎么没二姑奶奶没来。”虽然安远侯府有婆子来贺礼,贺礼也送上了,但罗氏是亲姑妈,按理说这种场合,她是要来的。
虞秋荻当时人在暗房中,并不晓得罗氏没来,现在听罗大老爷如此说,心中也有几分奇怪。虽然上回有众大活动时罗氏闹的挺不好看的,但大侄子出世,贺子章没有拦着她过来的道理。
罗大太太一脸疑惑地道:“我也觉得奇怪,前几天还打发人去问了,回来的婆子却说的不清不楚。说二姑奶奶好像有什么事,婆子问是不是跟侯府争执了,陪房却说也不是。”
罗老太爷的注意马上被转移了,道:“这是怎么回事?去的人看到二姑娘了吗,怎么不亲自去问问。”
罗大太太笑着道:“见到二姑奶奶了,说二姑奶奶气色看着很好。我想着既然二姑奶奶自己好的,旭哥儿出世,家里事务也多,我就想着过两天再去看看。”
罗老太爷这才不说什么。
罗老太太又问了小厮几句,确定罗慕远和罗慕白过的非常好了,便赏了银子让他回去歇着。药材自然先入库,皮草则是各房分了,虞秋获得的格外多些,还有就是旭哥儿的,刚满月的娃儿也得一大堆。
“慕远打猎来的,你们母子是该多些。”罗老太太笑着说,罗家库房里的皮草也能堆成山了,但现在孙子们亲手打猎得来的,总是与众不同些。
虞秋荻这才笑着收起来。
正房里散了,虞秋荻回到屋里,先去抱了抱旭哥儿,现在孩子还小,但罗老太太和罗大太太说像极了罗慕远小时候。虽然丈夫远在边关,但怀抱着儿子,心中总有几分安慰,笑着对着儿子道:“你爹给你带来了好多皮草,都是他亲手狩猎得来的,虽然他现在不在,你穿着也就当他抱着你了。”
吴婆子旁边听着,虽然也有几分心疼,却是道:“小厮都说了,大爷在边关好着呢,姑娘在家里好好带着哥儿,过两年大爷回来,一家子团圆,该多欢喜啊。”
虞秋荻点点头,眼里含着泪,强忍着没有落下来。想了想道:“吃了饭把小厮叫过来,我想再问问他。”当太婆婆和婆婆的面,没有孙媳妇插嘴的余地,再者有些事情她也不能当着婆婆们,而且按她想的,罗慕远除了皮草之外,应该还给她带其他东西了。
午饭过后,吴婆子叫来小厮,虞秋荻还是年轻媳妇,只让小厮外头说话,她在里间坐着。这小厮素来机伶,不等虞秋荻问,他就全部说了。除了给大家的东西,罗慕远还另外给虞秋荻捎了样东西,是一个手串,用骨头做的。贵重肯定说不上,关键是罗慕远自己做的。
“奶奶不晓得,匈奴没什么珠宝石头,常有男女带这种骨镯,奶奶这个是熊骨做的。那天可把小的们吓死了,本来是照常出去打猎,没想到遇上大黑熊,大爷和二爷合力才制住,就这伤了军营里不少兄弟。”小厮倒是想把当时的精彩讲解一番,无奈口才有限,说不出多少味道来,而且打熊虽然费了一番力气,但罗慕远和罗慕白合力还是制住了,两人也完好无损。
虞秋荻把骨镯握在手里,仿佛就是握住罗慕远的了。
小厮又说了几句,虞秋荻也就让他回去了,吴婆子又塞他一个大红包,小厮欢天喜地的走了。
“军营离城镇如此远,大爷和二爷整日泡在军营,想也没什么机会见什么人。”李婆子笑着说,只要罗慕远一直在军营里,想艳遇都没门。
虞秋荻默然,心中却有了信心,夫妻分离这么久,许多事情是不能确定。但只要彼此心中有对方,还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罗大太太忙碌几天,终于抽出空来,本想亲自去安远侯府一趟。不等她让管事送的,安远侯府的管事却来了,在书房见的罗大老爷,送来贺子章的书信一封,同时还说勿务请罗大老爷亲自走一趟。
罗大老爷连忙拆开信,看完信手都是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迅速唤来小厮拿了火石,一把火把信烧了个干净,又道:“我马上就过去。”
贺家管事行礼退下。
罗大老爷让管事备马时,稍稍犹豫了一下,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该跟罗老太爷说一声,但想想罗老太爷的年龄还有身体,罗大老爷决定自己先过去看看。若是真的,这事怎么瞒不住,若是假的,就没必要惊动老爷子了。
骑马到安远侯府,刚到门口,郑王妃的车驾也到了。罗大老爷知道这是罗素来了,心知这回事情假不了,想想贺子章的手段,这种事情如何会弄错。
管事引着兄妹俩往后院,罗素脸色凝重,贺子章信上说的是,罗氏与安远侯府的伶人鱼郎私通己久,这回贺子章是抓奸在床,把二人赤条条的从床上拉下来。现在人已经捆了,就等罗家来人看要如何料理。
“侯爷正在屋里,二位请进。”管家帮着推开门,自己却是在门口站住。
罗素和罗大老爷一前一后进屋,管家随即把门关上。
贺子章人在正厅坐着,看到两人进屋,便起身相迎。客套话都没说,贺子章就道:“人在屋里,两位进去看看吧。”
罗大老爷有点犹豫,罗素却是没有丝毫犹豫,打起帘子进到里间,一股子雄性麝香之气扑面而来。罗氏和一个清俊小生裹着被子捆在一起,看样子里头是啥都没穿。罗氏看到罗素和罗大老爷,当即喊着道:“哥哥,姐姐,救救我……”
罗素目光如冰,看向罗氏道:“你真与这戏子私通?”
“我……我……”罗氏连着两个我,随即低下头来,哭的泪流满面。
贺子章也跟着进来了,看向罗氏道:“你还有何话说?”
罗氏只是低头哭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贺子章叹口气,一副家门不幸的口吻,却是看向罗素和罗大老爷道:“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两位怎么说?”
罗素猛然抬头看向贺子章,眸子里的火光几乎能把贺子章烧死,道:“贺侯爷,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这个妹妹到底哪里惹了你的眼,让你不惜当乌龟也得把她赶尽杀绝!!”这件事要不是贺子章一手主导的,她现在就跟贺子章姓。
本来哭泣的罗氏愣住了,先是看向罗素,随后又看向贺子章,她倒是想看看鱼郎,只是此时两人背靠背捆着,想看也看不到。
罗大老爷也瞬时反应过来,看向贺子章语气也没那么和善,道:“婚姻乃结□之好,当年是侯爷你自己到罗家提亲,条件是一条条列出来,大家是讲清楚的。你现在玩这么一手,是不是恶毒过了。”
贺子章的脸色与良心早在许多年前就没有了,此时听罗素与罗大老爷如此说,依然一派淡然的神情,道:“罗氏偷人,证据确凿,舅兄这么说,那你现在就问令妹,难道是我下药把他们放到床上去的吗?”
罗大老爷顿时语塞,看一眼旁边低头垂泪的罗氏,就是贺子章设局,罗氏也确实入套了。若是罗氏真有羞耻之心,如何会跟戏子私通。就像贺子章自己说的,他不会下药,更不会派人直接用强,现在这样是罗氏自愿的。
“贺侯爷想怎么样?”罗素直接问,这回事件,罗家理亏,只看贺子章要如何开价。
贺子章笑着道:“婚姻乃结两姓之好,我当初上门求亲是真心实意的,就是到现在,也想与罗家继续这门姻亲。一般女子在夫家出了这样的事,为了大家的脸面,以往是怎么办,现在一样怎么办。我也没有再续娶的意思,大家一样是姻亲。”
罗氏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一般女子出了这种事,为了娘家和夫家的脸面,都是悄悄地把女子处死,只说是病故了。当即喊着道:“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就是气不过,我就是……”
罗素看她一眼,道:“气不过?气不过就去偷人?你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吗?”
“自从我嫁过来之后,贺子章就没有进过我的房,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谁又知道。”罗氏大声哭泣,又道:“我是不守妇道,但是……我真不有意的,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其实跟鱼郎相好的事,她自己也是有点糊涂,怎么就跟一个戏子好上好了。她一直都是自恃甚高,如何能看的上一个戏子,其实她自己也有点奇怪。但每每遇上鱼郎,她又好像跟着了魔了一样,心心念念的想着他。
“你向来自觉得是侯府千金小姐,甚至于连皇家公主都不如你。但你自己想想,你到底会什么,朝廷风云你懂吗,管家理事你会吗,只怕姨娘的基本技能,后院争宠你都没学会。现在更好,跟一个戏子偷情,被丈夫抓到,你喊着让我们救,我们要如何救得你?”罗素厉声说着。
罗氏本来还是高声哭泣,听罗素如此说,顿时愧疚的不能自己。女子失妇德,这是天大的事,谁会救她,谁还能救她。就是这回能活下来,她又有何脸面活下去。
罗素看她这样,心里叹了口气,却看向贺子章道:“罗氏失德,贺侯爷肯保全她的名声,保全罗家的名声,罗家上下就感激不尽了,如何还敢再说其他,就任凭贺侯爷处置吧。”
贺子章心中有些意外,没必要跟死人说废话,罗素却跟罗氏说了这么多,然后又这么跟他说,有点不像罗素的行事作风。
罗大老爷也有些惊诧,刚想开口说其他,罗素却是给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出去,道:“这里污秽之地,我们还是前头书房说话。”
贺子章微微一笑,道:“也好。”
贺子章前头引路,前至书房坐下,书童上了茶,贺子章便挥手让全部人员退下,开门见山道:“我没有再娶之意,处置了罗氏……”
“不行!!”罗大老爷直接打断罗氏的话,他承认他不太喜欢罗氏,也不太想管她。当时她出嫁时,就想着打发出去算了。但并不表示他会看着她这样去死,要是贺子章没有下套,罗氏主动去偷人,那按律来没话说。但贺子章给她下套,别说是罗氏,就是他弄不好都会中计。
“我倒是有几分好奇,罗氏到底如何碍到贺侯爷的眼了,让贺侯爷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罗素说着,一般男人都很在意绿帽子,像贺子章这样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主,真是不多见。
贺子章却是叹了口气,道:“我也是无可奈何啊,罗氏说我与王妃有情,扬言还要捅出去,我真没办法……”
“什么??”罗素和罗大老爷的眼睛都瞪大了,尤其是罗素,这她承认她外头男女情人都有,但后宫名单里绝对没有贺子章。
“这怎么可能??”罗大老爷直接叫了出来,这实在匪夷所思,罗氏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
贺子章道:“我也觉得太不可思议,但罗氏确实是如此说的。两位心里也该清楚,不管有没有证据,只要罗氏出门说了这句话,我们三家都完了。”
若是不相干的人说,可以说是造谣,现在贺子章的老婆,罗素的妹妹说两人有情,那怎么也扯不清。这也是为什么他要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原因,若是哪天罗氏真疯了一样把这事咬出来,他就把罗氏偷人的证据拿出来,一个失德淫/妇没有证剧的胡话,就没几个人信了。
罗素被震的有些言语不能,好一会才道:“罗氏会如此说,只怕也是侯爷你冷落她太过,让她有些失常。”
罗氏就是对贺子章说要把这件事捅出去,她真去做的可能性不大,罗氏只是被宠的有些公主病,再加上智商又不高。基本的常识她还是懂的,就像今天还知道羞耻之心。
只怕罗氏想的是,要拿这个要挟贺子章,贺子章大约会对她好一点。她哪里知道,贺子章这种男人,最不吃的就是威胁,你觉得拿到把柄,那我马上抓到你更大的把柄,直接让你万劫不复,你就没得威胁了。
“当初结亲之时,我但知道罗氏性格孤僻,有些目下无尘,并不晓的她……”贺子章没再说下去,他真不知道罗氏是人头猪脑,罗家都是高智商人群,像罗素,罗大老爷,就连庶出的罗二老爷那也是进退有度。罗氏也姓罗,也是罗家人,本以为她智商再低也会有个限度,没想到这回真超标。
单说这回事情,其实还用不着如此极端的手段,但像罗氏这种媳妇,他难道还要留着她过中秋吗?
“那贺侯爷到底想怎么样?”罗大老爷问着。
贺子章笑着道:“就像我刚才说的,把这件事解决了,我没再续妻的打算,大家是亲戚,还可以继续行走。”
“不行。”这回是罗素开口,看向贺子章道:“你休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