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青恩在外面树上小鸟叽叽喳喳叫声中醒来, 抬眼一看,果然屋子里的另一个小床上空空的没人。
即使段奶奶渐渐真的将李宝君当成了亲孙女来疼爱, 李宝君也还是一如往常一样勤快,估计她现在正在外面喂鸡喂猪。
他伸了个懒腰,先穿好外衣,再把床上的被子整到了一边,这才了下了床。
一出去,正好看见段奶奶在扫院子。
看见乖孙孙起来了, 段奶奶脸上立刻露出了慈爱的笑,“青恩醒了啊, 怎么不多睡一会,你天天读书写字的, 要多睡觉补补精神气知道吗?”
“没事,我睡够了。”
“睡够了就好,听说你们夫子回来了,一会跟奶一道出去, 咱们把之前该补上的钱都补上, 然后再问问看能不能让你兄弟也去念书。”
“对了。”正说着今天的安排,段奶奶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爷爷也是个笨的, 非说自己不认字看什么书,还说什么那书上的字都认识他,但是他不认识这些字,直接给睡过去了, 白浪费了我点的蜡烛。”
老人家絮絮叨叨着,将好好放在怀里的书还给了段青恩:“他都这么老了,估计你们夫子也不会收他,你又是咱们家最有出息的,之前夫子不是还说让你今年去考,考那个什么?”
段青恩:“童生。”
“对,就是童生,你不是要考这个吗?估计也没时间帮着你爷认字。”
“奶,这有什么的,只要每天挑出一点时间来就好了,我又不用下地,只是教认字,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怎么就花不了多少时间了,你是不知道你爷,那个脑子就是转不灵光,要是你教着教着他,没把他给教好了,带累了你自己念书怎么办。”
段奶奶表示自己想出了一个特别棒的办法。
“你看,这样,奶去跟夫子说,让你这三个兄弟也去念书,然后他们都不认字,那不就是和你爷一样吗?每天他们在学堂那学了什么字,回来再教给你爷爷就行了,反正都不认字,就算是你爷爷学不会,也不会妨碍什么。”
想着家中三个向来自由自在的小子,段青恩不免在心底为他们鞠了一把同情的泪。
再一抬眼,看到愁眉苦脸的段爷爷掀开门帘出来,他又在心底默默补充一句。
对,还得给爷爷也鞠上一把。
段爷爷一出来就听到段奶奶的话,当即就觉得开始发困,他不认识字,昨天说不看,段奶奶非说是他不认识字,多看看不就熟了吗?硬是逼着他看了好一会。
还是段爷爷看的困得不行直接要在桌子上趴着睡了才被放过。
昨晚上睡的晚了,今天起得自然也是晚了,难得昨天晚上他没去抓泥鳅,白天有精神,还说去地里晃悠一下,看看自己这些天没跟着一起下地儿子儿媳妇们种地种的怎么样了,结果刚出门就听到段奶奶的谋算。
他哪里想认字啊,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认什么字。
但是段青恩这个最听话也是最懂事的乖孙子就在这呢,段爷爷也不想表现的自己好像很不爱念书一样。
毕竟这年头,读书人看着就要比庄稼人厉害。
他要是当着孙子的面说不想念书,那他这个爷爷在孙子这的面子往哪里放。
抱着这样的想法,段爷爷虽然面色愁苦,到底没直接说自己不乐意学,只背着手,说要去地里看看。
“你去什么地里,今天姑爷就来了。”
段奶奶一把扯住他,“杏花这些年吃苦你也不是没见着,之前咱们家自己都过的艰难,也没帮着她做点啥,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你这个当爹的一定要给她撑着。”
“我知晓。”
段爷爷昨晚上被那不认得的字折磨了一晚上,就连睡梦里都是它,今天早上也就有点迷糊,现在听段奶奶一说,也想起来他为啥昨天没去抓泥鳅了,这不是要养好精神给女儿撑腰吗?
“青恩,你过来,一会你姑父来了,你就跟你爷爷一块带着他进屋,你爷嘴笨,若是有什么说不上来了,你就帮着点忙。”
段爷爷嫌弃媳妇把自己说的太无能:“怎么这么跟青恩说我,我好歹也是他长辈。”
段奶奶刚才也就是随口这么一说,虽然这年头女人地位不如男人,但都夫妻一起这么多年了,风风雨雨也经历过,她还给他生了四子一女,自然是不怎么怕段爷爷。
只是她虽然是乡下妇人,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知道男人要面子,平日里总是很注重这点。
如今见段爷爷抱怨,她也就顺坡下驴的认了错:“是我说顺嘴了,他爷,你到底是咱们家最大的,一会对着姑爷可千万别露了怯,把昨儿咱们商量的都告诉他,跟他说,咱们家给他这个法子可不是因为看重他,是看重咱们闺女。”
“知晓知晓。”
段爷爷挥挥手:“若不是为了杏花,谁家会白白的就把发财的东西让利出去,他们家要是还不知足,那我看,趁机叫杏花和离得了,反正咱们乡下人家,也没有大户人家那么讲究,家里如今也有钱了,再陪衬一点嫁妆,肯定是能给杏花找个好人家的。”
“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段奶奶不同意和离,“先别说杏花和她相公感情也还算是不错,就光是她娃娃还在呢,和离了怎么舍得。”
生怕段爷爷一会真的跟姑爷说着和离,她又不放心的叮嘱道:“他爷,你可千万别说和离,姑爷人是混了点,好歹也不是那等子没良心的,你就好好跟他说,他应当会听得进去。”
段爷爷点了头,又去漱口了。
段青恩跟在他后面一起,段奶奶问他做什么去,他就说也一道漱口。
一老一少爷孙俩一起蹲在了家门口,一人拿着个树枝慢悠悠的在牙齿里面刷。
“爷,我姑她婆婆好像不好相与吧,姑父听了话,那她婆婆不听,姑不照样还是吃苦吗?”
段爷爷也这么觉得,“那老虔婆,家里那么多儿子她最疼你姑父,又最欺负你姑姑,真是。”
“照我看,还是姑父没护着姑,她那么疼姑父,要是姑父说的话,她能不听着吗?”
“有理。”
段爷爷呸的一下把嘴里的漱口水吐在了自家的喂猪木桶里,“估摸着你姑父不知晓这个事,这样,一会他过来了,我就去跟他说说。”
“一家人住在一块,姑受欺负了,姑父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段青恩也学着爷爷把水吐到了桶里,“照我看,姑父最得疼,母亲疼他,所以他也疼母亲,就好像是娘疼我,我也疼娘是一个道理,若是娘不喜欢君君,我平日里能哄着君君,却不会因为君君去跟娘作对,姑父想必也是如此,他不好惹他母亲生气,又见姑姑受得住刁难,没什么大碍,这才当做什么都看不见。”
“你说的有理。”
段爷爷漱完口了,眉心紧紧地拧在一起,“那总不能分家,他爹娘都在呢。”
这可不是后世,大家伙都不在一块住。
在如今的村子里,除非特殊情况,否则爹娘还在的时候若是谁家分了家了,那肯定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你可以远行,也可以在外面住,反正就是不能分家。
“不分家,就是让姑父帮着姑一点。”
段青恩叽里咕噜的又凑到了段爷爷跟前,说了一大通的话,惹得他频频点头。
到了最后,他说完了,段爷爷这才满是赞叹的看向自己的亲孙子;
“你奶奶说的还真是没错,读书是要让人能聪明些,方才你说的那些,就连我都想不到。”
“读书可以使人开阔眼界不假,但许多事也是要时间去想的,爷爷整日里操心家中事务,又要忙碌养大爹爹和叔伯,又要为他们娶媳妇,自然不会有时间去想一些有的没的,若不是爷爷撑起了这个家,孙儿怎么能有时间去想呢。”
段青恩的彩虹屁张口就来,哄的段爷爷笑的牙不见眼。
这孩子,就会说一些大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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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漱完口没一会,段杏花就跟着丈夫一道来了。
她嫁的男人姓黄,是家中幼子,黄家当家的是在城里做一些木工手艺的,因为年纪大了,收钱也便宜,时不时的也能收到一些大户人家的订单,于是赚钱相对村里其他人来说多出很多。
黄家之前是比较富裕的,自从黄家当家的得了一场病,不能再做力气活,包括木工活后,家里就没了进项,日子也渐渐开始过的苦了起来,当然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肯定是还有一些的。
段奶奶之前就是看中黄家家境好,五个儿子里就属黄五最受疼爱,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老人的命|根子,这黄五这么受宠,她孙女嫁过去日子也能好过些。
结果没想到,黄五是一如既往地受宠,段杏花这个儿媳妇却一点都没得到婆婆的疼爱,反而是各种看不顺眼。
让段奶奶看到底是为什么肯定是看不出来的,段青恩倒是能大略猜出一些来。
黄五是黄母老来得子,一向是小心翼翼宠着的,什么好东西都给了他,好不容易养大了,结果娶了妻,好好的儿子成别的女人的了。
尤其是刚成婚那段时间,听段奶奶说段杏花跟黄五很是有过一段甜蜜日子,黄五虽然不着调,长相倒是不错,段杏花也生的好,村里不少人都说他们十分登对。
作为亲生母亲,看着自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跟着别的女人你侬我侬的,黄母心里自然要泛酸。
不愿意对着儿子撒气,自然是要冲着儿媳妇来了。
若是放到后世,女孩子都是自家的宝贝,婆婆就算是心里有什么不满也不敢冲着撒火,但在这个年代,儿媳妇孝顺婆婆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婆婆冲着儿媳妇骂也是十分正常的。
于是,段杏花就这么成了出气筒。
她昨天回去,婆婆一见她回来,也没像是以前一样装着没看见,特别激动地就把她给拉过去,还给她倒了一杯水,问她段家怎么说。
就连正在忙活的两个嫂子也都看了过来。
段杏花在婆家还从来没有这样的待遇,也正是因为婆婆和嫂子们截然不同的语气,让她在心底更加确定了被母亲拉着下的决定。
她喝了水,见婆婆等的着急了,才说娘家那边说,他们自己挣钱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这个闺女过得不好,所以让她明儿跟相公一块过去,好好商量一下。
黄母听的当即笑逐颜开。
说是商量,其实这就相当于定下来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起来忙活,又是拿鸡蛋,又是拿菜的,还特别肉痛的切了一块之前打算一直留到过年吃的熏肉。
之前她不怎么和段家来往,那是觉得段家穷,没必要来往。
但现在段家既然起来了,还表示要带带他们家,她自然也要把这个求人的态度给摆出来。
段杏花看着婆婆满脸笑的给自己递了一篮子好东西,让她拿去给娘家时,心情十分复杂。
她嫁过来这么久,每年回娘家的时候连点鸡蛋婆婆都不给她。
如今倒是殷勤起来了。
越发的确定了父母跟她说的话,段杏花这才跟着相公一道出门。
走到了段家院子里时,恰巧看见爷孙两个正在起身,手上还一人拿着个竹筒。
“爹。”
段杏花先叫了一声,一旁的黄五连忙也跟着满脸笑容的叫了一声:“爹,我和杏花过来了。”
说着,他将手上拎了一路的篮子拿着,一直到了段爷爷跟前,将篮子递过去:“这是我娘让给带的礼。”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
段爷爷嘴上是这么说,瞥了一眼,看见篮子里的肉和鸡蛋,神情也和缓了不少。
虽然是他们家为了女儿才要给黄家赚钱机会,但黄家摆出这样的一副求人态度来,还是很让人满意的。
黄五人虽然混,但正是因为他每天不干正事这里混混那里混混,这才特别会看人脸色,一见段爷爷脸上神情和缓下来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低头一看段青恩正在望着自己,他笑嘻嘻的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熟鸡蛋来递给了段青恩,“青恩,给,吃鸡蛋。”
昨晚上他可是特地问了媳妇,岳父岳母最疼爱哪个孩子的。
倒不是想干点啥,主要是,他这不是想着,要是讨好了岳父岳母喜欢的孩子,那人家孩子喜欢他了,平时也能帮着他说点好话吗?
既然这个买卖是要一直依仗段家的,自然要从一开始就保持良好的关系。
“谢谢姑父。”
段青恩接了鸡蛋,揣进了段奶奶给他封的小兜兜里,面上没有黄五预料到的馋嘴和欢喜表情。
黄五心里有点吃惊。
这么小的孩子,一般是绝对控制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脸上就会表露出来,按理说他给的可是鸡蛋,整个村子里怕是大部分的小孩一年都未必吃的上一回,怎么也要欣喜若狂才对啊。
一边想着岳父岳母家里看来是真的发达了,一边想着青恩这孩子瞧着可真是和其他孩子不一样,果然就是读了书的,就被带进了屋子。
等到发现段青恩居然也跟了进来,而且还自己找了个凳子爬上去坐着之后,黄五又对岳父多么宠爱这个小孙孙刷新了一点认知。
谈论这种赚钱的大事都愿意让一个七岁小孩参与,这简直就是捧在手心上疼着了。
他完全没注意到在他观察段青恩的时候,段青恩也正在观察他。
眼神清明,行事有度,面子放的下来,甚至愿意讨好他这么一个小孩子,这位黄家姑父有前程啊。
段爷爷压根没看到女婿孙子的互相注意,见坐下了,女儿也出去找她娘去了,就干咳一声,开口将昨天段奶奶给他讲了好几遍的话都说了出来。
昨晚上黄五就听着媳妇大致说了说,虽然只知道一个大概,看着好像赚不了多少钱一样,但他也知道,这是段家在让利给他。
等到段爷爷说完了,问他愿不愿意时,他直接起来就冲着段爷爷磕了个头。
“这本来是段家家传的方子,爹您竟然愿意让我们家用来赚钱,真是,真是把小婿当做了亲儿子对待啊,小婿日后必定也将爹娘当做亲生爹娘来孝顺着!”
段爷爷被女婿这么一跪给跪愣了,这好好说着话呢,就算是他们给了生意让黄五做,也不至于这么激动吧。
段青恩却是看懂了,黄五这是在表白自身呢。
既然知道他想要做这个生意要完全依仗段家,当然要跟段家打好关系,跟段爷爷打好关系了。
他索性跳下凳子,亲自去扶着黄五起来:“姑父,您先起来,我们家自然也不是没条件的。”
黄五一愣,没想到居然是段青恩来跟他说话,但见这孩子小大人一般的严肃着个神情,一旁的岳父又没有呵斥,当即从善如流道:“自然,这是自然的。”
段青恩接着说:“姑父也知晓的,我爷奶就只有姑姑这么一个女儿,又是最小的孩子,一向是捧在手心上疼爱着的,家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个进项,按理说是该自家赚钱,一点都不流给别人才对,可爷奶疼爱姑姑,这才舍得从自家的收益里分了钱出来给您。”
黄五大概听明白了。
“是,我知晓,日后我定然好好对杏花,有我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吃的。”
“吃喝倒是没关系的,姑父不管是挣不挣钱,对姑姑来说您都是她相公,她都不在乎这些。”
黄五觉得有点邪门。
他媳妇这小侄子,看着人小小的,乖巧懂事,怎么说起话来跟大人一样,不,甚至要比大部分的大人还要会说话一些。
原本他是不插手母亲与媳妇之前的事的,毕竟母亲生养了他一场,他每次一帮着媳妇说话,母亲就捧着心口说伤心。
到底是被母亲从小疼着长大的,黄五实在是受不了这个,再加上段杏花性子和顺,几乎不和他抱怨,他索性就装作没看见了。
只是看今日这情况,如果他再不改,恐怕这赚钱的营生就要飞走了。
想着自家媳妇的确待她好,母亲也是越来越过分,他一咬牙,“青恩说的是,杏花如此好,我全家也都爱她爱的不行,尤其是我母亲,更是将杏花当成了亲闺女来对待着。”
条件谈妥了,段青恩也满意了,转过身继续艰难爬到了对于他来说过于大的凳子上,稳稳当当坐好了。
黄五见此,也松了口气,一边心里嘀咕着这小侄子恐怕是要成精吧,一边也跟着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段爷爷虽然大字不识,但也活了这么多岁数了,刚才没反应过来现在也反应过来了,见孙子帮他撑过去,他又是一声干咳,继续道:
“家里的药也不多了,能给你们的也有限,何况你是我段家的亲家,家里的几个儿媳妇娘家也是亲家,若是只给了你,不给她们家,恐怕要闹的家中不宁。”
这一点黄五昨天也大略心里有底,他本身就是仗着是段家亲家这个身份才能沾光,段家的亲家可不光是他一个。
“我家这药给了你,要你18文,大约能化成一碗的分量,你这个价格只能卖低于三十文一碗,否则我家以后就不再供给你了,放心,其他人也是如此。”
这个主意自然也是段青恩出的。
他们家这个泥鳅汤占得就是独一无二,之前定价是多少就是多少,就算是涨价,也不能涨的太快。
不然万一这些亲家中有人起了贪念,段家只卖二十文一碗,他们卖二十两,这是养身的东西,又不是什么神仙汤,喝了之后没病的话顶多身体稍微好一点,有病也要经常喝才能起效。
人家要是花了大价钱,结果发现效果跟想象中差了那么一点点,能掏出二十两买一碗汤药的人家,是好相与的吗?
所以他们就卖这个价,就算是有人喝了觉得没用,还能说回去:“二十文一碗的汤药你指望能跟那人参比呢?”
而且越是卖的价格便宜,就越是少能跟权贵人家打交道。
段青恩还没开始考试,他们家只是普通的农家,若是真有那权贵看上了泥鳅汤,现在的他们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他是方方面面都跟正在炖鸡汤的段奶奶说了一边,听的老人家一边觉得云里雾里听不懂,一边又忍不住感慨果然念了书就是不一样。
黄五是有点小聪明,但也想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去,现在是他想拿货,虽然想不通,却也是段爷爷说一句,他痛快应下一句。
三人在屋里一直待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黄五才见到了虎骨粉。
当然了,段爷爷明白告诉他了,这不是什么虎骨粉,就是一个名头,主要是这个是那位老道士给的药方子,他们练成这样的。
够一碗的分量很少,黄五一口气买了一两银子的。
这倒是让段爷爷有点惊讶于这个女婿的魄力了,要知道,一两银子在农家来说可是有很多的,之前灾荒,物价也就低了,许多人家忙碌一年,除去日常花销,再除去交税,再做点衣裳,等到年底,最多也就三四两银子的存款。
这也是为什么段家喜疯了的原因,毕竟这短短时间,他们挣得何止三四两。
所以读书在农家人看来是一件很费钱的事,什么笔墨纸砚,还有书,这些东西可都是最贵的。
毕竟物价低那是因为百姓没钱,而会买这些东西供家中子弟念书的大部分人家都很有家底。
黄五拿出这么多钱,段爷爷还是要问一句的。
“你这是和家里商量过了?”
“没有。”
黄五嘿嘿一笑:“这钱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
他娘一向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若是知晓想要做生意还要先掏钱,肯定不乐意,所以他也就直接省了这个流程,拿了自己的私房钱。
段爷爷看黄五的眼神顿时就不一样了。
能一个人攒下一两银子,他也是了不得。
买下了泥鳅粉,黄五就带着段杏花告辞了。
不是他不想留下来交流感情,实在是第一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想想要到哪里去卖才能卖的出去卖得好,第二,就是他一个女婿也不好在岳家吃饭。
他是想要交流感情,可不是想要占便宜让岳家人对自己有意见的。
出去的时候,还正好碰上了从地里回来的段家男人和跟在后面的段家媳妇。
双方打了个招呼就分了开。
段父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黄五背影,跟着自己媳妇嘀咕道:“妹夫怎么来了?”
“是啊,杏花不是昨天才回来过吗?”
段母也奇怪,这年头女人一年到头都很少能回娘家,杏花昨天回来还能说是想父母了,今天又来一次,还是带着女婿一起,说是没事都不能让人信。
不光是他们嘀咕,其他两房也在嘀咕,尤其是段大伯娘,更是立刻就起了警惕心,小声的问丈夫:“你说黄家是不是看着咱们家赚钱了,想着来跟着一道赚钱的?”
段大伯也想到了这一茬,但没有媳妇这么排斥:“有可能,杏花她婆家日子也慢慢不好过了,底下还有那么多孩子要养着,想跟着一道赚钱也正常。”
哪里正常了?!!
这哪里正常了?!!
还从未听说过出嫁的姑娘带着婆家一道来赚娘家钱的!
段大伯娘满脸的憋屈,可偏偏段大伯听了她的话却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还在憨憨的道:“咱们家不是已经赚了不少了吗?而且这个钱是爹娘想办法挣得,杏花也是他们女儿,怎么就不能跟着一起挣钱了,我看挺好的,杏花在婆家日子不好过,要是靠着娘家挣了钱,她婆家也不会慢待了。”
“相公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段大伯娘气的不行:“那挣钱的方子是能随便透露出去的吗?你没看爹娘连我们都不说,若是给了杏花这个外嫁女,杏花她婆家五个男丁,还有四个嫂嫂,不就都知道了,她嫂嫂能不告诉娘家吗?那娘家能没有儿媳妇吗?儿媳妇知道了,不就相当于儿媳妇娘家也知道了,到了最后,全村人都知道了,咱们家还挣个什么钱!”
段奶奶从外面上茅房回来正好听到了这话,当即有点稀奇的看了眼段大伯娘。
段大伯娘正说完,还想再说点别的,一转眼,就瞧见婆婆正站在自己身后,吓得一个激灵,大脑一片空白话都说不上来。
“你这脑子转的挺快啊。”
段奶奶还真没有要怪这个儿媳妇的意思,她现在正处于“知识发家致富,知识能让人走上人生巅峰”的阶段,本来还想着家里只有段青恩一个人小小年纪就聪明无比,没想到这个大儿媳妇也看的挺明白。
她就是这么一夸,听在段大伯娘眼里,却是婆婆记恨她背后说自己女儿,阴恻恻的不满威胁:“你脑子……转的挺快啊……”
本来婆媳之间就是媳妇要低于婆婆。
现在全家又指望着公婆挣钱,段大伯娘哪里敢得罪婆婆啊。
她直接就被自己的脑补给吓僵了。
“娘、娘……”
缓了一秒钟,有着强大求生欲的段大伯娘才战战兢兢的喊了一声,“我刚才不是,我就是唠个嗑……”
“没事没事。”
段奶奶倒是挺高兴。
又在家里挖掘出了一个聪明人,能不高兴吗?
“老大媳妇啊,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心里想法还挺多的,好,真是好,咱家总算是出了个心眼多的。”
哪里像是他爷,真是的,昨天看了一晚上书都看不懂。
快要吓死,听着这段话怎么都像是话里有话的段大伯娘:“……”
段奶奶理直气壮的怪罪着段爷爷不学习,完全不去想她自己也看不懂。
她是越看段大伯娘越满意,上上下下打量着。
这个大儿媳平时就比较喜欢拔尖,只是她以为这就是她性子这样,没想到她居然心有河沟,能说出这么通透的话。
“好啊,我们家能有你这么一个儿媳妇,真是不错。”
段大伯娘:……这是要休了她吗???
眼见着婆婆笑里藏刀说完这番话就要进屋,段大伯娘哪里愿意坐以待毙,直接吓得往地上一瘫,伸手就去抱婆婆的腿哭嚎:“娘我知道错了娘,您别休了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真心实意夸奖儿媳妇的段奶奶:“???”
同样真心实意以为娘在夸自己媳妇乐滋滋听着的段大伯:“???”
这个误会上了饭桌,段奶奶几次解释自己就是觉得段大伯娘这个儿媳妇脑子好使才解开。
惊魂未定的段大伯娘战战兢兢,虽然知道是误会一场,可心里却暗自决定再也不说酸话了。
等到段爷爷宣布了段家愿意给亲家成本价,让他们把虎骨粉拿出去卖挣钱,段大伯娘欢欣鼓舞起来。
娘家都指望着婆家帮忙挣钱呢,她自然是更加不敢作妖了。
正心底再次决定以后一定好好做段家的儿媳妇,公婆说东她绝对不往西着,段奶奶也开口,宣布自己和段爷爷决定让家里另外三个孩子一起上学念书。
“咱们家就是普通农家,就算是赚了点钱,那也是农家,日后有点什么天才人祸的肯定跑不过去,只有念了书,日后寻个好前程才好。”
段奶奶直接将段青恩说的话照搬了出来,“夫子回来了,今天我就带着四个孩子去学堂,把该交的束脩交了,日后,他们就一同在学堂好好念书。”
坐在段大伯娘身边的小子立刻哀嚎一声。
他性子皮,是双胞胎中的老大,段家对着小孩子一向宽松,也不拘着他们,让他们随便漫山遍野的跑着玩,于是他就养成了一副散漫爱玩的性子。
现在一听说日后要每天都在学堂里坐着念书,当即哭丧着脸求段奶奶:“奶,我能不能不去啊,那书是那么好念的吗?之前恩哥也不是没有教过我,可是我实在是学不会,看了就犯困啊,那字认识我,可我不认识它,怎么念的下去。”
坐在段奶奶身边的段爷爷总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但作为一家之主,他自然是沉下了脸,严肃道:“这是我们商量好了的,哪里有你说话的地。”
“是啊是啊。”
段大伯娘经过刚才那一遭,简直恨不得公婆说个什么她都摇旗呐喊,此刻见儿子居然敢不顺着公婆的话,当即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
“能念书识字那是你的福分,你知道一年束脩要多少钱吗?让你念你就好好念!”
段奶奶满意的看着孙子抱着头不甘心的埋头吃饭,“老大媳妇说的对,能念书那都是福分,看看整个村子里,能念书的连两只手都没有,这还是算上咱们家青恩了。”
“是啊是啊。”
段大伯娘也知道段奶奶疼段青恩,立刻开始跟着吹捧:“看看整个村子里,就数咱家青恩长得有出息,说话办事简直跟个小大人一样,这就是念书念的,我呀要是有这个机会,我都想念。”
段奶奶高兴了,没想到大儿媳妇这么上进。
她张嘴乐着笑:“还真别说,你现在就有机会。”
正在无脑吹的段大伯娘:“……啊?”
“我昨儿跟你们爹商量了一下,以后啊,这三个小的开始上学,在学堂认一个字,回来就教你爹一个字,今儿我瞧着老大媳妇你脑子也灵活,又这么喜欢念书,不如以后,也跟着学?以后啊,咱们段家就有许多读书人了,定然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段大伯娘:“我、这个……”
她不想念书啊,那字认识她,她不认识字啊!
段奶奶见她一脸为难,还以为她是觉得娘跟儿子学字不好意思,直接一拍桌,帮她答应:
“这个事就这么定了!”
“行了,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小世界写的好快乐鸭,我觉得我迟早要去写年代文或者古代科举文,嘿嘿嘿
随机一些小天使发红包,大家晚安安~(^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