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看着他走近, 自然而然的在自己身旁坐下来, 十分自然的去握住她的手,然后抬头,朝对面的李泽昊微微颔首。
今夏已经忘了去挣扎, 唯担心章怀远说什么难听的话。她下不来台面不要紧,李泽昊不行, 他没有理由陪自己遭罪。
她轻轻屏住呼吸,目光落在章怀远的侧脸上。这个英俊的男子, 曾经不分昼夜的牢牢像是一束光照, 洒遍她世界的每一寸角落。后来,在他们要结合了,她狠下心, 把那些心事, 牢牢的加了锁,再也不敢去触碰。
想起这事, 心微微刺痛, 眼角也有些朦胧。
她看着章怀远顺手就拿过她喝过的牛奶杯,撤掉吸管一大口下去,杯子便空了。
今夏目瞪口呆,他、他这?
章怀远不以为意,按铃再叫来一杯。
李泽昊沉默地看着, 心一点点收紧。这是她的去处?他们在一起了?
向晚那句话,如火雷一样,再一次狠狠劈中了他。
李泽昊压了压气, 眸光落在今夏眉梢上,她紧紧的锁着眉尖。心中那些疑问,今日一见,在不需要问出口。
章怀远说了些客套话,李泽昊也回了些客套话。今夏只觉时间难熬,章怀远又像是故意拖着时间一样,让她觉得,多呆一秒,心更紧一些。
李泽昊也是谦谦有礼,表面上和章怀远谈得不错。最后,是吴江解决了这一尴尬。吴江说:“章总,有你的电话。”
章怀远歉意的点了下头,起身去接听。
桌间的气氛,暗流翻滚这。
李泽昊牢牢的将她看着,肯定地说:“离开我,是因为他?”
今夏默了一下,轻轻点头。
李泽昊顿时觉得一阵眩晕。一股火气,掐在喉中,咽不下去。他用力地憋着这口气,不肯在她面前,流露太多的情绪。
她,毫不犹豫的点头承认,否定了他这些日来的坚持。
他喉咙干涩,“很好,这样可真好,盛今夏,你行。”
今夏低头,想着,是啊,这样很好,再没比这更好了。
她没有出声,安静地坐着,低着眼,手紧紧扣在一起。
李泽昊低低地吼:“给我一个原因。”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李泽昊,你还要什么原因?就算给你了,是你想要的吗。所以,现在追究原因,一点意义也没有不是吗。”
“他不爱你,他在外面有人。”
“我知道,可这与你有什么关系。”
被她噎住,李泽昊怔了怔,自嘲:“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大概是我时间太多,没人关心了吧。”
“你,别这样。”今夏有些难过。
“我问你,就算他在外面养着一个,你还是要选择他,那些痛你都忘了?”
今夏滞了滞,她并没有忘记,可,她还是坚定的点头。
“好,很好。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糟践自己,很好。”他因激动,胸口激烈起伏,脸也渐渐发白。
今夏没有辩解。
没多时,章怀远就回来了。
桌上的暗流涌动,他不是没有察觉。他顿了下,坐下来。
今夏低着头,啜了两小口牛奶,缓缓平复情绪。
章怀远问:“不舒服?”
今夏摇头:“没有,有点热。”
章怀远不动声色的看了看李泽昊,再回看今夏。这女人,连说谎也不找好一点的借口。虽然有些不舒服,章怀远对李泽昊抱歉颔首,才回声对今夏说:“妈回来了,住在西苑的公寓。”
今夏全身一颤。她回来了?为什么,她不知道?
看向章怀远,他同样将她望着,点头说:“刚下飞机,有司机接机。你这几天,不大舒服才没有告诉你。”
“是吗。”是觉得没必要吧。今夏想。
“这里,没什么好吃的,我让厨房备了些,我们回去?”
今夏沉默,脑子还在消化刚刚的消息。
李泽昊只是看着两人在交流,声音很低,但也听清一些。他们在谈论她妈妈,谈论一个,他碰不到的话题。
他只觉烦闷,明明就在眼前了,却是离得更远。
这样的感觉,逼得他,喘不过气。
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展露过这一面的情绪,让她看起来,更是鲜活了些。
章怀远握紧她冰凉的手,对李泽昊抱歉道:“李先生,家里有些事,我们先走一步。”
今夏蹭一下站起来,看到李泽昊眼里串着火苗。她心紧了一下,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这个人,终究是自己一时想岔,亏欠了他。
而现在,她不想再去想,相信他也懂得。她望住章怀远,乞求着说:“我们,回去好不好?”
章怀远正等着她这句话,听了,笑着点头,宣布所有权似的,拥着她,走离了李泽昊的视线。
到了车上,他才稍稍松开她一点,吩咐司机开车。
今夏直直地坐着,也不知在想什么。章怀远叹了口气,往她身上贴近了一些,将她看了个仔细。
额角就碰伤了些,有一小块的青紫。她,当时到底在想些什么,而念安,又说了什么?
这个念安,还真不给省事。
“我跟妈说,我们明天去看她,你看行吗。”他低声问。
“明天?”
“要是不行,改天也可以。你这里?”章怀远目光紧紧锁在她额角上,“还是这样不小心。”
“我……”
“还疼不疼?”
今夏一僵,忘记了反应。
还疼不疼,这句话,在往日的生活里,她大哥时今在她磕着碰着的时候,最寻常的一句问话。可她的心,这么多年来,没有太大的感触。今日,章怀远这样一问,她只觉鼻子发酸,眼睛也痛。
她摇头,不想说什么。
章怀远倒也不逼她,只是半强迫地将她拦在臂中,沉沉地想事。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说:“朝朝,在家等你。”
今夏的心,微微一荡。
是啊,她差点忘了朝朝。
“以后,有什么事,我希望你能想到我,就算不是第一时间,也希望在那个时候,让我知道你的安危,知道,你还有那么一点需要我。”
今夏不说话,灰暗的心慢慢复燃。额角泌出的汗已经凝固,她只觉脸上皮肤绷得很紧。她目光落到前排的吴江后脑勺上去,心里莫名的一酸,抬手用力地按住眉角,疲倦地说:“我们,回去吧。”
回到玫瑰园,迎面等待她的不想会是朝朝。保姆抱着他,他看到今夏时,两眼亮亮的,兴奋地叫着妈妈。
章怀远紧跟其后,看到她黯淡的眸光瞬间折射出来的光芒。他知道,她那颗死沉的心,又活过来了。蓦地,他那沉在湖底的心,也跟着燃了火似的,也热了起来。
看着她仍旧生疏的接过朝朝,他脸上也浮上了一丝笑意。
收拾妥帖,跨进卧室,便看到她坐在床上,逗着朝朝玩耍。柔和的光线,轻落在一大一小人儿身上,生出钻石的闪芒,刺得他微微眯起眼。
今夏抬头,脸上的笑,慢慢敛起来,手上的动作也变得不在自然。朝朝瞪着圆碌碌的大眼睛,笑嘻嘻将章怀远望着。
章怀远走过去,在今夏旁坐下来,伸手抱起朝朝,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今夏起身下床,“时间不早了,朝朝也玩了一天,我送他去保姆那里。”
“和我们睡有什么打紧的。”章怀远拦住她,笑着说:“章朝朝,告诉你妈妈,你要和她睡一起。”
朝朝当然不明白父母间的微妙关系,但看着章怀远,乖巧地点头。
章怀远笑,骄傲地说:“看看,我们的朝朝多聪明,知道要和爸爸妈妈一起睡。”
“我睡姿不好,怕压着他。”
“还不算太差,我相信你,你累了,也还有我,你担心这些做什么。”
今夏胸口憋闷,不想和他继续这话题,反正都是没有结果。索性任他折腾,想着自己一身湿汗,便去冲澡去了。
她出来,朝朝已经睡着。她在起居室的梳妆台上坐下来,章怀远也追着过来,站在一旁,打量镜中的她,兴致高昂地看着她抹抹弄弄,一派闲适。
她故意拖着时间,想耗尽他耐心,不想自己先败下来。随便弄了一下,他也没有不耐,好像是在看戏一样,连眼角也浮上些笑意。
再次回到卧室,他盘腿坐上床,含笑看着安睡的朝朝。
他眼神太过专注,今夏有一瞬间的晃神。
“过来看看,朝朝是不是像我多一些?”
今夏望了望天板,微不可闻的叹了下,心想如果不像,你是不是就该怀疑,章朝朝是不是你的?
她走到床边,章怀远腾出一半地方,拍了拍说:“上来。”
“不像你,你希望像谁?”
章怀远噎了下,笑:“不像我就像你嘛,我们的儿子还能像谁?”
见她站着不动,章怀远挪身,拍着他趟过的地方说:“这里。”
“我怕压着朝朝。”她为难。
“压着就压着吧。”章怀远扶额了扶额角。
“你?”
“说玩笑,这样站着不冷?赶紧上来睡觉。”
躺下了,一直睡不着,脑里乱哄哄,更是担心身边的小家伙。章怀远把她细滑柔嫩的手,握在手里,慢慢握紧摩挲。
脑中反复地想着,这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样一声不吭的,倒也能忍。
章怀远闷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下,感受她身子一僵。
在得知她出现在医院那一刻,他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就怕,就怕……
好在没事,否认的话……
忍了再忍,低低地问:“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今夏僵了一下,摇头。她总不能告诉他,今天这一出戏,念安把她推向这深渊里,并没有料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她难过,信任的朋友没有征得她同意擅作主张改写她的命运。如若不是这样,她和章怀远也不会结婚,更不会有朝朝。或许,她会找一个平凡的人谈一场恋爱,又或者,他会和商瑗结婚生子,这些不可预见的,谁又说得清楚呢。
今夏侧转身望着他,她嘴角一点淡淡的笑容:“你想我怎么回答?”
“你这人。”章怀远恨恨的,也不管她会不会生气,蛮力地强行扳过她。然,在看到她木着一张脸,心又被什么狠狠击中了。痛感,一瞬间便遍布全身。
今夏想了下,说:“没什么,可能是,不大舒服就撞上去了。”
“你……”有些话,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今夏不愿纠缠这话题,便说:“明天,朝朝和我们一道去见我妈吧。”
“我刚想起来,明天,去医院。”
今夏一愣,他接着说:“你也去检查一下,妈那边,我去说。真怕,在这样一撞,脑子更不灵光了。”
“章怀远。”今夏恨道。
“好了,不早了,朝朝已经睡了,别吵着他,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
今夏愣了一下,一颗心,更是搏得厉害。
章怀远指腹轻轻划过她眉角,又说:“有的人,该解决的早一点解决掉,说清楚,这样,对他对我们都不好。”
“你要做什么?”
章怀远贴近她,笑了下:“你觉得我要做什么?或者是什么是我不敢做的?只要,他不太过分,别的到可以商量。说起来,今天,我也要感谢他的。”
“你……”
“睡吧。”
“我……”
“到底睡不睡?”
今夏愤愤,又是莫可奈何,正要翻动,就被他牢牢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