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怀远回到家并没有见着盛今夏, 管家说她半小时前已经出门了。他拨打电话, 没有人接听。上楼去看朝朝,保姆陪着他在熟睡。保姆见他回来,急忙着起身, 章怀远笑着看朝朝,看着看着眉尖轻轻扬起来。
保姆出声说:“小少爷眉眼和章先生您一样呢, 还有这鼻,这唇。”
“唇和他妈妈更像一些。”
保姆笑:“脸型像章先生多一些。”
“男孩子嘛, 像我多一些好, 要是女孩,像她妈妈更好。”他这句话不自觉放柔,目光落在朝朝脸上, 搜寻着盛今夏的痕迹。他想, 不止唇像她,眼也是像极了她。还好, 只有这两地方极像, 要是再多一些,肯定有些女气。男孩子还是要有男孩的刚劲好看,女孩嘛,像她多一些没关系,她长得好, 眼睛很有灵气,那样的女孩更惹人疼一些。
在想这些问题时,他并未意识到, 自己对盛今夏微妙的感情变化。若是知道,他也是不足为奇,盛今夏和他必定孕育了共同的生命,那样血肉相连,千万人中,也就那么一个人。
缘分也好,孽债也罢,便是再也割舍不断了。哪怕,他不甘愿,她也排斥,总是无可避免他们有了交集的事实。
相处这些时日,他也不排斥,或许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也希望她同样不排斥自己。虽然,他清楚,自己在她心里仍占据一席之地,可他不敢保证,这个女人是不是仍旧口是心非。
他宁愿她虚伪一点,这样,他就无需心怀愧感。
“脾气也是像极了章先生小时候呢。”
“我的孩子嘛当然像我。”这话是极骄傲的,微微上扬的眉尖,连唇角也散发着暖人的笑意,像是三月杨花散漫一地。
保姆笑,朝朝在这时候微微睁了下眼,又呼呼地睡过去。
章怀远看得有些入迷,他的朝朝,这么小,这样的可爱,长大了,肯定和他一样。他蹲下去,脸碰了碰他小小的脸庞,低声问:“你想要妹妹还是弟弟?”
保姆听了,只在一旁捂嘴笑,心是欢喜的,想着这一幕若是让章夫人见了,她一定很欣喜。
章朝朝当然不会回答,胖胖的小手不耐地挥了挥,挠过章怀远的脸上,痒痒的。章怀远笑,心想你这小子,捉过他柔软的手放在唇边,“要不,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怎样?这样你就是大哥哥,将来你可就得照顾他们了。”
章怀远下楼,管家禀告说:“盛小姐电话一直没人接,还有,刚刚商小姐朋友打来电话说,商小姐她……”
“我知道了。”脸上的笑渐渐敛起来,晃了晃手中的车钥匙,招呼司机离开了玫瑰园。
然后,吴江打来电话说,没有联系到盛今夏,不过已经派人去寻找。司机也有些担忧,她一个人开车出去。据管家说,走时挺匆忙,没任何交代。
章怀远不由想起他们离婚前,她去找商瑗那一回惹出的事端。此刻,更是担心,这个人,有时候莽莽撞撞,第一时间,总不晓得考虑自己的安危。
想起那次,章怀远的心,疼得跟什么似的。他也不清楚,当时自己的反应,推开她走向商瑗是出于本能还是对她的失望。然而,自己一次又一次推开她,再怎么火热的心,也会冷掉的吧。
好几次,他想跟她说清楚,总是找不到机会,而她,也在回避那件事。
他不知道,那件事在离婚上,有多重的分量。
章怀远不是不知道,那件事只是一次阴差阳错的误会,可他看不得商瑗伤心落泪,尤其是在得知她永远不能做母亲后,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位未婚女子,又是多么绝望的噩耗。
所以不管事实真相如何,她提出离婚,那么,他便成全她。她要高飞,好啊,他亲手折断她的羽翼。谁说呢,又是谁在散播谣言,她盛今夏非他不可?离婚时的决然,又怎么是非他不可的人?
离婚那些时日,他的生活也是全面颠覆了。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所有人都在盛传,商瑗会上位。他,并未出面解释,就如离婚的缘由,外界误会就误会吧。他要让她知道,欺骗他的代价。他可以捧红她,也可以让她从天堂上狠摔下来。
怀疑盛今夏对他心意的同时,他也曾考虑过,欠了商瑗的,盛今夏不稀罕,就都给商瑗吧。一个不稀罕他的女人,一个让他面子尽失的女子,他还顾及她做什么。可,关于商瑗的事,在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会尘埃落定时,他什么都没表示。
照顾她和娶她,并不是一回事。
一直联系不上她,章怀远安慰自己,兴许是有事。他没敢往坏处想,只是不断拨打她的号码。
到了现场,章雪娇和她朋友已经等在门外。其实,更该算他朋友,因为他的关系才识得章雪娇,后来两人关系不错。
这次她来中国下榻c市,说是要来看看他们。章雪娇透露说,她是来看他,并不是他们。
章雪娇见他独身一人,有些好奇,朝他身后张望,脸上隐隐有些失望。握着allen手力道大了许多,手心微湿的汗沁入掌心纹路,渐渐转冷。
allen朝章怀远眨眨眼,上前拥抱他,然后退回原位,笑问:“雪娇说今天你会带你太太过来给我见一面,难不成是骗我的?你根本就没有?”
这句开玩笑的话,章雪娇脸一阵通红。她不敢确定,章怀远把人带过来会不会是商瑗,如果不是,如果是盛今夏,她一定会被气死。他没有带来,章雪娇舒了一口气。
allen明亮与明媚的笑意,章怀远也笑:“内人今天有事没能赶来,改日在安排时间你们见一面。”
“让我猜猜,她一定是大美女是不是?” allen的眼闪着耀眼的光芒,她就这样认真地望着章怀远。在她心中,这样光芒四照的男子,也只有绝色的女子才足以匹配。
章雪娇瞥了allen一眼,撇撇嘴:“你是没有机会的,别在做无用功了,还是想着讨好你未婚夫,为自己今后谋出路。”
allen也笑:“你也别讲这么直接好不好?好歹我也暗恋你哥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就这样,连见一面都没机会,我岂不是很失败?”
章雪娇扬扬头,骄傲地说:“我嫂子可是大美人,你见着了可别自卑。”
“那我更要见一面了。”
“她和我一样漂亮,见着我就如见她本人。”
“有你这样说自己大嫂的?小心你三哥生气。” allen笑着看向章怀远。
章怀远抿着唇,并没有参与他们的趣谈。心里,憋着一口闷气。她到底去了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后来,allen未婚夫也来了,几个人开始聊一些工作上的事。allen举着杯说:“章,洛城酒庄这单生意,我先干为敬。谢谢你对老朋友的照顾。”
章雪娇有些不解,她也是有听说过洛城酒庄开工,不想他会交给allen来做。上次,她隐隐听商瑗提起过,说是她堂哥想要做洛城酒庄这工程,原以为会是商瑗堂哥来接手,不想他还是这样不讲情面,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原则性还真是让人叹为止观。章雪娇在心里为商瑗抱不平,抬头小心打量章怀远,他无事人一样和allen夫妇谈笑风生。
allen是健谈的人,借着微醺的酒意开玩笑说:“章,知不知道当年我也暗恋过你?你这人太不解风情了,居然告诉别人说我们是好朋友。哈。亏得你说我们是好朋友,不然我错过了我未婚夫,可真没地方哭。”
然后,重重的亲了一口她未婚夫。
章怀远心里有事,如果不是喝酒,他从未放纵自己。他频频看时间,心里渐起焦虑。
终于打发走了allen夫妇,章雪娇小心问:“三哥,你和媛媛是不是吵架了啊?”
“雪娇,我的事你最好别参合,如果你自认为是商瑗的好朋友,那就什么都别做。”
章雪娇跺脚:“我不做任你欺负她是不是?三哥,就因为我和她是好朋友我才要看紧你,我怕你识人不清。”
章怀远眉尖拢紧,攥着酒杯的手指也是用尽了力,“这是我的家事,不需要告诉你吧。”
“三哥,我就看不惯你这样,要么你就娶了媛媛,不要在这不上不下,看得人心怪难受的。”
“章雪娇,别尽给你朋友出这些馊主意。”
“那我只要一句话,你会不会娶媛媛?还是真如大嫂二嫂他们说的,你要和盛今夏复合?我不同意,我讨厌她。”
“这也是我的事,章雪娇,我话放在这里,盛今夏不是你能碰的。你别在给商瑗出馊主意了,我们是在生活,不上办家家玩游戏,别到时害人害己。”
章雪娇脸色绯红,咬着唇欲哭的模样。
这时吴江打电话进来,章怀远径直踏出去,才接听。吴江说:“章总,盛小姐的车在滨江路找到,车里没有人。”
章怀远只觉喉咙发紧,支着手机的手有些发抖。
“据警方分析,不是抢劫,车子毫无损失,他们断定,盛小姐是自己下车离开的。”
江滨路?她去那里做什么?
“查了盛小姐通话记录,最后一次通话时间为五十六秒钟,对方机主开户名为念安。”
念安,又是念安。
章怀远只觉火蹭蹭往头上串,一股窒闷的压迫逼得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