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严旭下去后,景仁帝并未回到卧房,而是让暗卫将禁卫军目前最得力的副统领井西献叫了过来。他问过井副统领后,心中有了些底,这才让人全部下去,回到了房间中。
明明早晨起床时还神清气爽,谁料听过严旭汇报后,景仁帝面上又露出了疲惫之色。皇后连忙让景仁帝坐下,为他泡了一杯茶。
喝了口热茶后,景仁帝皱着眉叹口气:“这严旭……哎,他明明是朕亲自挑选的禁军统领,为何如此莽撞?当年朕是看中他……”
说到此处,景仁帝敲了敲头,发现自己又想不起来自己选择严旭时的情形了。他有一种严旭很忠心很让人放心的印象,是以一直非常信任严旭,可是今天景仁帝发现,有些时候只有忠心是不够的。似严旭这般胡闹的想法,一次就足以威胁到整个皇城的安危,这并不是可以原谅的任性。在其位谋其政,这说的不仅仅是帝王和文官,武官也同样如此。
偏偏……想不起来。
皇后将他敲头的手拦住,将那个拳头握在掌心,没有景仁帝允许便坐在对面直视着他,关切道:“陛下锤头,是觉得头疼吗?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引诱陛下贪杯的。”
“皇后何错之后,”景仁帝坦然道,“是朕一时情动,先与皇后一同饮酒的。而且朕并非头痛,只是……”
景仁帝认真地看了皇后一会儿,不管是理智还是情感都告诉他,这个人可以信任。于是他继续说下去:“只是那日撞头之后,有些记忆就模糊了。说起来皇后莫要笑话朕,那日清醒后,朕见到皇后的相貌还吓了一条,怀疑朕是被什么掠走,而且那群人还找了个男人来假扮皇后呢。”
“哦?”皇后微微挑眉,“那陛下是如何确信臣妾是皇后的呢?”
“说来也怪,朕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但印象还是有的。朕印象中的皇后,端庄威严,处事大方,将门之后,身手了得,身量较之普通女子略高。皇后与朕的印象完全一致,只是……有些超乎朕的想象。直到太后过来,母后的容貌朕还是记得的,母后对皇后毫无芥蒂,朕这才确认,你便是皇后。”景仁帝坦白道,虽然说不记得自己的妻子可能会让人生气,但是以皇后的性格,不仅不会生气,只怕还会关心他的身体。
果然,皇后听了之后便关心道:“陛下除了记得太后的相貌和不记得臣妾的相貌外,还记得哪些人,不记得哪些人?”
景仁帝回忆了一下这三个月的经历,回答道:“刚醒来时朕有点吓到了,你、陈太医和你身边的大宫女夏荷的相貌,朕通通不记得的。后来母后来探望朕,朕不仅记得母后,她身边的宫女也大都记得。而说来也怪,朕去见淑妃时,淑妃那倾国之貌朕不记得了,反倒是她的两个宫女翠湖和绿湖还有点印象。”
皇后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期待问道:“那……莲公公、后宫四妃、林贵嫔、严统领以及……林大学士和李相这些经常接触的人可还记得?”
“皇后问得真是巧,”景仁帝感叹道,“严统领以前都不记得容貌了,反倒是林大学士和李相都记得。”
皇后没有再问,而是凝视了景仁帝一会儿后突然道:“陛下,臣妾有一祖传之物,传说能清心醒神,让人不受外邪入侵。这物件是臣妾的嫁妆,随臣妾一同入宫,臣妾想将它献于陛下。”
“既是祖传之物,皇后应该妥善保存才是。”景仁帝道。
“可臣妾担心陛下,臣妾可以保护陛下不被任何歹人伤到,可这种外邪……臣妾便无能为力了。”
景仁帝很感动,握住两只手勉强握住皇后一只手道:“有锦意如此关怀,朕很开心。”
皇后宽慰地笑了,她从颈间取下一物,似是个吊坠,用简单的红绳绑着。那吊坠晶莹剔透,景仁帝看了一会儿,实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
“此物……是何材质所做?似玉非玉,如此晶莹剔透,看起来甚为美丽,朕的瓤庖菜闶悄医煜卤ξ锪耍创游醇獾炔闹省!本叭实燮娴馈
“据说是天外来物,由天降奇石中寻到的,也是上古传下来的,臣妾也未在此世间见过此物,臣妾为陛下戴上。”皇后拿着那吊坠,略带殷切地将红绳挂在了景仁帝脖子上。
她看了吊坠一会儿,又瞧了瞧景仁帝,接着再去看吊坠,最终面上露出一丝失落来。
皇后向来城府极深,在景仁帝面前露喜不露忧,景仁帝很少见她有消极的情绪。现在发现,立刻关切问道:“锦意怎么了?”
皇后摇摇头,有些苦涩地笑道:“臣妾方才很期待陛下戴上这吊坠后就能恢复记忆,谁知根本没有,是臣妾天真了。”
景仁帝这才放心,安慰道:“有此心意便好,朕会一直带着它,时刻记着锦意对朕的关心。”
按照景仁帝与皇后这几日的相处模式,原本景仁帝说了这句话后,两人之间应该迅速升温,再情之所至做点什么事情。以景仁帝的克制,自然是不会发生白日宣/淫这样的事情,但亲昵一下还是可以的。
谁知皇后丝毫没有回应景仁帝,视线还是不住地往景仁帝脖子上瞄,一直在看着吊坠,表情有些失望,又有些不舍,似乎有些后悔将吊坠给了景仁帝。
皇后掩饰得很好,外人看来几乎没什么变化。可景仁帝心细如发,又十分了解皇后,他自然能够看出皇后的意思的。
可现在就算是后悔,景仁帝也不想还给皇后了。这是她一直戴在身上,现在又转赠自己的。景仁帝心悦皇后,自然不想还。
他是个宽厚的人,要是别人露出这样的神情,景仁帝是不会怪罪也不会夺人所好的。他是君王,想要什么没有,何必巴着别人的东西不放。可是这个不行,皇后已经将自己的贴身之物送给他了,他不想还。
“锦意可喜玉?”景仁帝突然问道。
皇后愣了一下道:“玉养人,自然是喜欢的。”
“嗯。”景仁帝点点头默默记下,打算回宫后从内库挑出一些好玉送给皇后。
之后二人没再提起玉的事情,皇后的视线也从吊坠上移开,景仁帝趁机将吊坠塞进衣服里。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又聊到苏怀灵身上,一提到这个女子景仁帝也是头疼。但凡帝王,对于祥瑞一事都是喜爱的,而对于运道也是相当信服的。苏怀灵已经被确认是运势极佳,若是真的杀了,景仁帝也怕会招来什么天灾。而这样运势的女子,若是自己用不了被人利用了又该怎么办?
“的确是麻烦。”皇后点点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哎,”景仁帝叹气道,“她若是像普通的大家闺秀明事理的话,也不至于仗着运势好闹出这么多事情。偏偏是个没教养的……等等,朕有办法了!”
景仁帝眼睛一亮,对皇后道:“既然此女做出这么多事情都是没教养,那倒不如朕来教她如何?”
“哦?”皇后好奇道,“陛下是想要找几个教养嬷嬷教她宫中礼仪吗?”
“我又不想让她入宫,学习宫中礼仪有何用处。”景仁帝道,“朕想找几个刑部吃闲饭的人,教教这女子律法。”
皇后想了想赞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不过陛下为何不找女先生教她三从四德,反而要学律法呢?女子学律法,又有何用?”
“她在朕面前都可以说出自己一力承担之话,朕要处置人她还要分辨,想来是对这些礼教相当不屑的。这样的人,找人教她极有可能适得其反,让她更为不屑,好在她还有些良知,不想牵连他人。那朕就要让她知道,自己肆意妄为,究竟会害到多少人。而这些人,朕绝不会因为她想要一力承担就能放过的!”
皇后听了后,眼中露出欣赏的神色,她深深地低下头道:“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