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从殊被困在房间里两日,期间瀛方斛来过几次,每次带着一身血腥气赤着脚站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他。
中间苗从殊醒过两次,第一次被吓到,第二次看了眼翻个身继续睡觉。
虽然人身自由被剥夺,但日常生活吃好喝好还能从芥子里翻出一堆有趣的玩具出来玩,苗从殊表示这样被圈养的废物般的生活他能过十年。
这一日,苗从殊推着躺椅到窗前晒太阳,瀛方斛忽然闯进来站定在他面前。迎着光,那张定格在少年时期的脸如盛夏芍药般绚丽璀璨,耳垂处开了耳洞,戴着两串蛇形金属耳珠。
苗从殊感叹,真漂亮。
当初能让他忽视瀛方斛的病娇继续谈感情,靠的就是这张耀眼出色的脸蛋。
瀛方斛俯身问:“我漂亮吗?”
苗从殊点头:“漂亮。”
太玄宗的景晚c也是少年式的漂亮,只他是精致那一挂的。瀛方斛则是糜烂妖冶、惊心动魄的那种,一旦面对面靠近了看就能感觉到颜值带来的冲击力。
瀛方斛:“那你继续喜欢我好不好?”
苗从殊摇头:“你成熟点。”瀛病娇的喜欢,等闲者承受不来。
瀛方斛拉下脸,目光偏执:“殊殊肯定还喜欢我,我知道。但是你总想逃跑,你想跑出去,外面有很多居心叵测的男人等着勾引你。”
苗从殊心想,也不是只有男人。
瀛方斛说着说着变成自言自语,似乎在思考要怎么才能杀了跟他抢苗从殊的不知名男人。他突然停顿下来,双手捧着苗从殊的脸,亲了亲他的额头,无比亲昵的说:“过几天,我带你回万魔窟。如果把你做成小一小二那样,你肯定就很乖了。”
小一小二是两具尸偶,瀛方斛的玩具兼仆从。
苗从殊:“我现在就很乖,你看我吃吃喝喝睡眠无障碍就知道我很乐意待在你身边,完全没有想要跑的念头。”
时隔多年,前前任口味依旧很重。
瀛方斛:“是吗?”
苗从殊此刻就很怕他来一句‘我不信’,幸好瀛方斛没有。他沉默的爬上躺椅搂抱着苗从殊,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蜷缩起来还有点小鸟依人的架势。
瀛方斛不说话,苗从殊自然不会费劲的找话题,因为十有八-九他们会把天聊死。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阳光暖洋洋、轻风微拂面,带来青草与花香还有浮云城小吃街炸馄饨的香味。苗从殊便在这舒适的环境中昏昏欲睡,把压住他半边身体的瀛方斛当成大型犬类,浑身放松。
直到外边铃铛声响,他猛地被惊醒。
但听外头的魔将禀告:“魔主,太玄秘境已开。修真界众修士已经齐聚在秘境入口,我等是否现在出发?”
瀛方斛醒来,神色不定。
外头的魔将再次禀告:“浮云城中至今仍有太玄宗门、万法道门弟子以及蓬莱仙宗的人在寻找一名青衣散修。”
瀛方斛猛地回头瞪着苗从殊:“你到底招惹多少狗男人?”
苗从殊默默偏头,心想蓬莱仙宗为什么凑热闹?
不应当,这实在不应当。
蓬莱仙宗的人那么讨厌他,就算上有l山居士的命令,他们下也必定敷衍了事。
至于太玄宗门,两方的账已经算清,没道理再费心思找他才对。
苗从殊表情严肃:“你不要污蔑我。”
瀛方斛:“我听你解释。”
“……”苗从殊:“是这样,我是太玄宗少宗主的养父,我是他爹。我丢了,还是在他们太玄宗地盘丢的,所以他们找我实属道义。万法道门内门弟子与我是多年好友,他找我是为朋友情谊。蓬莱仙宗……”他想了想:“因为他们善良。”
只要不涉及l山居士,蓬莱仙宗上下还是很仁慈的。
瀛方斛盯着苗从殊半晌,后者面不改色泰然自得。似乎是苗从殊太过坦然,瀛方斛渐渐信了。
他拉起苗从殊:“你跟我去秘境。”
苗从殊震惊,修真界修士都聚集在秘境入口,那不就是前任汇聚一堂的地方?
他去会死啊!
苗从殊摇头拒绝:“不去。”
瀛方斛疑问:“殊殊是想现在就变成小一和小二那样吗?”
苗从殊:“现在就去吗?走吧。”反正他还戴着易容-面具。
瀛方斛便带着苗从殊坐上车銮,由一头魔晏ぷ藕谏鹧嬖诶钓牵诳罩斜寂堋i砗笤蚴呛坪频吹吹墓肀Ы牛鄢纱笃谖砹肿〈蟀氲奶炜铡
远远便能见到上万名修士聚拢在一块等待太玄秘境开,天空厚重而洁白的云层里覆盖一层霞光。那层霞光所落之处,灵气盎然,可以想见秘境里的灵气有多浓郁。
瀛方斛以及他的鬼兵魔将到场令修真界人士迅速组成一个阵营,修士与魔修,时隔几百年再次形成敌对的两个阵营。
原本作为镇守东荒的东荒境主鹿桑荼该出来领导修真阵营,但在前几日他便未曾出面,显见他不想理会魔域与修真界的斗争。
因此眼下代表修真界出来说话的人是太玄宗宗主。
缩小到寻常船只大小的空中楼船里,景簪白旁若无人的推门进来,看见花厅里头一身血煞之气比魔主还浓郁恐怖的黑袍男人。
鹿桑荼盘腿坐在花厅正中央,前面是一叶简单的宽桌。桌上摆放笔墨纸砚和香炉,香炉里烧着千金难买的冰地香檀,而鹿桑荼左手拨弄血色菩提子,右手抄写佛偈。
平心静气,佛音缭绕,与外面一触即发的危险截然相反。
景簪白坐下来,抚平衣袖说道:“魔域那新魔主来了,你不出去?”声音比一般女子低沉了些。
鹿桑荼回他:“我不会再管。”
景簪白淡笑,貌若牡丹,国色天香。他说:“前几天,魔主在太玄宗宴席抓走一个青衣散修。那青衣散修带着可改变面貌的上品灵器,我靠得近些,听到洞庭龙君喊他‘苗殊’。”
‘苗殊’两个字一出口,鹿桑荼默写佛偈的动作一顿,抬眸看过来但不说话。
景簪白:“你四百年前的小情人也叫这名字。”
鹿桑荼继续默写佛偈,过了许久都无动于衷。景簪白扯唇玩味一笑,离开楼船,在外头见到翘首以盼颇为急切的万法道门的小朋友。
他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披风套在身上,笑睨着跑过来的武要离。
武要离絮絮叨叨:“你小心东荒境主,他为人凶残不好讲道理。你要不就少和他往来?我不是干涉你交友但是小心点总没事的,对吧?”
景簪白有时挺好奇武要离到底是怎么把他这样一朵食人花当成弱不禁风的小白花来看待,摇摇头、压低了声的说:“你那位道友好似也在对面的魔修阵营里。”
武要离闻言正色道:“我便是要来同你说这事,我去前面,寻时机救苗道友。”
景簪白唇角的笑掉下一个弧度,若有似无的应了声,态度颇为冷淡。
武要离习惯女神高高在上的态度,没觉得哪里不对,叮嘱几句便回身奔向最前打算营救好友苗从殊。
那厢,太玄宗宗主和各大门派的大能联手对峙瀛方斛的魔将,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但也分不出胜负。瀛方斛出了车銮,在魔晖范ス弁娇觥
苗从殊在他身后的车銮里,此时便有人悄悄溜了进去。
听到响动,苗从殊回头一看,正是执剑前来的徐负雪。
徐负雪见他面色红润舒舒服服躺在榻上,左手灵果右手小零嘴吃得不亦说乎顿时有些怀疑,他以为会见到一个被喜怒不定的魔主折磨得皮包骨的苗从殊。
苗从殊收回零嘴和灵果,起身下榻问:“你怎么来了?”
徐负雪:“我来救你。洞庭龙君在前头牵掣魔主,趁现在你快跟我走。”
苗从殊走过去,与此同时窗外又有响动。二人警惕地望过去,正见小心翼翼爬进来的武要离。
武要离:“苗道友,快走。”
苗从殊颇感动:“好兄弟。”
三人一起逃出车銮,苗从殊回头便见魔甑耐凡苛锦乃哦急槐匙。潜此魄Ю锩嘌悠奈览觥
瀛方斛想击碎冰块却发现有些难,他微露惊讶,没想到修真界修士还有点真本事。
“龙族?”他认出灯栖枝的原型,兴奋的说:“我想要一具龙的骨架!”
脚下的冰块瞬间碎成齑粉,瀛方斛抬手,银丝遍布半空,似有生命力般追踪着灯栖枝。而灯栖枝不断闪躲,当他看见苗从殊逃出来的背影才停下来。
灯栖枝:“太玄秘境将开,维持的时间不长。如果你想得到机缘,最好别在此刻开战。”
瀛方斛眯起眼睛:“我乐意。死的人越多,跟我抢的人就越少。”
灯栖枝确定劝服不了瀛方斛便不再多费口舌,他拖住瀛方斛的视线,待苗从殊三人逃到安全的阵营便虚晃一招迅速远离魔修的大本营。
魔将和修真者基本打个平手,瀛方斛斥责:“废物。”抬手将落到脚边的一个元婴期魔修爆头,然后直接瞬移到太玄宗宗主面前,出其不意一掌将其打下去。
徐负雪见状:“父亲!”
他丢下苗从殊赶紧跑过去接住太玄宗宗主。
瀛方斛‘咦’了一声,猛然回头看车銮,但见车銮窗户洞开而里头空空如也。他脸色一变瞬移回车銮里,过了一会再出来,愤怒得双眼赤红,颊上魔纹弥漫爬满整张脸。
“丛殊——!!”瀛方斛不分敌我开始发疯,在人群中搜寻青衣散修:“你又背着我逃跑?!”
由于魔主战斗力强大,尤其发疯时更可怕,所以当他出现在人群时轻而易举引起动乱。修士和鬼兵都速速远离,很快全场就空下来并完美的清出苗从殊和武要离两人。
已经换过筋骨可以修炼的温锦程躲在后方张望,一见人群中的苗从殊不由捏紧窗框:“小殊!”
听到瀛方斛怒吼出来的名字,薛听潮抬头,神色有些愕然。
围绕在他身边的蓬莱仙宗诸门人听到熟悉的名字先是一愣,随即涌起浓浓的危机感和一致对外的厌恶。
空场中间。
武要离全身发抖:“苗、苗道友,我不想跟你死在一起。如果要选一个人一起死,我希望至少是女人。”他摇着头絮叨:“我不想死后还被人说是那种左手伴侣右边兄弟一辈子单身的修士。”
苗从殊:“淡定。我也不想。”
瀛方斛步步逼近,双眼赤红。
头顶厚重的云层开始泄出五彩-金光,光晕中,一扇偌大的门若隐若现。铜钟自天边响起,悠远旷古,钟声层层漾开。
空中楼船里,鹿桑荼放下毛笔走出来。薛听潮自人群中望过来,而灯栖枝也盯着瀛方斛随时准备出手。
瀛方斛:“殊殊,你又骗我。”
武要离唇角抽抽:“苗道友,这位魔主是您的?”
苗从殊不太好意思:“前任、还是前任。”
武要离内心两行泪,心想:你妈的前任。
瀛方斛抬起右手,右手手指动弹两下,银白色的丝线如离弦之箭射出,速度之外甚至肉眼不可见。那些银白色的丝线割破空气和两道被舍弃的飞行灵器。
被割成碎块的飞行灵器哗啦啦往下掉,而众人才发现魔主已然动手,照这速度根本没人救得了空场里的青衣散修和万法道门弟子。
众人不约而同的想,他们死定了。
连武要离都那么想,至于苗从殊,他动了动鼻子嗅闻着空气里的一丝波动,神色间流露出几许欣喜之意。
云层中传来铜钟厚重的鸣响,而在钟声里还夹杂着尖利的隼鸣,鸣声由远及近。
一只黑色的鹰隼破开云层,于光门之间徘徊,无人注意到它。
银丝线到了苗从殊一丈处陡然停住,仿佛遇到一道无形的空气墙阻挡,无论灌入多少灵力、魔力统统不能越过这道空气墙。
众人满头雾水,纷纷不知道嗜杀成性的魔主怎么突然停下杀招了。但下一刻,他们就见到空气墙的前面凭空出现一道缟色背影。
没有束起来的、长及膝盖的乌黑色长发捋到耳朵后,能见到白皙的耳朵和侧脸的轮廓,唇色似乎有些淡。再多就见不到,而背影挺拔,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韵。
见之,便不由自主联想到巍峨高山、磅礴大海与无垠天空,一切不可违抗、不可逾越的力量的象征。
他左手垂在身侧,右手拎一个普通的鱼篓子,穿着褪色而变得灰白的缟衣。
武要离看得目不转睛:“苗道友,这是谁啊?我有点想跪——苗道友?”
他的苗道友跑得比谁都快,一蹦三跳冲到那缟衣男人身前猛地挂到他身上。两手环着人家脖子,两腿挂在那人腰间,欢欢喜喜不知羞耻喊一句:“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