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又一天,无波无澜地流过去,湖边不同种类的花次第开放,清新的绿色漫延开,涂抹着美丽的校园。
萧静雪上完课,想去找程嘉树,电话那头的他好像犯了什么大罪似的,战战兢兢地解释:
“亲爱的,今晚我在实验室有事,就……不去你们学校了……对不起,以后我一定补上,好吗?你千万不要生气啊,都怪我,都怪我!先欠着吧,你记好账,留着今后跟我算,想怎么罚我都行!”
“嘉树,”萧静雪苦笑着说,“你再因为太忙而说对不起的话,我就真的生气了。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还在乎现在这一分一秒吗?”
“宝贝,你可真好!我去忙啦,爱你!”程嘉树对着手机响亮地亲了一口。
饭后,萧静雪在三教找了个小屋,专心地做着PPT,忽然刘敬平在微信上问她:
“妹妹,你还好吗?”
“挺好啊,我有什么不好的?”她诧异地回复。
“哥知道你脸皮薄,但我是你哥哥呀,咱们之间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心里有气要发泄出来,不能憋坏了,哭一场也行。你要哥做什么,哥就去做什么,只要你指令一下,我可以立马到隔壁把那小子揪出来教训一顿……”
“敬平哥,你在说些什么?”萧静雪糊涂了。
“你和程嘉树到底怎么了?他又欺负你了?”
“什么都没有啊,”她皱眉打着字,“一切都好好的呀。”
“那为什么,我去隔壁玩的时候,听他班同学说你们分手了?”
“哈?”
“不是真的?”
“谁说的呀,”萧静雪吃了一惊,“当事人都不知道……”
“哦,我也混乱了……他班里有同学悄悄问我,我说这是谣言吧。后来去实验室找程嘉树时,他的师兄师姐们都说他失恋了。还有,他的室友也说他最近很反常,大概是和女朋友分手了。”
“哥,你不知道三人成虎的道理吗?”
“我也想直接找程嘉树确认一下,但我感觉吧,他不想说肯定有原因,而你也不说,这事儿是不是很复杂?妹妹,跟哥说句实话,别有什么顾虑……”
“传言不可信,我和嘉树好着呢——他哪里反常?”
“他平时就相当用功,这个倒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关键是,课余时间他在实验室里表现得非常热情,简直热情过了头,再枯燥无味的活儿都干,还不知疲倦,好像还乐在其中,就跟疯了似的。问题就在于,他似乎没有一点儿功利心,学长问他是不是要保研,他说不知道,没想过;又问他会不会是为了去大公司实习做铺垫,他也说没考虑过;还有人问他想不想得到老师的推荐,以后申请出国留学,他很坦率地说并没有出国的打算。我们都不清楚他疯狂地干活是为了什么,可他好像还乐呵呵的。最可怕的是,每次老师交代的任务他都提前完成,而且保质保量,以致有一次老师很不理解地问他急什么。最最可怕的是,有一回老师给他一个很艰巨的debug的任务,卧槽那一大堆不知道特么谁写的代码恶心到家了,老师可能觉得有点难吧,就让他慢慢来,可以延迟几天再交,他竟然感激涕零,把老师吓了一跳。人家老师还纳闷地说谢我干什么,是你在帮我干活,应该我谢谢你才对。最后他还是提前交上了,老师想不到他动作这么快,简直神了。妹妹,你说,他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我没刺激他啊,哥,你最近有没有刺激他?”萧静雪质问。
“妹妹你这样说就太冤枉我啦,”刘敬平发个哭哭的表情,“在你心里,我就是那种恶人吗?”
“反正你对他不怎么好就是了。”
“天地良心啊!”
“可……这些事和分手不分手有什么关系?”
“你男朋友突然这么反常,除了失恋,还能有什么缘故呢?只有失恋的人才会产生如此强大的爆发力啊。据我们分析,他很有可能分手后万念俱灰,于是拼命做事忘记过去,就是说,关注的重心转移了,很多工作狂就是这样造就的。他的热情转移了,在别处找寄托,像云姝和哲学家谈恋爱那样,程嘉树开始跟代码谈恋爱了!”
“别瞎说,代码怎么会比我漂亮,比我温柔,比我善解人意……”
“呃呃……”刘敬平发来头上挨锤子的表情,“好了,既然你俩没事,我就放心了。”
“哥,你不要担心,嘉树对他的专业痴迷是好事啊,我支持他,哪怕他没时间陪我呢——”
她脑海里闪过一道光,就赶紧问:
“敬平哥,他说今天在实验室忙着,你肯定知道他在哪儿吧?他没时间过来,我可以过去看他呀。每次都是他载我去,我完全没带脑子,不记路啊!”
“哈哈,这不行啊,程嘉树要是把你卖了,你连回来的路都找不到……”
“哥!说正事呢!”
“对了,我一会儿去找他,跟哥走吧!”
清凉的夜色下,刘敬平在前边骑车,萧静雪在后面紧随着,他时不时体贴地停下来等她。走到路口等绿灯时,她笑道:
“敬平哥,你以后有了女朋友,就不能骑这种没有后座的自行车啦!”
“你说得很对。”他认真地回答。
“嘉树有一次黑我,说他买自行车的标准是结实,因为总要带着我嘛。他在影射我胖,气死我了!”
“你不胖啊,我觉得偏瘦!哎,若璇和你比,谁重一些?”
“这个我可不知道,”萧静雪想了想,“女生之间不能比较体重的。”
刘敬平低声咕哝着:
“没有参照可怎么买车……”
绿灯亮了,萧静雪没注意他的话,跟着车流向前骑去。
他们到了目的地,远远地看见程嘉树站在他的车子旁边,背对着他们和一名女生聊着什么。他们就放慢了速度,缓缓地靠近。
“程嘉树,”那名女生嗓音清脆,“我喜欢你很久了,从入学起,我就看上你了。我找你,就是想问问,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很好啊,”程嘉树一笑,“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你们不是分手了吗?”那女生很惊讶地说。
“这都是谁造的谣啊?”程嘉树嘲弄道,“我只听过‘被代表’、‘被自愿’,头一次听说‘被分手’的。是谁在传这些没影儿的事?”
“啊,不是啊……”对方十分失望,“原来是这样,那……我和她可以公平竞争吗?”
“真的不好意思,我不能给你这个机会,”程嘉树诚恳地说,“我只有一颗心,给她了,我就做不了主了,所有权和使用权都在她那儿。你这样优秀的女生,一定要找到完整的属于你的那颗心,别人的东西再好也是别人的……”
那名女生看看他,没说什么,转身走进黑暗里。
“嘉树,”萧静雪蒙上他的眼睛,“瞅你说的,好像感情也是私有财产似的,太俗了嘛!”
他转过来抱住她:
“你怎么来了?——感情确实有一个特点和私有财产很相似啊!”
“什么特点?”
他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神圣不可侵犯。”
萧静雪快活地扭头吻上他的嘴。
“喂,”刘敬平不满地嚷道,“我不是个电灯泡吗?这样发光,你们都看不到我?”
萧静雪如大梦初醒,害羞地撤到一边。
“哎,我今天速度很快,提前做完了,”程嘉树冲刘敬平一挥手,“正要偷偷溜到你们学校,给静雪一个惊喜呢!”
“重色轻友的家伙!你今天约的是我!不是说好了和我讨论问题吗?”刘敬平假装愤愤不平。
程嘉树一看手机:
“咱们约的是十点啊,现在才九点,是我好不容易抢出来的和静雪在一起的私人时间。”
刘敬平只好气哼哼地率先骑上车。
“你能不能骑静雪的车?”程嘉树向他解释道,“我带着她,你把她的车骑回学校,免得她明天没车骑。你的车呢,就放在这儿,明天你走着来我们学校吧,多走两步当锻炼身体啦。”
“主意是不错,”刘敬平瞪他一眼,“但突显了你重色轻友的特质,毫不犹豫地出卖我的利益不说,还放出浓浓的狗粮味儿。要不是为了我妹妹,我肯定揍你解解气。”
他们行驶在路上的时候,刘敬平抛出他的疑问:
“程嘉树,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吗?这段时间你在实验室显得很不正常,大家才猜测你是不是和女朋友分手了,我至少听到过三拨儿谣言。”
“我也隐隐约约听过,没当回事。有人很直白地问过我,当时王子墨在我旁边,他从来不八卦,那次却特别坚定地帮我辟谣。”
“没想到他这么够意思地挺你……”
“并不是,”程嘉树叹息道,“他说我根本没有女朋友。”
“什么?”萧静雪急急地说,“你们同学还不知道我的存在?好哇,你死定了!不用澄清传言啦,它马上就是真的啦!”
“静雪,你怎么能怪我呢?是王子墨罔顾事实,不相信我——”
“妹子,不要怪他了,”刘敬平尴尬地插话,“不是他的错……程嘉树,我问你啊,他对你说什么了吗?”
“说什么?”
“噢,没……没事,他要是说一些稀奇古怪的话,你可别信……”
“当然不信,他否认了静雪的存在,我就已经不大开心了。”
刘敬平不想再流连于这个话题,笑着问程嘉树:
“你为什么那么积极地泡实验室啊?你过分热情了,别人都以为你有什么企图呢。”
“我有企图吗?”
“看出来了,完全没有,你从来没跟老师提过任何要求。不过老师夸你踏实肯干,吃苦耐劳,也算认可你了吧。”
“那还有什么好怀疑的?”程嘉树沉声说。
“就算你真有**精神吧——从不利己,专门利人,一味付出不求回报,那动力何在呀?除了失恋,还有什么?”
“你没有这种感受——不对比就不知道,走出校门,我才发现学校里的老师们都那么宽容,那么友好,我真的很感动啊!在实验室干活很舒服,至少老师不会随便改需求,也不会把deadline提前,更不会强求我加班加点,反倒总是说:别急啊,不要太累啊,慢慢做啊……要说动力,就是一种深深的感动吧!”程嘉树对着夜空幸福地笑了笑。
“不是吧,”刘敬平惊呼,“这就感化你了?就让你死心塌地、任劳任怨了?你那么容易满足吗?难以想象!你是不是抖M体质啊,天哪天哪。这不行,别人对你好一点点你就乐成这样,可以想见,你被那个该死的产品经理摧残成了什么样子!”
萧静雪坐在程嘉树身后,无声地抱紧了他。
“别提他了。”程嘉树淡淡地说。
“静雪,我要告诉你,”刘敬平笑了,“你男朋友相当勇猛。他完成了上一个项目,本来还想再接一个,我陪他去和那家公司交涉,老板都同意了,突然那个产品经理说了一句:‘他做事太拖沓了,能力又差,区区几行代码就写了两天,清华培养的学生就是这样的啊!’程嘉树当时就火了,把他整个人拎起来——没错就是脚离地的那种,特冷静地说:‘不懂就不要乱说。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的学校!’说完就把他甩到桌子上,走人。产品经理吓呆了,后来说他想不到一个程序员有那么好的体力,平时像个软柿子,居然是个暴脾气。然后程嘉树说什么也不接那个公司的活儿了。”
“放心,”程嘉树侧头安慰萧静雪,“上次挣的钱也不少,我暂时不用兼职啦。刘敬平,你感觉老师对我的印象不错?真的吗?”
“骗你干嘛?我有一次偶然听你们实验室的学长说,老师曾经对你赞不绝口,夸你有悟性又爱学习,做事稳重,进步得快,是个好苗子……”
程嘉树乐得差点手舞足蹈,考虑到萧静雪还在车子上,他才没有撒开车把,但蹬车明显有力了很多。
“我就知道,我的嘉树错不了。”萧静雪仰望天空,看到那深蓝的幕布上,稀落的星星不畏寂寞,自顾自灿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