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鬼的规则, 才不是在黑夜的旧校舍里, 彼此牵了手的人就是绑定的恋人了。
而是，只有恋人才会在亡灵的舞会上携手重逢。
那时候，那个孤独的大鬼打造这个空间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嘀。】机械音打破白雏菊的迷雾，将苏灵燃带离了大鬼的旧梦, 【恭喜玩家苏灵燃成功通关, 结算倒计时开始……】
梦境里的火光消失, 他们站在旧校舍的台阶上。
安静废弃的校舍下，尘埃和浮光静谧朦胧，像夏日午后小憩的梦。
苏灵燃静静地看着台阶下同样注视着自己的宁云敛，一时之间还未曾完全抽离大鬼的感情，神情怔然。
系统先生无疑已经恢复了记忆，身上的衣服已经变回ai一丝不苟的西装礼服。线条完美的面容过分沉静淡漠，唯有那双漆黑冷静的眼眸，一瞬不瞬注视着自己。
从在淘汰区初遇开始，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就不太像一个ai。
不是全然理智无情的冷静, 是包含了太多的感情, 无法再容纳更多，以至于坚不可摧一般无动于衷的冷静。
一定是大鬼残留的情绪作用，以至于苏灵燃下意识想起那个火光中冷漠苍白的少年，毫无指望和感情地望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那个少年长大了啊，长成了很好的人。
苏灵燃整个人像是一分为二，属于大鬼残留的温柔眷恋地凝视着长大的猎鬼师宁云敛, 属于玩家苏灵燃的理智平静地看着回归清醒的系统先生。
想要说些什么，在这拉扯分裂的情绪之下，反倒无话可说。
他不由笑了一下，剔透微凉的眼眸弧度却轻微，更多是属于清醒的玩家苏灵燃的平静。
即便如此，看着系统先生的眼眸却没有一丝移转，眼波是温和专注的：“结束了吗？”
【嗯。】系统先生冷静的眉眼一动不动，那双漆黑的眼眸像是全部的心神凝聚在他所注视的玩家身上，理智沉静地失神，或者说从始至终只要看着这个人的时候，就一直专注得像凝视着他的全世界全宇宙。
苏灵燃眼眸弯的弧度加大一些，依旧温和地看着他，同样一瞬不瞬的专注，皎洁的面容却月光一样宁静沁凉，温柔得虚妄平静：“又是那个玩家吗？真是叫人动容的感情，即便是在下也像是有些入戏了。”
如果说系统先生的冷静是因为凝聚了太多的感情，再也没有可以波动的空间，因坚不可摧而显得缺乏情绪波动，淡漠无情。苏灵燃的温柔就像夜晚的月光，看似明亮皎洁却是冷凉的。
这样温柔的冷凉，就像月光不会燃烧起来一样，永远也不会陷入痴情，毫无保留付出一切。只适合高高悬于天际，遥不可及。
是真的不明白吗？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同样叫苏灵燃的玩家，游戏的id林染，每个副本都连贯相承的故事，每个世界都追逐而来的npc。
这个人是真的认为，那些感情都只是一时入戏？那些依存在副本数据罅隙里的过去，只是一段属于别人的故事，或者游戏策划编写的剧情？
但，另一个当事人却并没有质问他。
那个漫画中走出的死神一样完美冷静的系统先生眼里无波无澜，眉目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失望或心碎。从以前到过去都是这么安静专注地凝视着他的玩家，对于玩家的任何决定都盖章全收，不做任何纠正。
极致的冷静，绝对的顺从。
极尽克制，完美无缺、毫无保留、没有任何痕迹显露的爱。
属于ai的爱。
就像他所说的那样，系统的存在只是为了让玩家通关游戏，为了这个目的，任何的阻碍都可以舍弃。
包括，和这个人一起目不斜视经过他们相爱追逐的过去。
系统先生冷静上前，对他的玩家冷静陈述：【恭喜玩家顺利通关，玩家有一次机会可以抽取特殊道具。】
随手翻开的牌子，并没有太多意外的奖励。
手指接触那株孱弱苍白的雏菊，道具的说明自动出现在脑海里。
【亡灵的白雏菊】，死去的人活在活着的人的记忆里，活着的人的过去永远保留在亡灵的执念里。听说每七年身体的所有细胞会彻底更迭一遍，就像是不知不觉变成了另一个人。假如这七年里，一刻不停的思念着你，是不是说明，你同样延续在七年后这另一个我的血肉里？再次见面，一定能透过这具面目全非、苍白无趣的身体，认出依然爱着你的我吧？
铭记一切的白雏菊，只要是存在过世界上的事物，白雏菊的爱意都会擦去一切封印，让真相重归人世。
需要主人的执念触发，在白雏菊作用的中途会燃烧大量的爱意，请务必慎重使用。
和道具一起的还有一张绑定的复活卡。
系统先生冷静地伸手，指引苏灵燃跟他一起离开：【副本通关，很快就是关闭。我们该离开了。】
这次并没有长街和黑色小轿车，只是一条长长的旧校舍的走廊，像是无数空间拼接一般漫长。
光从窗户漫射，朦朦胧胧，仿佛白雏菊的花香摇曳。
他们并肩走在旧校舍的走廊里，好像经过了无数空间交叠的学校，听到各种各样笑闹的声音。
只是身边是静谧安宁的。
苏灵燃的手碰到系统先生的，下意识顿了一下。
略略怔然，明明之前更亲密的行为也做过，现在却会为那一点似有若无的接触变得在意起来。
系统先生目不斜视，心无旁骛地看着前方，手指准确地握住了苏灵燃的手，自然的，就像是他们理所当然是牵在一起的。
就这样，在这条静谧漫长的走廊里走了下去。
仿佛是重新走过了那个温柔寂寞的大鬼，曾经在这座旧校舍里独自走过的所有漫漫岁月。
温柔寂寞的轻笑声，像是只需一点幽微的美丽便可以愉悦起来，之后便是漫长的寂静。
长廊里刹那虚妄的偶遇，仿佛看见那个冷漠孤独的少年猎鬼师迎面走来。在苏灵燃目光追逐的时候，又在相遇前烟消云散。
“忘记了过去的恋人，即便看见了过往的一切，却无法产生同样热烈的感情，还是那个人吗？”
【玩家不该对虚拟角色产生过多感情。】
“为什么？”
【因为，】系统先生永远冷静的眼眸微微一瞬放空，很快恢复冷清，【他们会带走你的感情。】
“时间也会。”
【不一样的。】
然而哪里不一样，系统先生并没有说。
下一站休息的空间是一条行驶在公海的轮船。
虽然，苏灵燃也不知道，为什么从旧校舍的走廊拉开门出来，外面会是轮船的七楼大厅。
但总之就是在轮船上了。
依旧是凭借通行证入住豪华客房的待遇。
再豪华的轮船相比较陆地面积也太小了，这就意味着，如果不想快速卷入下一个副本世界，最好老老实实当一个死宅。
苏灵燃在房间外的阳台上吹着海风，一面翻看着无字的脚本笔记。
有了白雏菊，他随时都可以破译这本笔记本上记载的内容。
但是，直到现在也迟迟没有动手。
系统先生对此没有任何反应，无论苏灵燃做任何决定他都不会质疑，除了违背游戏规则的行为。
与此同时，无数玩家突然再次承受了一遍游戏公告每隔两小时一次的刷屏。
从一开始的错愕惊讶，到最后的麻木不仁。
游戏公告说：【尊敬的玩家们，欢迎来到储爱槽灌溉计划，众所周知，我们游戏秉承着爱与治愈，为玩家们呈现了一个个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副本世界，让玩家感受到真正的爱情。】
玩家们：呵呵哒。
游戏公告：【完美的爱情令人治愈，但残缺的爱情同样需要各位玩家的爱意灌溉。经程序检测，现发现，游戏世界存在一些残缺废弃的副本，仍旧具备有可灌溉的价值。为了鼓励玩家探索这些残缺副本，储爱槽灌溉计划决定加大奖励力度，请玩家积极通关。另，第一个残缺副本已经被攻略。】
玩家：……
上一次是史无前例的危险区特殊副本，这一次是废弃的残缺副本，为什么你们玩的游戏和我的不一样？
因为游戏绝对禁止透露和探查其他玩家的信息，所以，玩家之间的消息都是通过加密的论坛互相联系交换的。
而苏灵燃，作为一个毫无进取心的咸鱼，他当然从来不知道也没有进去过这种地方。
非但如此，机械音出了副本世界也没有过任何响动。
所以，第一个通关了残缺副本的玩家根本不知道这条刷屏公告。
房间外的阳台上，尽管在十五层的高层客房，还是会有海水拍打上来。
从阴云里迸射的阳光像一道道金色的光柱投影暗蓝的黑面，美得如同油画。
系统先生站在苏灵燃身边，苏灵燃坐在阳台的椅子上。
那本封面是紫阳花的墨绿色笔记本合上，就在他手边的桌上。
“下一个副本世界是什么？”苏灵燃笑容温和，剔透的眼眸注视着海面，第一次主动询问。
系统先生冷静地说：【灌溉占有欲过强、报复心极重的病娇反派。】
“在下的身份呢？”
【你是他人生全部的阴影。】
阴影啊。
【要开始吗？】
“开始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世界结束了。
从故事一开始就有很多人说，喜欢小副本世界的系统君，不喜欢系统君本体，因为不够生动丰富。
但是是有原因的啊，他就是从一个个副本最后变成现在的样子的。那些都是过去的他啊。
燃燃，副本里过去的燃燃痴情，现在的燃燃理智，现在的他对系统君的感情又是什么呢？
想慢慢让大家感受到这些细微的感情，下个副本应该能阐述清楚了。
【亡灵的白雏菊】，死去的人活在活着的人的记忆里，活着的人的过去永远保留在亡灵的执念里。听说每七年身体的所有细胞会彻底更迭一遍，就像是不知不觉变成了另一个人。假如这七年里，一刻不停的思念着你，是不是说明，你同样延续在七年后这另一个我的血肉里？再次见面，一定能透过这具面目全非、苍白无趣的身体，认出依然爱着你的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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