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听到严青菊定亲的消息时,呆滞了很久,等反应过来时,十分捉急。
当初因为昭萱郡主的事情,她特意地打探过镇国公府和镇国公世子的事情,得出的结论是:镇国公府整就是个混乱的根源,镇国公世子整就是个苦逼又活该的娃。
镇国公府的后院不必说了,乱得简直是不堪入目,差点没让她的三观再重组一回,下限继续掉光光。而镇国公世子――好吧,这位其实虽然苦逼着,但也是个狠人,而且不是什么良善人,光是私生子就有两个,现在后院的通房还有一个正揣着肚子呢,等正妻进门,便将揣包子的通房提为姨娘,几个孩子一并给认下。
若是按照寻常的人家,正妻未进门,这庶长子就出生了,简直是啪啪啪地打脸啊,所以即便贵为世子之尊,也没有好人家愿意将女儿嫁给他。而镇国公世子唯一好的地方在于,他有军功,而且在皇上面前是挂得上号的,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有时候现实便是如此,任他私德再坏,只要入了皇帝的眼,皇帝愿意抬举他,手中又握有军权,那么前途便是光明的。所以靖安公府一个庶女成为世子妃,其实也算是她高攀了。
安阳长公主当初之所以会想要将昭萱郡主许给镇国公世子,想必也是看中他手中的权利及前途不可限量,只要纪显聪明一些,再有安阳长公主帮衬,未来就算新帝登基,未尝没有争得个从龙之功的机会。至于庶长子这点,安阳长公主并没有放在眼里,若是不喜欢,届时随便丢到镇国公府后院给口饭吃便行了。
安阳长公主所谓的幸福,是建立在权利上的,她认为纪显有权有帝宠,女儿能像她一般尊荣无限,所以便挑选了纪显。
想到这里,阿竹挠了挠墙,烦躁得不行。
就在阿竹烦得去挠墙时,陆禹下朝回来了。
陆禹今日上了早朝后,又在宫里呆了会儿,并没有去衙门,直接回府了。回到家里,便见到小妻子伸着爪子在挠墙的样子,看得他有些忍俊不禁,直接走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多大的人了,还干这种事情,你以为你是儿么?”
“……”
阿竹烦得不想理人,所以情绪难免有些低落,但仍是尽自己的本份伺候他洗漱更衣,接过丫鬟沏好的茶放到他面前。
陆禹将厚重的朝服换下后,终于松了口气。五月份的京城白天已经热得不行,紫黑色的亲王朝服色泽浓重,穿起来就觉得透不过气,在外面行走一圈后,也热得不行。
喝了口茶后,他将旁边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的人拉到怀里,抓了她的手来看,那葱削似的手指根根嫩白纤细,柔若无骨一般,手掌心软软嫩嫩的,抓在手里,仿佛他微微一用力,就能捏碎这些手骨头。又瞧了下她的指甲,指甲盖透着健康的粉色,修剪得十分圆润,不过指甲倒是有些长了,该修剪了。
捏了捏这小指头,指甲薄得透明,刚才没有挠断真是幸运。他看着她有些漫不经心的脸,忍不住又捏了捏这张脸蛋,怎么看都可爱。
等到发现这位王爷在拿着指甲刀给她修指甲时,阿竹下意识地道:“王爷,昨晚才……还有两天呢。”
“……”
陆禹抬头看她,目光泠泠然的看得她猛地反应过来说了什么,顿时想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阿竹垂下脑袋,一副我错了的表情。自从成亲后,每次指甲一长,就得被剪掉,省得晚上夫妻夜生活时她挠伤他。昨晚才滚了床单,依他的规律安排,要过两天才会再来一发。刚才因为烦恼,所以她嘴欠地说出来了,这种事情知道就好,说出来的话……
“……今晚准备准备,本王让你热呼呼的。”他咬着她的耳坠,声音有些恶狠狠的。
阿竹:qaq我错了还不行么?
帮她修了指甲后,陆禹又拍拍她的脑袋,说道:“以后别去挠墙了,你指甲薄,当心崩断了有得你疼。”他可是记得她极为怕疼,新婚之夜还哭得唏哩哗啦的,晚上他不小心力气大了点,弄得她疼了,眼睛又开始蓄水了。
阿竹继续垂首,坏习惯被这位王爷知道的结果就是这么糟心。好歹这位还是男神,她也想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给他看啊,哪知道一个不小心,窘事就被他发现了,太心塞了。
见她提不起精神来,陆禹索性起身,将她拽了起来,离开了延煦堂,往竹园行去。
竹园顾名思议都是竹子,紫竹和湘妃竹生长茂盛,进去后清风拂过,听着那沙沙声心情也跟着沉淀起来。竹林中有一间由竹子建成的三层竹屋,登上第三层,可以将整个王府尽收眼底。
竹林周围地势开阔,除了这间竹屋,十丈之内无任何的遮避物,在这里说话也不用担心被人偷听,真是个好地方。
丫鬟上了茶点吃食后,便退下去了,守在竹屋外不远处。
“有什么可烦恼的事情?”
陆禹倚坐着竹栏杆,吹着清凉的风,含笑看着她,清朗精致的眉眼,带着笑意时融化了春光,让人心都忍不住跟着飞扬起来。
阿竹克制住自己要做出挠脸这种幼稚的动作,叹了口气道:“还不是镇国公府向四妹妹提亲的事情。镇国公世子……并不是个好人选。”她可不想自己的姐妹刚嫁过去就喜当娘了,这也太糟心了,而且还有镇国公府的那些三姑六婆一大堆的极品,难道嫁过去就要做个战斗狂人不成?
好歹她也是疼了严青菊一场,自然不希望她嫁得如此糟心。只是她是出嫁女,没法插手娘家太多事情。
“确实不是个好人选!”陆禹附和道,“今儿……父皇也特地询问了我这事。”
凡事只要涉及到皇上,阿竹的脑洞便会大开,目光像雷达一样扫向他,整个精神都亢奋起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要着了道之类的。
“王爷怎么说?”阿竹小心地问道。
“本王自是不知道的。”他微笑道。
“……”
估计那会儿承平帝想抽他,装什么傻呢?连她这么没有政治觉悟的人都觉得纪显手掌军权,和他结亲会让人想歪,皇帝不想歪才怪。
“本王确实不知道。”他继续道:“纪显是父皇的人,父皇的选择才是他的选择。所以你不必担心,待过些时日,且看着吧。”
纪显现在还在西北营那边,无军令不得擅离职守,就算他得到消息也不能赶回来,估计镇国公府也是看在这点,才敢明目张胆地将他的婚事定下来。所以,这事情还得看皇帝的反应,就看承平帝什么时候会将纪显召回京。
半晌,阿竹才反应过来他透过安慰自己也解释了这件事情皇帝的态度,扯了扯袖子,阿竹认真地道:“会不会让王爷为难?”
他淡淡一笑,眉宇间一片清淡,“为难又如何?世间为难之事可多了,不少这么一桩。”
阿竹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猛地扑了过去,双手吊在他脖子上,欢欢喜喜地道:“禹哥哥真好~~”
陆禹知道她的坏习惯,兴奋了的时候,就爱像只小狗一样扑人,被她扑过几次后已经有了经验,完全不会在被她扑倒了,笑着将她窝到怀里的身子抱住,低头在她软软的脸蛋上咬了口,笑道:“胖竹筒这般热情,今晚禹哥哥好好疼你。”
“……”
为毛每当她觉得这位无比的男神时,总要耍一耍流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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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陆禹的准信后,阿竹趁机回了趟娘家。
柳氏得知她又往娘家跑,戳着她的脸蛋唠叨个不停。阿竹面上听了,心里不以为然,不过等知道老太君竟然被祖父气晕后,阿竹也吓了一跳,赶紧又往春晖堂奔去。
阿竹到来的时候,老太君正挨着炕眯着眼睛打盹,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老太君脸上的皱纹更深了,就像风干的橘子皮,快要裂开来一样,看得她心里有些心酸。老太君都这把年纪了,正是应该颐养天年的时候,却要为不肖子孙操心,若是她像镇国公府的纪老太君一样,什么都不管,说不定还能活得更有滋润一些。
方嬷嬷见阿竹进来,想要叫醒老太君,被阿竹摆了摆手打断了。
阿竹坐在脚踏前,看着老太君打盹,只觉得心里是无比的安心。
有些事情,并不需要宣诸于口,大家皆心照不宣。阿竹的政治觉悟不够,甚至不敢乱想,只能将一切掩埋在心里,见机行事。现在皇帝虽然已经老了,但身子仍算健康,齐王、秦王等虎视眈眈,端王被推到风口浪尖,但皇帝态度暧昧,没有个明确的表示,没人敢胡乱押宝。只能说,承平二十四年那会,魏王齐王遭圈禁一事吓破了很多人的胆,虽然至今两人已经被放出来了,但也没有朝臣敢在太子未立时站队了。
就要阿竹沉着脸沉思时,老太君醒了。
老太君模模糊糊地发现脚踏前坐了个人,等发现是阿竹时,苍老的脸上露出抹笑容,慈蔼地道:“是王妃回来了,怎么不叫醒老婆子?”
阿竹起身坐到老太君身旁,拉着她微凉的手,抿嘴笑道:“祖母,听说您生病了,阿竹担心。”她真的担心,老太君是靖安公府的镇府之宝,她活到这把年纪,看的事情明白,眼界也与众不同,有她在,家族能避开很多危险。
老太君笑道:“王妃无须担心,老婆子还要多活个几年呢。”
曾祖孙俩说了会儿话后,老太君突然道:“王妃这会儿回来是为了菊丫头的婚事吧?”
“嗯。”
“王妃无须担心。”老太君拍拍她的手,宽慰道:“镇国公府虽然不是什么好去处,但菊丫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这安慰太泛了,阿竹沉默了下,方道:“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镇国公府希望能尽快完婚,七月份有个好日子,不过得等镇国公世子回京再说。”老太君淡淡地说道。
阿竹已经两次听到这种隐晦的提醒了,不由得精神大振,顿时觉得情况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老太君一直盯着她,见她神色有些变化,心里有些满意地点头。老太君心里有数,同时这两天也想了很多,发现情况其实也没有那般糟糕,特别是承平帝疑心病重,这几年喜欢玩平衡之术,好几位皇子的势力互相牵制着,纪显这颗棋子就不知道他要怎么安排了。
端王背后有皇后和贵妃,但皇后所在的武安侯府素来中立,即便家族里出了个皇后,也谨守本份,只听令于皇帝,甚至为此而曾经看着皇后出事没有反应,让皇后从此也对娘家有了隔阂。反观贵妃所出的怀恩侯府,看着煊赫,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在朝堂上能说话的人不多,反而显得端王势单力薄。
老太君慢慢地想着,突然间又有些疑惑,总觉得无法揣测明白承平帝的意思,这些年来她冷眼看着朝堂的走势,端王除了帝宠外,竟然无丝毫的优势,反之秦王这几年势如中天,隐隐压了端王一头。
阿竹在老太君这儿呆了好一会儿,怕累着她,便识趣地离开了,转而去了青菊居。
青菊居里,严青菊正捧着花样子绣花,旁边的丫鬟帮忙分线,看起来就像个正常的闺阁少女,安静而娴雅。
见到阿竹到来,她欢喜得直接抛了手中的活计,跳起身拎着裙子跑过来。
真像只摇着尾巴求关注的小狗。
阿竹摸摸妹子的狗头,发现这妹子笑得甜蜜蜜的,心里叹息,镇国公府那么乱,这妹子真的能适应么?
“三姐姐,喝茶,哎,丹寇,快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三姐姐喜欢吃的炸山药酥,叫人做来。”
严青菊忙得团团转,还是阿竹看不过去将她拉到身边坐下,然后将所有的丫鬟都挥退后,又摸摸她柔美的小脸蛋,说道:“我听说祖父和四叔为你定亲了,你还好罢?”
严青菊听得眼圈一红,低首摇了摇头,说道:“有三姐姐关心,我没什么的。而且,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若真的嫁过去,我只要守好自己的本份就行了。”
看她说得那么可怜,含笑带泪,楚楚动人,阿竹差点都要为她怒发冲冠,找欺负她的人拼命了。等回过神来,不禁扭头――尼玛连作为女人的她都忍不住怜惜她、想要为她出头了么?这是何等的魅力?
然后又想到镇国公世子,虽然私德不修,但上过战场,也是个铁血男儿,也不知道会不会折服于妹子这种圣母白莲花的魅力。
阿竹又呆了一会儿,和她一起聊了会儿,见她神色恢复得差不多了,方起身离开。
严青菊站在院门口,看着被簇拥而去的阿竹,眼神慢慢变得幽深,直到丹冠唤了声,方转身离开。
回到房,严青菊捏着针,继续先前的活,半晌,突然问道:“丹寇,镇国公世子十五岁上战场时,是隶属蒋将军麾下吧?”
丹寇努力回想了下,这些天为了搞清楚镇国公世子的生平,她也使人去打听过,很快肯定道:“是啊!若不是有蒋将军提拨,镇国公世子还没那么快就得到赏识立功呢。”
严青菊点了点头,看着绣框,拿着针慢慢地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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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进宫给婆婆们请安的日子。
按例,阿竹先去了凤翔宫,请完安后,照例去了偏殿探望养病的昭萱郡主。
昭萱郡主正在喝药,似乎每次阿竹来都会看到她在喝药,整个大殿弥漫着苦涩的药味。阿竹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回她发誓一般说要好好喝药好好养身子,现在脸色没有那般苍白了,只是整个人仍是瘦得一看便知道病体沉重。
昭萱郡主用清水漱了口后,将身上披着的薄被风裹住自己,见阿竹已经穿上夏衫,衬得整个人粉嫩嫩的,心里有些羡慕,羡慕过后,又嘲笑道:“没想到兜了个圈子,最后倒是你们家捡了个麻烦。”
阿竹低头喝茶,不想说话。
昭萱郡主显然心情极好,捏了捏阿竹的手,笑道:“我娘当初便是看中了纪显的能力和前途。他是舅舅的人,只听舅舅的话,其他皇子都拉拢不到他,若是我嫁给他,这辈子仍能这般风光。”提到安阳长公主,她心里仍是疼得厉害,却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长公主用心良苦。”阿竹附和道。
昭萱郡主噗地笑起来,“什么用心良苦?镇国公府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我娘当初是直接打算等我嫁过去,借皇帝舅舅的名义,将世子弄上镇国公的位置,再将那些敢起什么歪心思的贱人都收拾了的。也只有我娘能这般简单粗暴地行事了,你那四妹妹看着就像朵小花似的柔弱,届时还不知道会不会被人啃得渣都不剩呢。”
那可是朵战斗力杠杠的小白花,宅斗能力同样杠杠的,若是信了她的外表柔弱可欺,那就输了。
阿竹笑而不语。
昭萱郡主又压了压声音,小声同阿竹道:“你放心,秦王最近风头太盛了,舅舅正想要使个法子打压他呢。”然后又坐直了身子,咯咯地笑道:“听说前几天,你给武安侯府和怀恩侯府的小姐下帖子请她们过府游园,你也真是够坏的,没有打起来吧?”
阿竹淡定微笑:“怎么会呢?那两府的姑娘都是规矩又守礼的,我还希望下回再请她们过来说话呢。”
昭萱郡主被她逗得不行,戳着她的脸道:“你就装吧!当心安贵妃生气!”
阿竹望天,她觉得安贵妃正憋着一股子的气想朝她发火呢。不过不怕,她有特殊灭火技巧,端王一出,谁与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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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半月,皇帝将远在西北营的镇国公世子召回京。
镇国公世子一路风尘仆仆,在驿站简单清理了下,整理衣冠,直接进了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