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眉紧紧抱着怀里的人,他的身体渐渐无力,咳嗽也一声比一声沉闷,林眉听到他又暗哑地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沉痛:“那个孩子……才刚刚成年,你如何忍心……”
他说的是什么,其他人或许不懂,还半倒地上的杜霖却立刻就懂了,他半边脸被打的红肿,唇角也破裂了渗出血丝,愣了一下后就反驳:“他本来就是思想偏激的人,就算没有我诱导,他也会变成这样!”
肃修然闭了闭眼睛,再张开眼睛看他时,目光中仍是一片痛心:“我不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他每说一句话,口中都要溢出轻咳,掩着口的手心中,也晕上一层又一层的鲜血,滑落在他白色的衣襟上,犹如绽开的大片花朵。
这样子太过惨烈,连旁边的警员们都慌了神,忙打着急救电话。
林眉看到他脸色竟然是前所未有的苍白,她也手足冰冷,却还是努力撑着他的身体,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他抬手撑着她的肩膀,转过脸来想要对她微笑,身体却颓然失力,林眉慌忙撑住他的肋下,才避免他倒在地上。
肃修言挤过来从她手里接过他的身体,他神色严峻,连倒在地上的杜霖顾不得去看一眼,就将他抱了起来。
市区里交通状况时好时不好,在这里等待救护车过来,还不知道要多久,肃修言将肃修然横抱起来,下颌绷紧了当机立断:“林眉,上车我们回医院!”
林眉当然明白过来,连忙跟着他走出去,肃修言将肃修然放到车的后排,又让林眉抱着他稳定身体,而后就发动汽车赶去医院。
一路上肃修然还在不断咳嗽,林眉扯了纸巾去擦他唇边溅上的血沫,手指发着抖。
虽然脸色霜白,虚弱无比,肃修然还保持着清醒的意识,他轻闭上眼睛,低声安慰她:“我没事。”
林眉低头在他额上轻吻了一下,没有回答,他胸前手中,早沾染了大片血迹,连她手上也沾上了不少。
她自问不是冲动的人,但看着这样的他无力地躺在自己怀里,她心里却弥漫上了一股无法消弭的恨意。
这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为何有人会有那种残酷的举动,因为此刻如果她不控制自己,那么仇恨和怨愤也会侵蚀她的思想,让她变成一个嗜血残忍的人。
仿佛是觉察到了她身体的颤抖不仅仅来源于恐惧,还有着愤怒的成分,她怀里的肃修然抬眸看着她,轻声说:“小眉……无论何时何地,不要让黑暗掌控你自己。”
他说的依旧是他书中的话,林眉听完后身体狠狠抖了一下,然后就用力抱紧他,她眼角发酸,却还是死撑着不流下眼泪,咬着牙说:“你再说这种话……我就不理你了。”
肃修然抬起那只没有染上血迹的手,轻放在她的胳膊上,笑了笑微闭上眼睛。
他们到医院时,肃修然已经不再咳血,意识还是清醒的,林眉和肃修言跟着医护人员,一起把他送到急救室里。
在离开他们的时候,他还是安抚般地冲他们微微笑了笑。
折腾了一圈下来,肃修言也脸色发白,看林眉像是呆住了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眼睛都紧盯着急救室的门,好像要练出点透视功能,他就抬手按在她肩膀上,安慰地开口:“老大命很硬,这次也一定没事的。”
他话音刚落,林眉就转过头盯着他,她的眼睛因为憋泪显得有些红红的,这么直愣愣盯着人的样子,确实是有点恶狠狠的意思。
肃修言自此被她打了几耳光之后,对她总有些余悸未消,看到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没想到林眉却在死盯着他一阵后,就猛地扑过来抱住他。
然后她就很伤心地把头埋在他胸口哭了起来,嘴里呜咽着说:“修然……修然别丢我……”
且不说她这种台词的陈旧性,就是这种姿势,让他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真抱了日后肯定会被哥哥收拾吧。
林眉哭得太伤心,旁边已经有来往的医护人员注意到他们了,过来请他们去旁边的休息室等候。
肃修言只能带着林眉一步步挪过去,然后又坐在沙发上,提供自己的胸膛和肩膀给未来的嫂子发泄情绪。
林眉足足哭了好一阵子,然后就义无反顾地丢开他,跑过去扯着纸巾擦自己的眼泪和鼻涕。
肃修言低头看看自己西服衣襟上那大片的湿痕,也只能认命地自己拽了纸巾过来清理。
林眉抽噎完了,抬头看到他,说了句:“原来修然一定要包庇你,我还不赞同的……现在看也有点道理。”
肃修言当然知道除了他自己家那个总被他嫌弃的大哥外,大概没人真正欢迎喜欢他,只是她就这么直白地将对他的不满说出来真的好吗?更何况刚才他还贡献过自己的肉体给她。
接着林眉就抽噎着继续说:“你长得跟你哥哥还是挺像的,你哥哥出事的时候,你好歹能当个安慰剂。”
肃修言抽了抽唇角说:“谢谢。”
从小所受的教育都是让他做个绅士,他毕竟还是看不得女人在自己面前哭得梨花带雨,末了又继续安慰她:“老大会挺过来的,他那些病发作起来吓人而已。”
显然他做冷酷总裁惯了,即使想说点温柔的话,也总是说不到点子上,林眉听完就把手里的纸巾劈头盖脸都砸在他身上。
肃修言端坐着任由那堆纸巾从自己身上滑落,又努力吸口气忍了,心里默念:给嫂子的面子,就是给哥哥的面子,以后找哥哥讨回来就是。
好在身为一个知书达理性格还算温和的人,林眉的无理取闹也就一阵子,过了会儿她就恢复了平静。
而肃修然也没多久就被推出了急救室,他是支气管扩张引起的血管破裂,出血量确实很大,却并不会危及生命。
因为他失血过多,医生给他输了血,然后送入病房观察。
出了抢救室,他倒还是清醒着,抬手对林眉微招了招,林眉马上就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并把他微凉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脸颊上。
肃修然看到她红肿的眼睛,就知道她刚刚肯定是大哭过了,微挑了唇轻声说:“我说过没事的。”
知道他出事,程昱也赶了过来,此刻站在病床边铁青着脸,听到他这句话就训斥:“反复大出血也是需要切除肺部坏死组织的,你以为止住血了就可以轻松了?你这样子还扛得住大手术?”
肃修然挨了批,也不敢吭声,只能抿着苍白的薄唇,递给林眉一个温柔的眼神,示意她别被程昱的危言耸听吓到。
林眉这次坚定地站在了程昱的立场,不为所动,转头就去问程昱:“这几天时不时要把他绑医院里一步都不能动?”
程昱重重地“哼”了声:“不想再进手术室,就给我老实点,查什么案子,警察是干什么吃的,还用你一个不领工资的闲操心!”
林眉想说警察也做了很多事情,不能就这么说,但想到自己现在的立场,就清了清嗓子:“嗯,修然听到了没有,要遵医嘱。”
处在孤立无援的境地上,肃修然也只能轻咳了咳,暂时安心地躺着养神。
他失血不少,呼吸也不顺畅,胸口更是阵阵闷痛,自然没多少精力,没过多久还是昏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