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眉想,最早的时候,她应该是爱过肃修然的吧。
任谁看来,当初她答应肃修然的求婚,都是理所应当的,毕竟英俊儒雅又风度翩翩的男人本就足够吸引人,再加上那样的家世和地位,不答应才会有鬼。
可惜也许连肃修然自己都不知道,她本来是没有想过接受他的追求的,直到有一次……她记得很清楚,那是肃修然和她的第三次正式约会。
她依照惯例被他叫到顶楼的总裁办公室,上楼时她心里的感想是不无讽刺的:别人家情侣谈恋爱,一定不会像她一样简直和去见老板没有任何差别。
是的,哪怕是办公室恋情,也总得是恋情,可肃修然就是有能力将一场恋爱谈得犹如共事会见那么平淡无趣。
前两次,她也是先来到顶楼他的办公室里,他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物,手里还会拿着一看就是助理代为准备,昂贵又精致的礼物。
然后她走过去淡淡说一句:“肃总好。”
他点头应下,将礼物递给她,而后欠身为她开门,两个人乘总裁室外直达专属停车库的电梯下楼赶赴约会地点。
出了办公大楼,他的态度就会缓和一些,不会再叫她“林小姐”,而是会改成“小眉”,称呼虽然还算亲昵,但淡淡冷冷的音色里却听不出多少温柔。
她也顺势地叫他“修然”,带着更多的冷淡和敷衍。
接着两个人会到一个环境清幽食物精致的餐厅吃晚餐,通常这个时候林眉不会太多话,而肃修然修养很好,似乎也遵循着“食不言”的礼貌,安静地用餐。
再然后他们会去看话剧演出或者交响乐演奏会,总之就是各种高雅大气,不会有损于肃修然身份的场合。
觉得无聊的时候,林眉也想过,肃修然会不会觉察到自己的敷衍?又或者他觉得这样程式化一样的约会才是常态?
反正他这样工作狂一般的人,也许真的是第一次恋爱也说不准。
所以知道他们之间的第三次约会之前,林眉都没有动过心,听起来似乎不可思议,却是事实。
诚然,肃修然很完美,但完美到像蜡人和机器人一样的存在,也很难让人发自内心喜爱吧。
直到那一天,她看到了一个稍微不一样一点的肃修然――因为第一次去到他办公室的时候,肃修然曾说过她不用敲门,所以当她接完肃修然助理的电话,上楼走到总裁室门外时,就抬手推开了那道门。
和前两次不同,这一次肃修然并没有衣着整洁光鲜地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等她。
他背对着门,站在宽大的落地玻璃前,甚至还没有穿外套,白色的衬衫勾勒出略显清瘦的身形。
听到背后传来的响动声,他才像被惊醒一样,转身回过头来,看着她神色略有些讶然:“小眉?我告诉林特助的是让你半个小时后……”
他脱口叫了她“小眉”,又说了这么半句话出来,就觉察到自己失态了,立刻微微笑了一笑打住不再继续解释。
但林眉也听懂了,他告诉助理说让她半个小时后上来,助理却传达错误,导致她立刻就过来了,撞见了他还没准备好的样子。
他倒也没有意思责怪助理或者她,而是转身去衣帽间取自己的外套,并且笑笑让她稍等一下自己,他马上就好。
从衣帽间披了外套出来,他又看到她,神色间却突然有了些歉然,轻声说:“对不起,这次忘了准备送你的礼物,本来想要趁中午出去选的,结果却耽误了。”
林眉听到这里,才意识到前两次她以为是助理准备的礼物,很有可能也是他亲手准备的,她太过惊讶,就开口说:“送我的礼物一直是你亲自选的?”
假如礼物真的是他亲手选的,她却收了两次都没有注意到,还这么赫然拿来询问他本人。很多人听到这里,只怕都会有些心意被辜负的气愤。
他却像是并没有在意,只是微微笑了笑说:“自然是要我来选的,怎么可以假手他人。”
林眉哑然着回忆了一下那两件礼品,一块样式简洁的腕表,虽然相当贵重,却看起来就是送人的商务款,一枚珠宝胸针,款式同样简洁雅致的百搭。
两件东西……甚至都不是那种有那么些特殊和暧昧含义的项链手镯之类的,都是拿去送谁都完全可以的万能礼物。
所以她才会理所应当地觉得那是他的助理代劳准备的吧……想到这里她顿时有些无力感,有人精挑细选送给自己恋爱中的女朋友礼物,却送出完全不显诚意的效果,也算是一种特殊能力吧。
然而眼前的人却甚至带着些不易觉察的期待看着她,仿佛希望她能告诉自己对那些礼物的看法。
这点她还是记得的,抬起手给他看此刻就带在自己手腕上的银色腕表,语气里不自觉地加了一点安慰:“我很喜欢。”
他勾起春笑了,也许是今天被她撞到发呆的状态,让他稍稍放松了一点,所以她竟然觉得那双平日里总嫌太过清冷的深黑双眸中,流动着异样光华的神采,看得她一时都有些呆了。
接着他就极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十指相触,他对她笑了笑说:“抱歉,今晚可能只能陪你吃饭了。”
她开始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改变一贯的安排,接着她就发觉他的体温有些异样地高。
也许是两个人之间的态度不知为何亲近了许多,她竟然有胆量抬起手去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在觉察到异样的高温后,她不认同地皱了眉:“你是不是发烧了?身体不舒服就要休息。”
他轻抿了下薄唇,脸色确实有些苍白,精神却像是极好的,甚至还又笑了笑,才开口说:“没事,我陪你。”
肃修然事后一定没想到,就是他这句话,才让她在被他求婚的时候恍了下神,然后接过了他手中的戒指。
那天他们还是一起去吃饭,他大概真的身体不适,偶尔会压抑地轻咳,也不怎么吃得下东西,却还是全程都温柔周到地陪她坐着。
往日里总嫌太过冷淡无波的眼睛,也因为发热的缘故而蒙着一层水光,一眼看上去,好像蕴藏着无限深情。
那时候她坐在他身边看着他,心里才不确定地有了一种想法:也许肃修然真的是喜欢她的吧,也许可以跟他试一试?看有没有幸福的可能?
那时她还没想到――不合适的人,用不合适的方式开始,无论中间曾经有过多少似曾有情的痕迹,也终究会渐渐走到相对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