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修然在晚上就退了烧,他输了一天液精神不好,胃口也欠佳。
下午林眉还特地出去了一趟,到超市买了材料,回来给他包他中午点名要的荠菜馄饨。
结果如今傲娇起来难伺候之极的大少爷也只吃了一小碗,就表示不要了。
林眉耐着性子哄他:“多吃点吧,不然晚上会饿啊。”
肃修然半躺在贵妃椅上翻着手中的本子,间或还抽空看下旁边的笔记本电脑,漫不经心地摇头:“现在吃不下……饿了再吃宵夜吧。”
林眉有心把他拽起来吼一声:还宵夜,我不是你的厨娘啊看清楚!
可她没那个胆,轻吸了口气,默念着程昱大夫交待的“要让他保持心情舒畅”,林眉不甘愿地收起来餐具。
在她扁了扁嘴准备下楼去洗碗时,他抬头对她笑了笑:“包好的馄饨你可以放在冰箱里冻起来,我知道你废了不少心思,就算冷冻过也还是你亲手做的,别浪费了。”
他说完,还轻笑着加了一句:“我真的好了,如果勉强多吃,待会儿胃不舒服,折腾得还是你。”
听他这么说,林眉心里顿时软得一塌糊涂……要说大神就是大神呢,短短几句话,几层含义表达得无比清楚:不是不爱吃速冻,是想吃她亲手包的,不是不想多吃,是怕吃多了胃不舒服还是她心疼。
林眉弯腰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下,这才开心地下楼去厨房,连洗碗都更有劲儿了。
偏偏肃修然没过多久还跟了过来,就站在她身后微笑着开口:“今天麻烦你了,明天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来做。”
林眉能感到他离自己很近,连呼吸声和身体的温度都能感知到一样,但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比如抱抱啊,亲一下啊。
她一边想象得不能自已,又一边想:刚表白过就表现太亲密,这个不大好吧,偶尔亲一亲什么的就够了,不然本来就住在一起,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发生点什么……
想到这里,纯情了二十多年的林眉不负众望地脸红了。
肃修然在她身后,自然能很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红晕突然就蔓延到了耳根,连微垂的白皙脖颈也变成了粉红色。
他微愣了一下,瞬间就想到她大概是又多想了什么,想得自己都害羞了。
平时看起来那么凶巴巴的,在他第一次表白之前还时不时会揩他油的一个人,现在光自己想想,脸都能红成这个样子,还真是意外的……可爱。
唇角的弧度弯的更高,他忍着笑清了清嗓子:“对了,我下楼来是想告诉你,晚上你可能要跟我去一趟六年前的现场,为了尽可能贴近当时的情景,我们要深夜去,时间不急,我先去准备一下。”
说完他上前一步,用手撑着洗碗台的边缘,低头在她发热的脸侧轻吻了下,才转身离开。
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哗啦”一声,是林眉失态地将手中的碗扔回了水池,溅了她自己一脸水。
肃修然说晚上还要去看现场,他真的就在十一点钟的时候才叫林眉出发。
到这个钟点,就算是以堵车著称的b市,交通状况也好很多了。
这次还是肃修然开车,但他却开了林眉的车,穿行在密如蛛网的城市街道里,即使道路顺畅,也足足用了五十分钟才到达目的地。
到了那片城区以后,林眉才明白为什么肃修然会特地要求开她的车,这里和今早的案发地点,虽然一个在老城区,一个在城市边缘地带,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道路狭窄。
而这里比今早的案发地有过之而无不及,大片的城中村,鳞次栉比的私搭违章建筑,乱扯的电线将天空割裂成无数碎片。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确实是经济发达,市中心高楼大厦林立的b市,下车后看到这种场景,还会以为是到了某个小乡镇。
这样的城区肯定不会六年如一日地保持着原貌了,事实上当肃修然将车在一块勉强算是停车场的空地上停好,又带她在狭窄,地面又凹凸不平,时不时就会出现一点障碍物的窄巷里穿行了好一阵。
好在林眉对此早有预料,穿了一双便于活动的帆布鞋,走在灯光昏暗的道路上,肃修然很自然地就拉住了她的手,放慢了步伐,配合她的步速。
最后他们在这片城中村一条算是主干道的路上停下来,这里是个十字路口,宽度可能勉强够两辆五座的小车错开。
因为算是这片城区里较为重要的路,两旁有高高的路灯,肃修然指引她去看十字路口旁的那盏路灯:“当时维修工人就是在这上面作业,失手掉下来一个扳手。”
林眉抬头看了看那盏和主干道上的路灯相比,并不算高的路灯,她才觉得这个高度上掉下来的扳手,其下坠的力道,或许并不足以将一个成年男性砸伤致死。
看来许多细节,还是必须到现场来看一看才能够有更客观的判断。
肃修然又指给她看路旁的一个角落:“第二天早上,受害人的尸体就是在这里被发现的。”
他说着,还踱步过去,用脚步给她丈量出大致的轮廓:“体重八十九公斤,身高177厘米,五十四岁,当时身穿黄色夹克,深蓝色裤子,皮鞋,身上并没有身份证件,却带着打火机和烟,身旁也有散落的烟蒂。
“警方到场后很快推论出是附近居民……经过挨户排查,当日上午10点钟左右,就查到是两条街区之外的居民,受害者有在晚上出门散步抽烟的习惯,那天出去后,却再也没能回家。”
已经是六年前的案件,他还是随口将细节道来,没有丝毫误差和犹豫。
林眉对他这样的记忆力也并不吃惊,从第一次让他帮忙破解张黎黎那个案件的时候,她就已经见识到了他对细节的强大掌控力。
虽然现代人很多都依靠电脑来记录工作和生活,但人类的大脑永远是最精密的工具。
肃修然却不仅仅是在向她复述细节,他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四周,微蹙的眉尖表示他此刻正在思考着什么。
这里毕竟还是大都市的一部分,居住人口稠密,即使到了接近午夜,也还是有晚归的行人,间或还有遛狗或者散步的附近居民,从他们身旁经过。
像所有在都市中生活久了的人一样,他们都目不斜视、行色匆匆,对于陌生的面孔既不警惕,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肃修然带她逗留了大概有十几分钟,就重新拉住她的手,对她笑笑说:“我们走吧。”
他或许是得到了什么启示,又或者一无所获,神色间并没有丝毫的轻松,反而仍旧蒙着淡淡阴霾。
林眉点点头,也握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走回到停车的位置。
看着他熟练地避开路上的垃圾和障碍物,踩着和周围环境丝毫不符的优雅步伐穿行在小巷里,她就开口问:“修然,你经常到这种地方来吗?”
他并没有回头,只是笑了笑:“是啊,犯罪和黑暗并不仅仅发生在繁华的闹市区……还经常光顾这样容易被人遗忘的角落……”
他笑着,还轻声开了个玩笑:“罪恶无处不在,却又无处遁形。”
林眉“哦”了声:“这是你的第四本书《清道》的原句……第七章结尾。”
论到苏修的脑残粉,林眉敢称第一,没人敢认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