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甄可终于不再锲而不舍的对林瑾衡发出邀请,林瑾衡暗想也不知是那天被撅了面子的缘故,还是姚家发话的原因,许是两者兼有之吧。反正她是落了清静,可喜可贺。
闺阁生活悠闲而又忙碌,悠闲是因为无忧无虑,忙碌则是因为年岁渐长,要学的东西更多,要求也严格起来,林瑾衡出门玩的时间又被压缩。
这一晃眼便到了杨婉月离府的日子。
杨正霖专程定在休沐日,是为好亲自上门接杨婉月。
老太太又强撑着身子接见杨正霖,各房主子都作陪,熙熙攘攘一大群人。
初六那日,姐妹们已经相聚过,别也叙的差不多,若有什么体己话也早说完了。所以只有一些场面话要嘱咐。
老太太感伤,拉着杨婉月的手不放,忍不住又狠哭了一场,一旁的九爷受到感染,嚷道,“婉月表妹,你不要走好不好,你就留下吧,祖母舍不得你,我也舍不得你。”
话音一落,整个大厅落针可闻,九爷如今十六岁,对着十三岁的杨婉月说出这种话来,杨正霖就是上前揍他一顿都应该。
“表妹若得闲可要常回来看望,咱们都舍不得你。”俞钰晚笑着对杨婉月道。
杨婉月也笑道,“这话我可记着了,日后表嫂可不许嫌我烦人。”
气氛回暖几分,六老爷恨其不争的一瞪九爷,这混账东西,越大越不成体统了。
九爷也知自己话说的欠妥当,不该众目睽睽之下留人,只是他私底下求了老太太,任凭他怎么说,怎么闹,老太太这次就不愿如他的意。
九爷有心再说说什么,被六老爷一瞪,那份胆气就缩了回去,如今六老爷对他越来越严厉。
看的林瑾衡都叹气,比九爷大的兄长,无论哪一个在他这个年纪即便说不上独当一面也小有所成了,哪怕是比他小的,要么用功苦读圣贤书,要么勤加练武,唯独九爷比她们这些姑娘家还轻松,她们还要学习执掌家事和琴棋书画等才艺呢!
之前九爷还能以年幼为借口,更有老太太和六太太为她保驾护航,但是如今。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老太太这一病,加上六老爷贤妻美妾在侧,膝下还有活泼可爱的稚子幼女,对不成器的九爷关心自然少了,九爷的地位明显有所下降。
管家的俞钰晚自然不会苛待他,也不会容奴仆慢待九爷,但是捧高踩低,世间常态,国公府的仆役对九爷也没了之前的殷勤。
这种变化,想来九爷再愚钝,也该察觉到了。而九爷做的不是奋发图强,竟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九爷待杨婉月不同,林瑾衡也看出几分来,往日也就杨婉月的话九爷能认真听几分。
怕是痴心妄想,九爷文不成武不就,便是家世也不够硬。且九爷素来又是个怜香惜玉的,颇得其父之风,林瑾衡遇到过九爷和他的通房游园,柔情蜜意,宠爱异常,这样的男子岂是良配。
不由得想到姚以安,世家子,十五左右有通房都是常事。姚以安目前还没有,不过两家有联姻的意向,林瑾衡一挑眉,姚家总不至于弄出这么一茬事来膈应她。
原来玩养成还有这个好处,她不用担心遇上个二手货,善哉善哉,不论古今,林瑾衡都觉得这是个值得烧高香的喜事。
林瑾衡在感慨九爷,不过半路跑了题。
殊不知杨正霖也在琢磨九爷。
女儿正是豆蔻年华,到了该操心婚事的年纪,她自幼长于卫国公府,且卫国公府势头正好,若有合意的,杨正霖也想她嫁回林家,想来林雅兰也是乐见其成的。
长房儿子倒是出色,只是求娶,求娶,都是男方求,上赶着嫁女儿只会让女儿被轻视,长房如有意,自然会和他提,长房无意,他也不必上赶着,没得以为他拿女儿谋前程。
六老爷倒是与他提过,九爷和杨婉月的亲事。
六老爷喜欢杨婉月的乖巧懂事,又知九爷听杨婉月的劝,加之杨正霖官场得意,遂有心再结秦晋之好。
不过杨正霖是科举出生,杨家也是书香门第,挑女婿不由得偏爱有才学的少年,可是九爷呢,至今还是白身,且就他听到的那些评论,将来怕也是第二个六老爷。
杨正霖怎么舍得把女儿嫁过去,他女婿可以不是世家子,便是出生弱些也无妨,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但必须为人上进,品格端方。
女儿家名声金贵,林家九爷是个嘴上没门的,若传些什么到外面,如何是好!
用罢午膳,杨婉月随着杨正霖离开卫国公,一月里倒是回了三趟卫国公府,不过每次都不留宿,且都是九爷不在府上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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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长公主将一本账册推到林瑾衡面前,“衣食住行都离不得银子,说钱财是身外物的哪个不是变着法的往怀里搂,你可不准学了这等酸性,有本事别吃别喝啊!”她可没想养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出来。
林瑾衡乐不可支,想起一句俏皮话,一本正经道,“银子不是万能的,没有银子却是万万不能的。”
重华长公主忍俊不禁,轻点林瑾衡的头,“今儿我可不是来跟你贫嘴的,你其他也学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接触产业出息了。”
林瑾衡眼睛发亮,闺阁生活很精彩,但是这样再精彩时间一久也腻歪了,她正需要新鲜事。
见她模样,重华哭笑不得,翻开账本推到林瑾衡面前,“喏,这是你这十二年来的封邑所得,你是个有福气的,封地上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林瑾衡也是接触过账本的,不过之前都是看支出,今儿个是收入,这感觉自然不一样,简直看得心花怒放,“原来我这么有钱啊!”语出惊人,“我反正不缺银子,干脆我就不嫁人了。”
重华纳闷,“银子和你嫁人有什么干系?”
林瑾衡抿嘴一乐,“嫁人不就是找一张长期饭票嘛!”林瑾衡晃了晃手上的账本,“我就是吃金子,这也够我一辈子吃的了。”
重华长公主失笑,拧她的脸蛋,“胡说八道!”想起甄可,便道,“姚家人已经为这事来过,依我看,姚以安对你有几分用心,咱们且看着他们接下来如何行事是否言出必行,值得托付。”揉了揉林瑾衡的头,“傻姑娘,有麻烦不怕,能解决掉的麻烦就不是麻烦。”
林瑾衡笑了笑,端坐着开始听重华给她讲账本,正说着,一侍女满脸喜庆的进来。
重华心念一转,想起之前嘱咐的事情,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笑,看来是喜讯来了。
果不其然,侍女躬身禀道,“姚公子府试得了案首。”
案首,第一名,十四岁的案首,虽然只是府试,林瑾衡一扬眉,看来不是自大是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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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以安府试夺魁,自有络绎不绝的亲眷上门拜贺恭喜。林家和姚家关系却是没到这交情,不过萧紫涵从中牵线搭桥择了个日子以游湖的名义向林瑾衡等人发来邀贴。
喜讯传来当天,庆丰郡主花了好一通心思安抚好想去的甄可,过府祝贺,不管私底下两家关系如何,明面上两家还是世交更是姻亲。
看着庆丰郡主没带甄可过来,姚萧氏婆媳二人不动声色的对视一眼。看在长安侯和宁安候老夫人的姐弟情分上,两家也不想把关系弄僵了。庆丰郡主愿意下狠心管教女儿,对姚家好,对甄可也好,甄可如今这性子,甄家人毫无原则的溺爱也要担上一部分责任。
庆丰郡主彷佛之前的龌龊不存在一般祝贺姚以安,看着姚以安的眼眸深处藏着怜悯,想起女儿,又快速掩去。
姚家老二的媳妇是宗室女,和庆丰郡主是手帕交,庆丰郡主过府,必是要找她叙旧的,今天也不例外,吃完宴席,便与周氏去园子里闲话。
“以安得了案首,舅舅不晓得要欢喜成什么样子。”庆丰坐下后笑着对周氏道,“世子爷可是好福气,有这么个儿子。”长子嫡孙,长安侯自然偏爱几分,何况姚以安又是个聪慧有上进心的。
周氏笑容不变,“以安可是替府上争大光了,姚家有几十年没出过案首了。”袖口下的手却是微微收紧,姚以安是案首,她儿子十三名就被比到了尘埃里。从小到大,姚以安事事压她儿子一头,压得儿子几乎喘不过气来,想起儿子挑灯夜读,勤学不缀,姚以安却还有闲情逸致跑出去和世家子弟玩耍,最终还狠狠的压她儿子一筹,周氏脸上的笑容就有些维持不住。
庆丰郡主目光一闪,忽然叹气道,“不是我说,舅舅也太偏心了,自小就把以安带在身边悉心教导,带着他拜访故交好友。以宁比以安资质更好,差就差在这身份上,身份不同,阅历见识不同,这将来就更加大大的不同了。”说完便直视周氏的眼睛。
周氏眼中的愤恨和不甘之色一闪而逝,马上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冷声道,“姐姐这话,我可不敢苟同,以安是嫡长孙,父亲高看一眼才是正理。”
庆丰郡主了然一笑,兀自道,“这当娘的总想把最好的留给孩子,总想孩子开心,你说是不是?”
周氏坐在那不说话,却用一种考究的眼神打量不同寻常的庆丰郡主。
“可儿那模样,想必你也清楚。她以死相逼要嫁给姚以安,我能怎么办,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说着庆丰郡主话里带了哽咽。
“可儿这孩子,我也心疼她,若能让她欢喜,我是千百个愿意的,只是,公公婆婆,大哥大嫂怎么可能答应。”周氏也是一脸的心疼和为难,脑子却转的飞快,庆丰郡主不会无缘无故和她说这些话,肯定心中有了对策,她倒不妨听上一听,世袭罔替的爵位,子孙后代的富贵,凭什么就因为她家老爷晚出娘胎一会儿就终身无缘。
庆丰郡主和周氏自小长大,岂不知她为人,也不跟她拐弯抹角,握着周氏的手道,“我有法子让姚以安做不成继承人,大房只有他一个嫡子,若他废了,你说舅舅会不会换世子。”庆丰直直的看着周氏,语气循循善诱。
周氏一惊,压住心跳笑道,“你莫哄我,你想把可儿嫁给他,怎么舍得废了他。”
“前途大好的姚以安怎么愿意娶可儿,舅舅他们岂会答应呢,我就是用了法子把可儿嫁进来,到时候鞭长莫及,恐怕女儿怎么死的我都不知道。”庆丰郡主自嘲一笑,眼角滑落一行清泪,“姚以安若不是继承人了,事情就好办很多,加上有你照顾可儿,我这心就安了。”
周氏一惊,神情若有所思,又惊疑不定眼神期望的看着庆丰郡主。其实若是姚以安娶了甄可,并且甄可好好的占着正妻的位置,姚以安继承人的身份就难保,长安侯夫人怎么可以是个疯子,下一代继承人更不可能从一个疯子肚子里爬出来,轻拍着庆丰的手,嗔道,“姐姐说的什么话,我一直把可儿当亲生女儿看。”
庆丰郡主嘴角微不可见的一勾,将一个荷包塞到周氏手中,“你想法子往姚以安饮食中加了这个。”见周氏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庆丰郡主安抚一笑,淡淡道,“这不是□□,不过人若吃的久了,就会神志不清。它无色无味,银针也验不出来,不信你可以试验下,是我偶然得之,咱们大历根本没有这种东西。”姚以安废了,林家怎么舍得把林瑾衡嫁给他。她再想方设法抓了姚家的把柄,想来长安侯也不会舍不得拿一个无用的孙子来换平安。
闻言,周氏只觉得手上的荷包有千斤重,想放下又舍不得,想拿起来,又心中胆怯。
庆丰郡主微微一笑,替周氏合上手掌,“长安侯世子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