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满芳和晏原陆温礼他们道别的时候, 望着晏原的眼神一直带着困惑。
从晏原说出“太贵了”这几个字之后,晏忙芳就一直有些恍惚。
她就差没有张开嘴巴,在脸上写出“惊讶”两个字了。
她动了动双唇, 目光满是不可置信:“这不——”
贵啊。
晏原不用想就知道他娘要说啥, 他立刻靠近自家亲娘的耳朵, 小声地说了句:“小陆说今天您看上的东西他买给您当见面礼。”
闻言,晏满芳呆了呆, 下意识看了眼陆温礼,瞬间摇头,放下了那串高价珠宝。
她对陆温礼的第一印象特别好,只是鲜少接触到平凡的打工阶层, 即便知道陆温礼在一家小公司上班,也忘了这个年轻人可能没什么钱。
人家想付钱给她买个见面礼本来是好心,她这样选一个小陆承担不起的,不是平白给人家尴尬吗?
还是晏原更细心。
经过晏原的提醒,以为晏原傻了的晏满芳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妈突然不喜欢了,算了, 不买了。”
随即,她领着自家儿子和儿子的“室友”,找了好些家店, 这才假装自己不经意间看上了个价值最便宜的小挂件。
待到陆温礼付完了钱,晏满芳对晏原耳语道:“下次妈来你家,也给小陆买个礼物。”
晏原只能点头应好, 心里期盼着他妈可别再突击到他家了。
他给晏满芳在商场门口叫了车,晏满芳打开车门,眼看就要坐进车后座,却又突然停下脚步,转回头看。
晏原笑了笑:“怎么了妈?”
陆温礼在一旁,一手抄兜,微微垂着眸,没有说话。
“儿子,”晏满芳摸了摸晏原的脸颊,她蹙着眉,“我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你是不是生病了?”
晏原:“……”
他其实很理解他亲娘的心情。
如果有一天,他要买一个便宜的东西,他哥哥当着他的面和他说“太贵了买不起”,他可能也会觉得他哥哥脑子进水了。
就算他找了个“陆温礼付账”的理由,晏满芳也不是真的是个天真小公主,这一路陆温礼明显没有任何被金钱打击到的样子,她现在缓过劲来,当然会觉得不对。
晏原哭笑不得却又无法当着陆温礼的面给晏满芳解释,只好将晏满芳的手从自己脸颊上拿下来,轻轻握了握,拍着对方的手背表示安慰:“没生病,好着呢,真的!”
他赶紧拉起晏满芳,十分温柔地将她塞入车中,说了句“改天回家看您”,就将车门关上了。
徒留他亲娘一副仍旧云里雾里的表情坐在车内。
引擎的声音响起,眼看晏原给晏满芳打的出租车走远了,晏原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他转回头,看了一眼仍旧没有说话的陆温礼。
对方似乎预料到了他的目光,眸光微动,视线与他相撞,神情依旧十分淡然从容。
晏原往陆温礼身边走了一步,他勉强地笑了笑,眼神飘忽,语气也带着心虚:“我们先回家吧?”
以陆温礼的聪明,即便他今晚拼尽全力没有让他亲娘说出什么暴露信息的话来,但是他这样绞尽脑汁地阻拦,本身就是一种不寻常的行为了,陆温礼会不会早就看出来了?
晏满芳的谈吐气度、穿着,还有今天逛商场那些眼熟晏满芳的销售人员,甚至是晏满芳亲自给他送来的衣服。
不管从哪里看,若是仔细一看,都可以看出不对劲来。
这不是一个有点钱的家庭会有的表现。
甚至只要在这个商场多问问,晏满芳的身份也就可以推测个十成十。
晏满芳方才还在,晏原一直生怕暴露他的父亲是周善,全程都是心急火燎的心情,根本来不及顾及那么多。现在人走了,他也冷静了一下,这才发现……
刚才他那些补救根本就漏洞百出。
眼见陆温礼抬眸看了他一眼,眼底的情绪看不清明,晏原拉了拉陆温礼的手臂:“陆温礼?”
回应他的是一道低沉的声音:“嗯。”
还好,会说话,哪怕只是一个语气词。
陆温礼似乎没有很生气。
“我把我妈刚才买的那个挂件的钱打给你。”
“不用了,难得你们找个最便宜的。”
晏原:“……”
陆温礼果然看出来了!
操噢。
回家的路上,晏原坐在副驾驶座上,目光时不时落在开车的陆温礼身上。
因为晏原阻止的缘故,晏满芳并没有逛太久,此时不到九点,正是这繁华城市中疲惫一天下班的人与纸醉金迷的人归来出没的交接点。
街道上车流不止,几道鸣笛声响起,晏原却没有心思欣赏灯火灿灿的夜景,满心满脑都是一会回家之后该怎么办。
不对劲肯定是不对劲了,但是这个不对劲是为什么,能不能让陆温礼把这件事情揭过去,端看他怎么解释了。
他先试探性地问道:“陆温礼,今天……是不是麻烦到你了?”
“嗯?”男人的手仍旧娴熟地操控着方向盘,他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声音却一点一点地传入晏原的耳中,“不麻烦。”
随即没有多言。
晏原:“……”
一点都问不出来陆温礼的态度呢。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双手不自觉抓紧了安全带,乌黑双眸透露出紧张。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问道:“让你白做一次晚饭了,麻辣烫好吃吗?”
“你喜欢就好吃。”
声音不重不轻,勾不出任何情绪。
晏原眨了眨眼睛,睫毛微动,觉着车内冷气开得再足,似乎都解不了他脖颈之处升起的燥.热。
他将车窗摇下那么一个缝隙,感受带着温热的风吹在自己的脸上,伴随着前方的冷气,这才平复了一些。
“陆温礼,”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将陆温礼的名字放在口中品尝了一下,这才接着道,“我妈她……”
他卡住了。
该怎么说呢?
我妈她看上去很有钱很贵妇你是不是猜到什么了?
这样问,万一人家根本没有怀疑到这份上,他不是不打自招吗?
那要怎么试探?
“晏原,”陆温礼也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回家再说。”
晏原一愣。
陆温礼的侧脸一点缺陷也没有,即便戴着眼镜,高挺的鼻梁仍旧十分显眼。可晏原更喜欢这人摘下眼镜的样子,即便轮廓更为冷硬,可眼底的情绪却清晰明了。
他敢长时间直视不戴眼镜的陆温礼,因为心中总觉得那样的陆温礼看不清他的表情。
若是直愣愣地盯着久了,晏原甚至能从陆温礼的眼中挖出若隐若现、微不可查的三分温柔。
不像现在,镜片下的双眼淡然如故,脸庞斯文俊朗,他想揣测对方的情绪,却又不敢凑近,生怕陆温礼那清明的双眼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看得一清二楚,一个转瞬就将他的心思看透。
他顿了顿,忙不迭点头道:“好,回家详谈。”
……
家里的客厅还开着灯,是临走前晏原特地留的。
这个复式小楼实在偏僻,刚刚从喧嚣繁华的市中心脱离出来,晏原觉得他和陆温礼同居的这个小窝太过安静。
除了空调近乎微不可查的嗡嗡声,只有他和陆温礼的声音。
仿佛突然将他和陆温礼送到了一个安静的单独的世界中。
餐桌上还摆放着陆温礼做的晚饭,不多,只有三菜一汤,现在早就冷得不能再冷了。
晏原低头,看了一眼今天已经吃了两顿的肚子,又看了眼餐桌上纹丝不动的菜。
陆温礼每天这么忙,下班了还做好饭等他……
前面晏满芳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晏原这边又开始愧疚了起来。两人换好家居服,晏原拉了拉陆温礼的手:“我们边吃边说吧?”
陆温礼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颔首道:“好。”
于是乎,热好了菜之后,晏原和陆温礼面对面坐下,吃起了今天晚上的第三顿。
几个小时前和艾琳达私下见面还口口声声说再不喝酒的晏原,为了壮胆,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瓶伏特加——这是陆温礼平时喝着玩的,他酒量一般,不常喝,只是现在这个情况……
红酒似乎不够。
给自己和陆温礼各自倒满了整整一杯伏特加,晏原这才认真而又严肃地开口道:“今天的事情,抱歉。”
陆温礼挑眉:“不用。”
“我抱歉的是之前有所隐瞒。”
他想好了,陆温礼这种人,骗是骗不过去的,一直骗暗恋对象也不好。
堵不如疏。
“嗯?”男人举起玻璃杯,轻尝一口透明澈亮的酒。
浓厚的酒香飘荡在两人当中,晏原猛地喝了一大口,辛辣感不断刺激着他的口腔,他瞬间被着浓醇的香味刺激得有些发晕,胆子也大了起来。
“我之前和你说,我家小有资产,其实是骗你的。”
话落,陆温礼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神情微动,似乎有些意外。
这个表情正中晏原下怀——他知道陆温礼有多聪明,不论怎么样的解释或者是善意的谎言,陆温礼都能找出漏洞。可他也有优势,优势就是他对陆温礼的了解,以及……
他对自己在陆温礼心中的分量有了一定的自信。
坦白比陆温礼自己发现什么来得有用。
他接着道:“我们家其实挺有钱的,但是我一直都没把这些当成我自己的钱。”
不是谎话。
他低着头,深吸了一口气,接着道:“再加上我上边有个哥哥,怎么说呢,大家族大世家的那些事,比小有资产的家庭糟心事多太多了。所以,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家很有钱,但我并没有把这一切都当成自己的所有物,这也是我之前说过的。
我……这也算是我一个伤疤吧。我知道你要查,去问问或许就能查到,但是我……其实并不太希望你去查。”
其实这些话除了隐瞒他出生在周家这样和其他有钱世家不一样的家庭之外,其他全是真话。
他很幸运,明明出生在周家这样有钱有势到足够影响海内外的家庭中,上头还有个和他同样拥有继承权的哥哥,可是父母齐心,哥哥也宠他,根本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他们一家四口齐心,其他人却想做文章。
哥哥对他好,不代表别人不会在他们兄弟两身上做文章。晏原从小到大,明里暗里撺掇他争夺甚至是独占家产的人多得海里去了。即便是从那些不干净的地方下手的人也多得是,他还没长大,周善和晏满芳为了保证他和哥哥的安全,一直都没怎么对外公布他的存在。
小时候,一开始还有保镖成群结队地跟在后面,后来周善不把他带到所有人面前,周家这个小儿子渐渐没了存在感,晏原这才喘口气自由了些。
他在重生之前会那样讨厌他自己的身份,多半也是来源于此。
这几句话他说得真情实意,陆温礼安静听完,竟是举起了酒杯,同晏原的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
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响起,酒水轻荡,陆温礼看着他,嗓音低沉:“你还讨厌有钱人吗?”
晏原先是呆了呆——似乎……好像……这次的危机过去了!?
噢耶!
果然他的暗恋对象吃软不吃硬,智商比不过,他干脆坦白加上卖惨这条路算是走对了!
以陆温礼的性格,会因为他“不愿提及”,直接越过他妈妈今晚的事情不谈,事后必然也不会再去追查了。
就让他在陆温礼心中当一个家里很有钱但是自己叛逆出走的不爱啃老富二代吧。周家什么的,等陆温礼慢慢接受他很有钱这件事,他再继续坦白!
晏原呼了一口气,可还没来得及放松,他突然意识到方才陆温礼问了什么。
——“你还讨厌有钱人吗?”
当然不讨厌了,他还要越来越有钱,以后陆温礼想要干什么、买什么,他都无所谓。他喜欢的人,有他在,要过得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自由舒适。
可是陆温礼现在问他这个问题……
晏原可还记得刚认识的时候,陆温礼那一句斩钉截铁的“我也不喜欢有钱人”。
他慌忙摇头:“不喜欢!一直不喜欢!你……你呢?你不是一直讨厌有钱有势的人吗?”
不知为何,在他否认的一瞬间,向来波澜不惊的陆温礼眼中居然闪过了一丝失望的情绪。
他只听到男人因为喝了酒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嗯。好,我知道了。”
晏原感觉绷紧全身的那根弦就这样松了。
他笑了笑,酒窝盛着浓醇酒香,在这样小酒小菜的小家之中,像是洗去所有老练与沉稳,突然变得天真烂漫了起来。
岂料陆温礼不给他太多沾沾自喜的机会,下一句便是:“所以你之前一直欺骗我。”
晏原:“!!!”
操!
他还以为这事情结束了!
身份这件事情暂时不会被陆温礼查出来了——因为陆温礼不会去查,可是他很有钱这件事是揭不过去了。
他立刻放下筷子和酒杯,绕了一圈绕到陆温礼身边,整个人扒拉在陆温礼的身上,语气有些软:“我这不是觉得没必要嘛……”
其实是怕陆温礼讨厌他。
但这个理由可不敢说——万一陆温礼改变主意,决定去查查他的身家背景怎么办?
周家这样的身份,陆温礼现在有了这么多信息,要查到可就太简单了。
到时候他的暗恋对象就会发现,他这个一直声称讨厌有钱人的小公司总裁,并不是他现在口中那个家里是富豪但是无意家产的仇富小总裁,而是……
整个西京市最大的世家。
不仅有钱,还有势。
他就是陆温礼最讨厌的那种一出生就喊着金汤匙不用打拼就可以站在顶端的有钱人。
这画面太惨,晏原光是想象一下就觉得心惊胆战。
他赶忙又温声道:“陆大总监,大人不计小人过嘛,我给你涨工资?”
陆温礼侧过头来看他。
晏原继续道:“反正你也知道我有钱了,考不考虑享受一下同居人有钱的奢侈?我给你发奖金?每天发奖金怎么样?”
陆温礼继续不语。
晏原急了,他直接掰了掰陆温礼的肩膀,眼看掰不动,只好靠在桌子前,直接挡住了陆温礼全部的视线。
眼前突然出现青年放大的面孔,陆温礼愣了愣,他眼神一暗,居然没有被晏原吓到,反而心思微动,理智异常的他居然想凑上前去,轻轻地亲一下青年那略显酒窝的脸颊。
而晏原还对他的冲动无知无觉,仍旧乖巧地笑着,平日里在公司的那副果决自信的样子全然消失无踪,举止中透露着满满的战战兢兢小心翼翼。
饶是不爱笑如陆温礼,此刻都禁不住缓缓勾起嘴角,眼尾微微上扬。
他其实在晏原的母亲进屋的那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而晏原之后一直拼尽全力地挽救,更是让他确认了晏原家庭的不同寻常。只是当时他没有戳穿,反而觉得那样焦急却又无奈的晏原很是可爱,一晚上都在装作不知罢了。
如果不是刚才晏原略带伤感的那一番话,陆温礼必然会回到方才购物的商场,同商场见过晏满芳的工作人员细查一番。
其实在知道晏原家境比之前晏原说得还要好上许多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不是生气,而是窃喜。
就算是现在,听完晏原的解释后,陆温礼也有自信。
除了晏原不喜欢有钱人这件事让他有些失望之外,陆温礼其实很满意。
仅仅只是有钱的家庭他完全不在乎。或许他还能更快地利用这点,让晏原渐渐地不讨厌他这样背景的人。
甚至说,他的心中还要那不可说出口的阴暗。只要晏原的家世比不上他,他就可以为晏原遮风避雨,让晏原离不开他。
心里虽说是这么想的,陆温礼表面却表现得截然相反。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拿起纸巾擦了擦嘴,低声道:“我吃完了。”
晏原拉住了他:“那坐下喝酒啊!”
“没心情,”陆温礼垂眸,双眸敛下所有情绪,刻意将一切窃喜、失望、自信全都隐藏了下来,“不高兴。”
晏原仍旧拉着他的手臂,还晃了晃,接着温声道:“哎呀,下次不会了!你可是我最最最——”
声音突然停顿了那么一瞬,青年像是怕说出什么秘密一般,猛地一噎,话锋一转:“你可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没有骗出他想要听的话。
陆温礼叹了口气,直言道:“怎么补偿我?”
“啊?”晏原的表情有些呆,青年歪了歪头,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意思,“你要什么补偿都有!奖金?工资?车?豪宅?美——呸,不能有美女。”
陆温礼:“……”
他再度坐了下来,目光停留在晏原身上,往日里的沉默寡言像是特地为了今天的总结陈词一般,他居然破天荒地连着说了好几句话。
“姜华清挖人的时候,我很担心你。”
晏原:“……!”
“收购长藤的时候,我怕你花光所有积蓄。”
晏原:“……!!”
“姚卓要切断你的合作项目,我忧虑你承受不了。”
晏原:“……!!!”
“边蔚的事情,我还出谋划策,怕你被边蔚欺负。”
而且……如今陆温礼哪里还猜不到背后开始收购边蔚公司的人是晏原?
白鹿可差点就和晏原安排的傀儡公司杠上了。
得亏了那时候他的直觉和分析告诉他不能继续和对方对着干,不然现在这个时候……
他们可就要看着被他们两人哄抬得极高的价格干瞪眼了。
晏原已经完全呆了。
他的眼镜一眨一眨的,似乎将陆温礼的话在脑海中转了三四遍,这才后知后觉的露出了欲哭无泪的表情。
过了片刻,晏原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姿势,声音有些发颤:“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温礼没有开口,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还剩余大半瓶的伏特加。
晏原:“……没问题!”
夜色深深,星空被乌云遮蔽,不过多时便降下暴雨。
哗啦啦的雨声自窗外传来,晏原戒了这么长时间的酒,突然喝起了伏特加,不过片刻就不胜酒力。
在醉倒前的那一刻,他脑海中只闪过了一个念头。
千万不能再赖在陆温礼房间睡觉了!!!
……
暴雨后的清晨有些凉。
似乎昨天的闷热都被雨水冲了个干净,即便关着窗,屋外的温度仍旧一点一滴渗透而入,使得开着空调的屋内有些冰凉。
晏原冷得轻轻打了个喷嚏,茫然间微微睁眼,一眼就瞧见了淡蓝色的被子。
陆温礼的床单和被子都是深灰色的,这里是他的房间。
困意尚存,他觉得凉飕飕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将自己略微冰凉的手脚都缩回了被子里,不自觉就朝身边暖乎乎的人靠去。
空调遥控器似乎在另一边。
晏原推了推身侧的人,对方的手臂肌肉感十足,没有一点软肉。他含糊道:“陆温礼……空调关了,凉……”
几秒钟后,空调轻轻“嘀”了一声,嗡嗡声越来越小,逐渐消失在晏原的耳边。
应当是关上了。
他又往陆温礼身上靠了靠,床头的手机却一点都不想让他多赖床一会,突然震动了起来,铃声响个不停。
晏原看也没看接起来:“喂?”
“晏原,”熟悉的声音自那边传来,语气森森,“你当真不见棺材不落泪吗?做我的人让你这么难决定?”
是边蔚。
陆温礼似乎也被这个铃声给吵得彻底清醒了,嗓音沙哑地低声道:“是边蔚?”
晏原还没来得及回答,电话那头的边蔚便吹了个口哨,语气阴狠:“哟,原来你睡到姓陆的床上去了啊?”
晏原:“……”
大早上的来装.逼,不会挑个他不睡觉的时间吗?
伴随着满屋的凉意,晏原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起床气都集中在了这一刻。
“睡哪关你什么事?抱着你的王八脑子滚,你爷爷要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