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仲凌一向是自制的, 前一天晚上和白齐伟一起喝了不少酒, 回宿舍后, 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何娉婷。可以说,在他人生的前二十六年里,他没有这样强烈地想过一个女人,也没有谁能在他的脑子里留下那么鲜活的形象。
甚至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明明不是很熟悉的人, 也不过就见了几次面而已,怎么就把她放心上了呢?难不成这个世上真有什么一见钟情, 还是说因为他这辈子就注定要和她在一起?带着些许酒意想了半夜,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但他毕竟是个果敢的、行动力强的军人,已经打定了主意,既然对她有这样的感情, 何不顺从了自己的内心?自己老大不小,家里也不停催促, 与其为了婚姻而随意将就, 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找她说清楚,那么以后她何娉婷就只能他翟仲凌的女人。
不能说他自大, 他是真没考虑过娉婷会不会有喜欢的人, 又或者会不会答应和他处对象,这些问题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孙子有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对他而言,只要坚定了自己的目标, 不管处在多么困难的境地,他也要有必胜的决心和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信念。这是他从军多年一直鞭策自己的人生信条。他是不允许自己失败的,即使有不利的因素,他也要让它们消失于无形,所以他现在才会站在这里,在忙碌了一夜后,等着那个令他心动的姑娘。
翟仲凌一直等着娉婷出现,等到文工团的人员差不多齐了,却还没看到娉婷的人影。
“队长,昨晚上娉婷把脚扭伤了,走得慢了些,她和陈婷等会儿就来。”一位团里的女战士跟队长周正报告了这个情况,站在周正旁边的翟仲凌自然也听到了。
“行,我知道这个情况了,你们先去把该整理的东西整理好,过会人齐了我们就直接出发。”周正其实已经知道娉婷脚受伤的事,这会翟仲凌在,他一个文工团连长怎么着也要在军区参谋面前表现一番,因而也没有心思在这个事情上多加关注,何况脚扭伤了而已,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而翟仲凌知道娉婷受伤了心里自然着急,这一急就难免会在脸上带出些情绪来,让一旁的周正和镇长都有些犯怵。
“翟参谋,要不您去里面歇一会?昨天晚上真是多亏了您,要不是您带着战士们过来,这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修好呢。”
镇长也觉得自己冤得很,他们镇本来就比较偏僻,经济条件也没有其他镇好,本来说文工团要过来表演,镇里上上下下都挺高兴,谁知道愣是下了一整天的雨,还把路给冲塌了。为了能让文工团早日回部队,镇里的青壮年都淋着雨上阵了,还是没能把路修好,倒招来了部队上的领导,他一个小小的镇长,平常在乡亲们面前好像挺有面子,这在军区领导哪还能不低个头?
季红一路扶着娉婷到了集合的地方,因为娉婷脚受了伤,速度自然比其他人慢一些。等她到了小院门口,仿佛有感应般,她抬眼望去,就对上了一双看似古井无波的双眼,又仿佛有黑洞般,直直地向娉婷砸了过来。娉婷赶忙低下头,却总感觉那道视线一直盯在她的身上。
娉婷和陈婷进了屋子,听到大家都在议论翟仲凌,知道昨晚是他带着士兵过来修路的,对这样一个年轻有为又英俊的军官,团里的女兵们全都是溢美之词。
“他就往那一站,可神气了,听说他还没有结婚呢,也不知道为啥,不过以后谁要是嫁给他,肯定幸福死了。”
“看你一脸花痴样!不过还别说,平常周队长看起来也是一表人才的,可今天周队长站在人家旁边,真的是没法比。”
“他那么大一个领导为了修路的小事还亲自走一趟,这‘为人民服务’做的也太到位了,难怪人家年纪轻轻就当了军区参谋呢。”
“你别这么无知了好不好?翟参谋可是立了好些军功的战斗英雄!别用你那浅薄的思想玷污了他高贵的灵魂。”
娉婷坐在一旁听着大家说话,时不时地,那双眼睛总是莫名地出现在她脑子里。她也不想自作多情,可她总觉得对方是对她有些意思的。以前她看到过一句话,就是“不管你怎样隐藏,你心爱的人儿总是会感觉到”。她也不想去承认,自己对这个人也是很有好感的。
“好了,大家准备出发了。”
随着一声通知,屋里的战士们鱼贯而出,娉婷和陈婷自然还是走在最后的。
“周队长,这位女同志腿受了伤不方便爬上爬下,我那里还有多余的座位。”文工团是一起坐着绿皮卡车过来的,这会儿既没有大巴士,也不会专门配什么商务。娉婷已经准备在战友的帮助下上卡车了,不妨听到了翟仲凌的话,吓得她差点又摔上一跤。
“哦,对,应该的应该的,我们是要照顾受伤的同志。”周正暗自懊恼,转身对娉婷说,“那何同志,你腿受了伤,翟参谋体恤你,你就去坐翟参谋的车里坐吧。”
娉婷偷偷看了一眼翟仲凌,却发现他也正看着她,顿时脸刷地一下又红了。
翟仲凌的车就停在绿皮卡车旁边,警务员小方是个认真落实领导指示的好战士,他早就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等娉婷坐进去,他才把车门关上,进了自己的驾驶室。而翟仲凌为了避嫌,坐的是副驾驶的座位。
从上车开始,娉婷就努力弱化自己的存在感,一直看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小方更是一心开车,不说一句,车里不自觉地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氛。
“你的腿怎么样?要不去军医院看一看,那里的骨科医生还不错。”翟仲凌突然间说话,不说娉婷,连小方都震动不小,要不是他心理素质过高,没准还会出个车祸什么的。只怪平常翟仲凌一本正经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小方从来没往男女感情方面想过,真当他是为了何同志的腿伤考虑才让她坐车的,谁知道翟参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作为翟仲凌的警务员,翟仲凌的大事小事他都清楚,是确定肯定以及一定地知道,翟参谋是单身,并且平常没有和任何女性有接触或者进行交往。但事实明显打脸了,起码他就不知道,翟参谋的感情,早已蓄势待发了。
“不用了,就是脚踝扭了,最多韧带有点拉伤,只要休息几天就好了。”娉婷也真是吓了一跳的,到这会儿心跳还有些快呢。她也不是单纯无知的小女孩,自然知道翟仲凌这一系列举动意味着什么,说内心没有小雀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和他接触起来,总感觉两人之间有差距,也可能是翟仲凌太优秀的缘故,让她不知不觉有些仰望他,而不是像以前和男朋友相处那样。
她摸着自己红的发烫的脸,这是生理反应,是她完全无法控制的,因而表情带着懊恼,配上满脸的胶原蛋白,无端端显得异常可爱,起码在后视镜里看到她的翟仲凌是这么认为的。
“韧带拉伤不是小事,不能掉以轻心。”话说的不够柔和,但他说话的语气绝对称得上“温柔”,没看一旁开车的小方都哆嗦了一下吗?
“还是要去医院看看,你腿伤了,最近也不需要参加演出,耽误些时间也没事,团里的领导想来也不会怪罪。”话都说成这样了,娉婷哪还有余地说不去?随后跟在吉普车后面的绿皮卡车就发现,吉普车已经开的无影无踪了,不过卡车司机也没当回事,卡车开不过吉普有什么可奇怪的?只是等大家都会了团里,陈婷才发现娉婷一直没回来,心里很是担心,又怕说出来反而出事,这会也没有大哥大,小灵通,只好干等着。
军区医院离总军区不远,娉婷感觉坐在车上一会儿功夫也就到了。车停下后,娉婷原本打算自己下车,不过翟仲凌比她快了一步,早就从副驾驶出来,还帮娉婷打开了后座的车门。当他递着手给娉婷时,娉婷愣了几秒才红着脸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她一直低着头,自然没看到翟仲凌弯起的嘴角和带着笑意的双眼。
一路上,翟仲凌握着娉婷的手,扶着她进了医院大厅,好在骨科医生的办公室是一楼,并不用爬楼梯,稍微走几步路也就到了。
“呦,什么风把我们的翟大参谋给吹来了?”骨科办公室里,翟仲凌和娉婷一进去,就被一位年轻的医生给调侃了。“怪不得今天看起来春风得意,你小子,不声不响搞了这么一出,好事将近了吧?”
“快别废话了,没看到有病人上门了吗?还不赶紧过来看看。”翟仲凌也不管那医生的调笑,扶着娉婷坐在了椅子上,倒是娉婷听了他们的对话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了这是?伤了腿了?”年轻医生走了过来,问了娉婷几个问题,比如怎么受伤的,感觉怎么样。
“就是不小心从台阶上滑下来,脚有些扭伤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要不要紧那得我说了算,谁让我是医生呢?”刚正经了两句,他又恢复了原形,娉婷还没觉得怎么样,翟仲凌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
“行了行了,这伤成什么样我得先看看吧?那你先把鞋给脱了,我也好看看具体扭成什么样了。”这个要求完全是合情合理的,不让医生看医生又怎么会知道具体情况,可这会让娉婷把鞋袜脱了,她就是内心再强大也做不到。如果只是医生在场也就算了,翟仲凌又不是她的谁,没见几次面就在他面前脱鞋也有点不太好吧?
医生还等着她的下一步动作,结果等了半晌也没啥动静,转头看到她红得发胀的脸,顿时悟了。“你,先出去,现在是医生会诊时间,闲人请自觉离开。”
翟仲凌没有理会他,反而坐在了娉婷身边,“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我也是担心你腿上的伤。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不说娉婷听了之后的反应,就是那年轻医生的下巴也快掉了!他认识翟仲凌多少年了?为了他自己从小到大挨了多少打骂?今天竟然能听到这块木头说出如此煽情的话,真是如同天雷滚滚般,让他惊异到不能自己。
“说什么呢?我只是脚踝扭了一下,干什么扯到负不负责的,再说你又不是医生。”恐怕连娉婷自己都不知道,她对翟仲凌已经完全没有了心防,如果不是心里已经接受了他,又怎么会和他这样说话呢?
翟仲凌轻轻抬起娉婷受伤的那只脚,娉婷想抽回去的但是无果。他解开了娉婷脚上穿着的解放鞋的鞋带,把袜子褪到脚后跟,自己看起了娉婷脚踝受伤的情况。在部队里受伤是家常便饭,这种小伤他也能看,只见这会儿扭伤的地方已经肿成紫红色,看起来有些吓人。他用手按了按,娉婷受不住疼,脚条件反射地往后抽。
“还好,确实没伤到骨头。”毕竟是受了伤,他也不敢轻易地下决定,用眼神示意那位年轻医生再过来看一看。
“情况还可以,不算严重,等会我去拿着去血化瘀的药,你自己回去擦,最好能坚持按揉受伤的部位,虽然有些疼痛,但是这样有利于恢复。”他这会可是完全明白了这个姑娘在翟木头心中的位置,也不敢随意拿她玩笑。连原本应该由病人自己去药房配的药,他都准备自己掏腰包代劳了。
“那麻烦你了,我们等会儿就要走,你快点去吧。”翟仲凌也不和他客气,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办公室的主人般,而本应该生气的主人却灰溜溜地转身就走了。
娉婷这会已经自己穿好了鞋子,事情突然间变成这样她一时间还走些消化不了,觉得太不正常了。
“等会儿先找个地方吃饭,吃完饭我再送你回部队,你看这样好吗?”后面那句征求意见的话完全是他附带的,要不是怕自己显得太“独裁”,他只会去表达,而不会去征询。
“饭是不用吃了,倒是要麻烦首长,送我回部队。”军区医院并不在市区,也没有可以直达文工团的公交。娉婷会这么说也是因为在这个年代,姑娘的名誉是很重要的,他喜欢自己是一回事,当然她对他也有好感,但这样不明不白,什么也不说清楚就一起去吃饭,还要坦然接受他的种种“好意”,任何懂得矜持的姑娘都不会这么做。
听到了娉婷拒绝的话,甚至她的表情也有了距离感,翟仲凌有瞬间的慌乱。他沉默了片刻才开口,“对不起,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不尊重你的意见。”
他的话刚说出口,娉婷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侧过头用手指擦泪,面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块手帕。
“我是喜欢你才会这样,可能是我用错了方式,让你感到了不愉快,我为自己的行为向你道歉,你别难过,都是我的错。”他能说出这些话并不容易,就是因为难以表达,也不懂得表达,他才会做出种种出人意料的行为。以前战友们私下也谈起过,是怎么和对象走到一起的。他们都说男人对待感情要主动,要霸气,这样女人才会喜欢,才会死心塌地。
娉婷会哭其实最重要的也不是翟仲凌对她如何如何,既然知道他的喜欢,她毕竟不是这个年代的人,对那些细节并不在意。她只是突然间想到,自己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生活了快四年了,很多时候她也是彷徨的,也是需要依靠别人的。现在出现了这么一个人,他各方面都很优秀,对自己也有一些感情,可这种感情可不可靠她并不清楚。同时,她也为自己感到悲哀,原来到了最后,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依靠别人,原来靠自己的能力去生活是那么地艰难。
“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接受我。如果你现在不愿意接受也没关系,我已经认定了你,我会用你喜欢的方式接近你,直到你接受我为止。”他的手一直伸着,上面放着的是娉婷一直没有接过去的手帕。
“我们不熟悉,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你就说你喜欢我了。”娉婷喃喃地说了一句。
“我们可以相互认识,就是那些相亲交往的年轻人不也是这样从不认识到认识,从不了解到了解。我可你告诉你我的家庭,我的工作,告诉你我的一切,这些都不是问题,只要你对我也有好感,我们为什么不尝试着在一起呢?起码我们有了这样的感情基础,不是比别人更加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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