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坐班车来到了造船厂,没有去打扰韩东晖的工作, 而是直接去了菜市场, 买了一些菜就回家了, 想等韩东晖晚上回来的时候, 给他做一顿好吃的。
但回到家,只见厨房里干干净净的,显然韩东晖很久都没有自己做饭吃了,屋里缺这少那的,苏雅只得做了火锅,还和面做了几个扯面片。
白面里加了水和一点盐,揉好醒了一会, 就分成剂子按扁,擀成长条形状的面皮, 抹上一点花生油放着。
买的海虾剪掉了须和爪, 再剪开虾背挑出虾线,清洗干净,控干水分。油锅热后倒入清洗好的大虾,煸炒泛红后就盛出来, 锅里剩下的油烧热,倒入葱姜蒜末和酱汁,翻炒一会再加入炒好的大虾,还有调料和白糖。炒匀后加入一小碗水,等水烧开以后盖上锅盖小火焖上几分钟,收汁以后就好了。
苏雅还把买回来的鱼洗干净以后, 把鱼头,鱼骨,和鱼肉都分割开来,鱼头和鱼骨都放入水里熬成鱼汤,鱼肉则裹上淀粉和调料,炸成了瓦块鱼。等一切做好,苏雅就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可不知不觉间她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
晚上,韩东晖回来的时候,老远就看到自家窗户上的灯亮着,在冬夜中分外明亮温暖,他不禁加快了步伐。
在楼道门口碰到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出来倒垃圾,韩东晖连忙接过来。他们楼道拐弯处的墙壁上有垃圾通道,上面垂挂着一个铁盖子,用手一推铁盖子就开了,把垃圾倒进去,就呼啦啦的掉到了一楼。
韩东晖这边帮忙倒垃圾,倒完后,把垃圾桶还给她,那老奶奶笑着道谢:“韩少校,你媳妇来了,你闻闻满楼道都是她做饭的香味,你真是有福气,娶了一个这么好的媳妇。”
韩东晖笑了笑,也没说话,把那老奶奶搀扶到他们家门口,就急匆匆的回家去了。打开房门却看见苏雅在沙发上睡着了,电视还不知疲倦的响着。
韩东晖回屋拿了一条毛毯要给苏雅盖上,可苏雅睡的浅,一有动静马上就醒了。她睁开睡眼就看到韩东晖站在自己身边,正在给她盖毛毯,便拉住了他的手:“你回来了。”
韩东晖在她身边坐下,柔声道:“你到造船厂来,怎么也不打电话说一声,我好去接你。”
苏雅拉住他的手,借助他的力量坐了起来:“不用,你的工作那么忙,不能因为我再耽误了。”
苏雅这么体贴大度,韩东晖很是高兴,俯身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道:“做了什么好吃的,现在你一来,咱们楼里都知道了。”
苏雅纳闷:“他们怎么知道的。”
“香飘十里啊。”
苏雅不由失笑,她做了油焖大虾,还炸了瓦块鱼,肯定是那香味飘出去了,便笑着起身去厨房端饭。还让韩东晖把煤油炉也搬出来,把铁锅放在煤油炉上,先把油焖大虾热了一下,亲自剥给他吃。
虾肉鲜美肥嫩,吃起来甜香可口,把油焖大虾吃完,苏雅就把熬好的鱼汤和火锅料一起放入锅里煮开,然后把准备好的菜下到锅里涮着吃,还吃了两块瓦块鱼。等最后做了扯面片,苏雅只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韩东晖倒是吃了不少。
吃完饭,两人就窝在沙发上不想动了,苏雅依偎在韩东晖的怀里看电视,一边询问他申请出国的事怎么样了?
韩东晖垂首在她光洁的额头上亲了亲道:“我已经把申请书递了上去,但郭厂长还没有批准,大概要工作组研究一下才会做出决定吧。”
苏雅仰首看着他道:“那郭厂长是什么态度,他支持吗?”
韩东晖摇首:“他个人自然是不希望我去的,他只顾着眼前,想让我安心的待在厂里,完全不想想以后怎么办。但我已经给他表态了,我一定要去国外深造,如果厂里不同意,那我可以自费去留学。他见我态度坚决,才答应领导班子会研究的,让我等通知。”
苏雅抱住了他的腰安慰道:“你别担心,厂里的领导班子还是比较注重发展的,他们会同意你的申请。”
“但愿吧。”
苏雅怕韩东晖心里难受,就在他怀里扭了扭身子撒娇道:“我吃的太饱了,我们出去散步吧。”
韩东晖答应着扶她起来,一边给她穿大衣,带上围巾,一边微笑道:“只要是你做的饭,我一准要吃撑着,这样下去我就要被你喂成猪了。”
苏雅抱住他的手臂道:“那样我就放心了,省的有人惦记我老公。”
韩东晖伸手一点她的额头,拿了钥匙和她一起出门,过了年,温度逐渐回暖,但晚上空气还是有些湿冷。不过走了一会,身子就暖和了,两人就手牵手顺着街道向前走着。
造船厂比地方上要先进一点,但比堔市的繁荣辉煌却是差的远了,只相隔几天的时间,韩东晖自然不会忘记在堔市时,两人在街道漫步的场景。即便是夜晚,堔市也是灯火辉煌,车水马龙的。
韩东晖不禁感慨道:“我一定要造船厂继续繁荣昌盛下去,不会任由它因为技术落后被淘汰,我一定要出国进修。”
“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无条件的支持你。”苏雅握紧了他的手接道:“可是婆婆和公公知道吗?”
韩东晖摇头:“我还没有告诉他们,毕竟申请还没有批准,而且照我妈的脾气,如果我现在说,她肯定会阻拦,那就等批准以后再告诉她吧。”
苏雅笑:“知子莫如母,到你这反过来了,你还真是了解你妈。”
韩东晖一字一句的道:“你说什么?”
苏雅嘿嘿的傻笑:“咱妈,咱妈……”
虽然苏雅及时的改口,但韩东晖也不依不饶的伸出手要去挠她痒痒,苏雅最怕痒,见他伸手来挠自己,吓的拔腿就跑了。
韩东晖在后面追她,两人的欢笑声温暖了这寒冷的冬夜,走了一个多小时,两人才感觉好了点,那撑涨的感觉才渐渐消散,这才打道回府。
苏雅在造船厂待了两天就回去了,雅阁的生意越来越忙,她不能长时间的缺席。苏雅舍得花钱,在堔市购买了大批的调料,菜肴的味道更加的美味。苏雅不但注重菜肴的味道,而且也注重服务质量,加上先进的管理理念,雅阁的生意是蒸蒸日上。
苏雅对员工们很好,不但逢年过节有奖励,平时的工资奖金啊什么也很丰厚。不管是厨师还是服务员,她都是一视同仁,和蔼可亲的,不会像别的老板那样盛气凌人。
因此雅阁的员工对她很是尊敬,工作起来认真,而且也很有责任心,提高了饭店的凝聚力。雅阁的口碑越来越好,生意也越来越忙碌,赚的钱也越来越多。
加上百惠的分红,苏雅挣了不少钱,她不想继续背利息,就把百惠的分红全部拿出来,还有饭店的盈利都拿出来,提前还了银行的贷款。
无债一身轻,看着偌大的一座楼现在完全真正属于自己了,苏雅心里很高兴,而且韩东晖也打来了电话,他的出国申请,厂里批准了,要苏雅抽空,两人回嵻西村一趟。
苏雅把工作安排了一下,就和韩东晖一起回嵻西村,这次回去,肯定要面对一场硬仗,苏雅就买了很多礼物,先把王瑛哄高兴了再说。
两人一路转车回到了嵻西村,还没有走进村子,便听到村子里人声鼎沸,欢声笑语的。两人有些纳闷,村子里有什么喜事吗,这么热闹,不禁加快了步伐。
走进村子,就见村口停着两辆,而村民们大多都聚集在原来的村支部前,现在改成了学校,但今天是星期天,孩子们没有上学,便在空地上支起了桌子,开展了宣判大会,还顺便进行普法教育。
桌子前面坐了几位县里的领导,而贾洪亮带着镣铐,垂头丧气的站在一边,台上一名身穿制服的法院工作人员正在宣读判决书。
“原嵻西村村长贾洪亮利用职务之便,侵吞,窃取公款,贪污罪成立。因其贪污的金额不满伍万元,处以一年以上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并处没收财产……”
最后,贾洪亮在任职期间,用贪污侵吞的公款购买的摩托车,还有一些贵重的物品都没收了,并处罚了罚款三万元。
贾洪亮带着手铐被押到了汽车前,他的摩托车,还有录音机什么的被搬到了后面的货车上。看到贾洪亮被判刑,以前被他恐吓的村民们都是扬眉吐气,一路跟随他们到了村口。
面对贾洪亮村民们都是怒目而视,有的人还忍不住捡起地上的石头砸了过去,嵻西村地处偏僻,而且有条大河横担在村口,村民们出行很不方便。
县里拨款修建桥梁,贾洪亮却私自挪用,只在上游河流狭窄的地方,草草修建了一座桥梁。而他以此为借口年年审批拨款,多半都用来修建了村支部,还私自侵吞了大部分。
本来贾洪亮还有些不以为然,他在县里有人,只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但是在人群中看到了韩东晖和苏雅,电光火石之间,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县里这次的态度这样强硬。那他想要疏通关系,给自己减轻处罚是肯定做不到了,想到要去坐牢,贾洪亮这才开始慌了,额头上出了一头的冷汗。
虽然县里的人员尽力劝阻,却阻止不了群众的愤怒,不知是谁扔的石头,准确地砸在了贾洪亮满了冷汗的额头,鲜血顿时就冒了出来。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滑落,昔日趾高气扬的村长贾洪亮此时显得狼狈不堪。
贾洪亮的媳妇在人群中不住的哭嚎,此时见自家男人被砸破了头,鲜血直流,她顿时昏迷了过去。
县里的人也怕事情脑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贾洪亮,并把他迅速塞进了汽车,村民这才安静了下来。县里的领导和韩国锋握手告别,鼓励他好好干。
韩国锋虽然上任不足二个月的时间,但在这段短短的时间里,他就干了不少实事。原先村支部建造的几间大瓦房都改造长了教室,让村子里的孩子们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还带着村民修路,干的是热火朝天,比贾洪亮好了不知多少倍。
得知韩国锋的父亲是一位老红军战士,县里的领导还亲自去拜访,然后才带着贾洪亮离开了。
贾洪亮被抓,以后就没人和韩国锋做对了,王瑛很是高兴,看见韩东晖和苏雅一起回来就更高兴了,回到家里杀鸡宰鱼的,要改善伙食。
趁苏雅和王瑛她们在厨房里做饭,韩东晖把自己要出国深造的事告诉了韩志,并说厂里已经批准了,很快就要去美国。
韩志虽然有些不舍,但他四思想比较开明,只是脸色沉重的拍了拍韩东晖的肩头,嘱咐他出门在外要小心,好好照顾自己。
中午吃饭的时候,韩志还破天荒的拿出了一瓶酒,韩国锋也回来,爷仨配着饭菜喝酒。
韩国锋不明就里,还开口问道:“爹,你今天咋这么高兴,是因为贾洪亮被绳之以法,贪污的公款被追回,还是因为给弟妹和两个孩子报了仇,所以才这么高兴。”
韩志没有回答,韩东晖笑着说道:“大概都有,不过还有一件喜事,等吃完了饭,我再告诉大家。”
韩东晖说有喜事,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苏雅,看到王瑛几人都看着自己,苏雅还有些莫名其妙的。但见他们的视线大多都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的腹部,苏雅顿时明白过来,连连摆手道:“没有,我没有……这喜事说的不是我。”
王瑛纳闷道:“那是啥喜事。”
韩东晖笑而不答,夹起一块鸡肉放入王瑛的碗里说道:“妈,先吃完,等吃完了饭我就告诉你。”
吃完饭,平素最不喜欢刷碗的苏雅抢着去刷,她还是先离开这是非之地吧。
果然,她进厨房没多久,就听到正屋里传来王瑛的怒喝:“你说什么,你要出国,东晖,你大哥比你没大几岁,儿子女儿都有了,你呐,还没有一个孩子,你……你竟然还想出国,你疯了……”
在韩志的劝阻下,王瑛说话的声音低了下去,苏雅就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她也没有躲过一劫,不一会,韩晓霞就跑了过来:“二嫂,咱妈让我刷碗,让你去屋里。”
苏雅痛苦的皱眉,但也没有办法,洗了手就慢慢走进了正屋,看见她走进来了。王瑛就怒不可遏的喝道:“你是东晖的媳妇,他要出国去疯,你就不拦着点,要你还有什么用,连自己的男人都栓不住……”
不等王瑛说完,韩东晖就截口道:“妈,是我一意孤行,要出国进修,和苏雅没关系,她也是才知道的。”
苏雅没有说话,默认了韩东晖的说辞,她现在可不能乱说,再把王瑛的怒火引到自己身上。而王瑛再生韩东晖的气,那也是她的亲儿子,她不会把他怎么样。
但他们还是低估了王瑛脾气之强硬,她绝不允许韩东晖出国,当天下午就卧床不起,晚上也拒绝进食。并放出话来,韩东晖一天不打消出国的念头,她就绝食一天。
韩志口干舌燥的劝说了一天,王瑛才松口,但也要韩东晖和苏雅生一个孩子以后,才准许他出国。但韩东晖出国申请已经批准了,这样的机会一旦错过,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但这次不管韩志父子怎么说,王瑛就死活不肯松口了,韩东晖虽然有些生气,但是见王瑛一天一夜没有吃饭,身子虚弱的什么似的,又有些心软。可是不管他怎么哀求,王瑛都死活不肯答应。
韩志就让他们先走,只要韩东晖走了,不在眼前,王瑛再闹,也翻不出大天了。韩东晖见实在是劝不动自己的母亲,也就答应了,和苏雅一起偷偷地离开了嵻西村,回到了造船厂。
虽然申请已经批准,但后期的出国手续也十分繁琐,等一切办妥都一个月后了。
韩东晖办好了手续,就去和郭厂长还有自己的战友告别,收拾行装先到了县城。苏雅已经给他买好了火车票,并买了很多东西,吃的用的还有衣服,收拾了大包小包的。
韩东晖看着她在房间里忙碌,眼眶有些发热,就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苏雅,贴着她的脸颊道:“苏雅,别收拾了,我哪带的了这么多的东西。”
虽然苏雅性格洒脱,也赞成韩东晖出国深造,可是真的到了分别的时候,她还是有些难受,就用收拾东西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但这时候,韩东晖一抱住她,她的眼泪顿时就忍不住涌了出来,转身抱住韩东晖,就哭了起来。
韩东晖把她抱的更紧,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起带走,两人紧紧相拥,一直到了暮色降临。
韩东晖要去美国,距离家里远,中间是不能回来的,这一去要三年的时间,晚上就在雅阁摆了一桌酒菜践行。
苏浩关了饭店,带着刘秀珍他们都来了,苏晨两口子,还有苏宝也来了,苏娥和郑西也来了,还有唐磊也来了,坐了满满一桌子。
酒足饭饱,大家一起把韩东晖送到了火车站,但火车要在半夜才到,韩东晖就让他们先回去了,只苏雅和唐磊留了下来。
晚上十一点多,火车缓缓进站,唐磊和苏雅提着东西,把韩东晖送到了站台上。
韩东晖转身,和他们相对而立,看着唐磊郑重的说道:“唐少,苏雅一个女人在县城里做生意不容易,以后就麻烦你多照顾她。但是你不能打她的主意,要不等我回来,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唐磊嗤之以鼻道:“放心,我唐磊再不是东西,也不会去打一个有妇之夫的主意。再说你们是军婚,破坏军婚可是要坐牢的,老子这辈子都不会再去坐牢了。”
去年,唐磊因为唐大哥的案子冤枉坐牢,被关进牢里,他是记忆犹新,绝不会再重导覆辙了。
韩东晖闻言也不由想起了这一出,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便看向苏雅。
苏雅的眼眶虽然有些发红,但强忍着没有落泪,而且在夜色的掩映下,韩东晖也看不清她红红的双眼。
但韩东晖哪里能不明白,她在强忍着悲伤,就上前紧紧地拥抱住了苏雅,在她耳边低声道:“苏雅,等着我,等我回来了就再也不和你分开,苏雅……我还没有走,可是我……已经开始在想你了,苏雅……我爱你……”
有泪涌出,苏雅强行忍住,轻轻地推了推他:“赶紧上车吧,不要耽误了时间。”
火车已经在鸣笛了,韩东晖只得依依不舍的松开了她,接过唐磊手中的皮箱转身蹬上了火车。他在车上找到了座位,连自己的行李都没有安排,堆在地上也不管,就去打开了窗户。
苏雅正在找他位置,看见他探出的头就连忙跑了过来,朝她伸出了手,两人的手紧紧相握,只等火车缓缓开动才松开。
火车哐当哐当的缓缓前行,渐渐加快了速度,但苏雅一直紧紧跟随着火车,和韩东晖的车窗并行,可最后她实在赶不上火车的速度,火车渐渐开远了,消失在无边的夜色中。
可苏雅还追着火车在跑,唐磊紧紧跟在她身后,没有阻止她,夜风中传来苏雅压抑不住的哭声,那哭声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