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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三月初的时候,一直旗开得胜,正准备奏凯班师的西海沿子突然传出了水师兵败,甚至连统领南安郡王都被敌军俘虏的消息。不日之间,大雍战败的风言风语传遍了天下,交战的另一方茜香国还派遣使者来大雍要求议和,并直言要南安郡王的妹子去和番。明说只要大雍和亲的郡主上了花轿,他们那边就可以放人。当然,在此之间,茜香国使者受本国皇帝的告诫,对于郡主的陪嫁提出了诸多要求。其贪婪丑陋的嘴脸直教人侧目而视,徒臻闻言大怒,在大朝会上整整喝骂了一个时辰。若不是念在南安郡王性命堪忧且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份儿上,徒臻几乎要将那茜香国的使者直接拖出午门斩首。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被徒臻的怒火彻底骇住的茜香国时辰立刻低下了适才还高昂的头颅,恭恭敬敬的站在大殿中央,再也不敢挑衅君王的怒火。

“我央央大雍,天朝上国,威加四海,名慑八方。岂可将朝廷大事放在区区一个女子的身上。”徒臻冷漠的摆了摆手,干脆利落的驳斥了茜香国使者的要求。悍然说道:“要么,尽快将我大雍朝的将士归还,要么,休怪朕派兵远渡,直接打到你们茜香国国都。”

说着,也不容茜香国使者回答,径自起身说道:“退朝!”

朝廷上徒臻大义凛然的拒绝了茜香国要求郡主和番的奏请,不过在朝堂之外,心悬儿子的南安太妃却无法泰然等待。无奈之下,她只得亲下帖子,不日前往荣国府拜访。并且在贾母和王夫人等人的见证下,认了荣国府庶出的三姑娘探春为义女。

消息传到忠信侯府的时候,正忙着给妹妹备嫁顺便还得给自己备嫁的薛蟠眉毛一挑,信口问道:“圣上不是说不准备用女子和番了,她这么一出是做给谁看呢?”

一旁随侍的连营勾嘴轻笑,开口说道:“圣上英明神武,自然不屑于将国家安危放在一个女子的身上。只是南安太妃似乎不这么想。听说太妃娘娘在认了荣国府的三姑娘为义女之后,径自进了后宫求见圣上,说是同意和番,只盼望茜香国能尽快将南安郡王放回。”

薛蟠不屑的嗤笑一声,开口说道:“想的倒美。随意认个不相干的姑娘就能将所有事情摆平,她以为朝廷大事是她们这些妇人在后宅里扮家家酒呢?”

别说徒臻蓄谋许久就是想找个借口攻打茜香国,即便没这个想头,单只冲着徒臻对南安郡王一府的厌恶,以及南安郡王不明形势跟在忠顺亲王后头乱搅合这一点,徒臻也不能让她如愿了。

果然,就听连营不动声色地笑道:“大爷英明。圣上以妇孺不得干政为由训斥了南安太妃,自然也驳了南安太妃想要和番的请求。顺便还讥讽了南安太妃没安好心,只想拿别人家的姑娘顶缸遭罪的行事。并直言南安郡主身为人女、身为人妹,不思尽孝尽忠,任由母亲行此荒谬之事。性情凉薄,秉性苛待,全无女子德容言功。”

连营说着,悄悄打量着薛蟠,开口说道:“这话如今已经传遍了京都。恐怕自此以后,那南安郡主是休想再谋好姻缘了。”

薛蟠一愣,不由得问道:“我记得她今年也快二十四五了吧,怎么还没嫁人?”

连营眼中闪过一抹轻蔑,随口回道:“人家可是一门心思等着北静王爷呢,闲杂人等,哪里能入了她的眼。”

薛蟠轻叹,说不清什么滋味的叹道:“这么说来,她也算是个长情的人。可惜了。”

连营并没有接话。是不是可惜,这都是她自己个儿作的,与人无尤。再者有些女子痴等苦缠,叫人看了心生敬佩,怜惜敬爱。可有些女子却是胡搅蛮缠,叫人见了心生厌烦,恨不得退避三舍。

南安郡主无意都属于后者。

不然的话,北静郡王也不会府中姬妾纳个不停就是不肯娶南安郡主,更不会在圣上下旨之后,将府中姬妾全部遣散,只待林姑娘一人。

由始自终,北静郡王的拒绝表现的十分明白,是南安郡主自己看不明白,与人无尤。

薛蟠到底和南安郡主不熟,也不想聊着她家的闲事下酒吃饭,只是有些担忧的轻叹道:“探春丫头在荣国府的日子本就过的不那么痛快,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恐怕今后的婚事会更加波折了。”

连营小心翼翼地窥着薛蟠的神色,低声奉承道:“这倒也不难。只要大爷肯出手相助,即便是天大的难事儿又算得了什么?”

薛蟠瞥了连营一眼,摇头不语。

这个连营什么地方都好,只有一点,可能是在官场上厮混惯了,为人特别油滑。又肯放□段逢迎拍马,不过一两年的功夫已经在薛蟠的小厮堆里混个熟透。脑子灵活,办事儿也勤快妥当。只除了心中太挂着尊卑上下,难免在相处的时候要生疏刻意一些。

果然像招财、进宝那般忠心耿耿,相处随意又德才兼备的人是少之又少啊!

薛蟠这么想着,轻叹一声,将手中的东西随意收拾起来,转身出了书房。逶迤行至梧桐苑,进了正屋,就见薛宝钗正伏在案首写拜帖呢!

薛蟠走上前去挑眉问道:“写什么呢?”

“初三便是探春丫头的生日,我如今这情况也不能随意出府。便想着等到了初四的时候,将荣国府的姑娘们都请过来,然后再把林妹妹和史家妹妹也请过来,大家在一起好好聚聚,也算是给探春丫头压惊。”

薛蟠随口接道:“既如此,你别忘了给孙府的迎春妹妹也下个请帖,时常联系着,免得孙绍祖那个混蛋轻看了她。”

薛宝钗点头笑道:“幸得哥哥祝福,不然我竟还忘了。”

说着,将狼毫小笔随意搁在砚台上,开口问道:“哥哥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我也是刚刚听了探春的事儿,正想来和你聊聊呢!”

薛宝钗讶然的看了薛蟠一眼,“哥哥不是向来瞧不上探春妹妹的行径吗?怎么如今……”

薛蟠摇了摇头,走到薛宝钗的对面坐了下来,开口解释道:“我瞧不上她的行径,是因为她为了讨好王夫人,就连自己亲生的老子娘和正经弟兄都不放在眼里。这样凉薄小性的人,不只是我,多少人都未必能瞧得上。不过话又说来,她若不如此,以王夫人的行径,恐怕也未必容得下她。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不是她,也就无法挑剔她的行事。但好歹我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她说不说也算得上是我的妹妹不是?”

薛宝钗连连点头,开口笑道:“我就知道哥哥最心软。恐怕听了她的事儿,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难受呢!”

薛蟠摆了摆手,摇头笑道:“若说难受也算不上。只不过是虚惊一场罢了,又没有什么实在的损伤,你将她接过来替她好好过个生日,也算是我们的心意了。”

薛宝钗点了点头,开口问道:“那日大哥哥来不来?”

薛蟠不由自主的轻笑一声,摇头笑道:“你们女孩子家玩闹作诗,我又不会我去干什么?”

说着,起身说道:“这次西海沿子大败,不光是南安郡王兵败被俘,就连卫老将军也是重伤垂危,好容易才吊了一口气回到京城。我还得过去看看,免得人家说我们府上凉薄。”

薛宝钗立刻起身,将薛蟠送到了门外,又一直站着看薛蟠的身影不见了,这才转身回去,继续写请帖。

且说薛蟠这厢打马出了忠信侯府,一路直往卫将军府上而去。到了卫府的时候,上上下下一片悲泣哀哭,卫将军的儿子卫若兰亲自来到大门前迎接,将薛蟠引入府内。边走边拉着薛蟠的手连连谢道:“这次得亏了小侯爷襄助,不然的话恐怕我父就死在战场上了。”

薛蟠轻笑道:“不过是随口嘱咐一句罢了,真正要谢的还是西海沿子的将士们。我可不敢领功。”

只听卫若兰继续感激的说道:“那也是小侯爷的情面。如若不然,战场之上,乱军厮杀,秦偏将哪里会时时留意着我父亲的行踪。在既要关头将重伤的父亲从水里捞出来。还用了薛家旗下的商队将我父亲用最快的速度送入京中。这才让圣上派来的太医及时医治,并没耽搁了。”

说着,握着薛蟠的手微微用力,通红着眼睛道:“小侯爷的大恩大德,卫若兰誓死不忘。”

薛蟠轻笑一声,拍了拍卫若兰的手,开口笑道:“大家都是兄弟,做什么如此客套。何况你如今和史家姑娘下了聘,我们兜兜转转的竟然也成了亲戚,大家更是一家人了。再不兴这种外道话。”

卫若兰狠狠的点了点头,领着薛蟠进了内院儿卫老将军修养的地方。

一进屋子迎面扑来一股子苦涩的中药味,卫老将军的妻子和儿戏正在床边伺候,见到薛蟠的身影,立刻起身见礼。并且将床让了出来,吩咐小丫头子扳过椅子和茶水,自己则退到内室等候。

卫老将军脸色发白,眼眶有些青青的,往常精神抖擞的面容此刻显得异常的苍老憔悴,他半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薛蟠,气喘吁吁地说道:“多谢……小侯爷……救命之恩。”

薛蟠侧坐到了床边儿上,开口笑道:“老将军不必和我客套。我和卫若兰是兄弟,您就是我的长辈。”

说着,眼睛打量着孱弱衰老的卫将军,心中止不住的叹息。

当日徒臻下旨,命南安郡王出兵西海沿子,跟随的还有身为副将的卫老将军。薛蟠依稀记得在原著当中这个卫老将军是战死沙场的,想到他和卫若兰的情分,也想到卫将军原本是个忠心耿耿脾气鲁直的好人,薛蟠便悄悄给西海沿子的秦越(原火炮营一员,大家有印象没)传了个信儿。这个时候秦越已经是偏将了,感念薛蟠当初的恩德,自然满口应了下来。

后来处处留意,暗暗留心,果然在紧要关头将人救了下来。

如今这卫老将军因为伤势严重,失血过多而元气大伤,损了根本,但到底是性命无忧。生死一瞬间,也难怪卫老将军如此动容感激。

薛蟠和卫老将军说了一会子闲话,徒臻特地拨给卫老将军的太医便带着药箱上门了。例行每日一次的问安诊脉之后,这位老太医撸着胡须摇头晃脑的吊了一箩筐的书袋,然后在薛蟠的催促下干脆说道:“老将军此番上了根本,需要进补。若是能有上了年头的人参为药引熬制补药,那是再好不过的。只要连连喝上三个月,老朽敢保证卫老将军不会落下病根。”

卫府众人闻言,立刻追问道:“既如此,还请太医开方子。”

那老太医慢条斯理的点了点头,将随身携带的药箱打开,写了一道方子递给卫府众人。

卫府众人接过方子一看,立刻为难的对视起来。

薛蟠见状,开口问道:“怎么了?”

卫若兰苦笑一声,摇头说道:“我们府上什么情况小侯爷也知道。若是寻常药材,只要花钱我们也能买到。可是老太医这方子里,百年的人参两支,更别提旁的希贵药物了。”

卫老将军的夫人轻叹一声,越发苦笑道:“这些个东西本就是有价无市的宝贝,哪家药铺能卖这些个宝贝……”

薛蟠回头看了老太医一眼,老太医很无辜的撇过脸去。他只负责开药方子,至于病人有没有能力抓药,与他无关。

薛蟠轻叹一声,回头安抚道:“老夫人别忧心、这些东西虽然希贵,但也是数量较少,倒也不值个什么。这样吧,我回头按照方子上列出的东西给您送上二十付,让卫老将军先吃着。其余的事情我再看看。”

众人闻言,心下一喜。若说这些东西能够为难住他们这个走下坡路的官宦之家,可对于本是皇商起身的薛家来说,也真就不算个什么。只不过……

卫老夫人极难为情的通红了脸面,开口说道:“这如何是好,太过麻烦了。”

“人命最大。”薛蟠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开口笑道:“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些东西与旁人可能还有些麻烦,可是于我而言,真的不算什么。老夫人若还是客气,就是拿我当外人。这可就让我伤心了,我们可是亲戚啊!”

卫老夫人一愣,闹不明白薛蟠这话的意思。

一旁的卫若兰立刻将薛蟠之前所说的史湘云等等拐弯儿抹角儿的亲戚论说给卫老夫人听。卫老夫人听罢,对于薛蟠越发感念了。

“世人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小侯爷赤诚之心,老身铭记。”

薛蟠轻笑一声,吩咐那太医再次誊抄了一份方子揣进怀中。然后借口卫老将军刚醒,不宜打扰为由拽着老太医一同出了卫府。

卫若兰一直送到大门外头千步之遥,被薛蟠不耐烦的赶了回去。

“我又不是不来了,你还准备十八相送怎么着?”

等到卫若兰十分无奈的转回侯府之后,薛蟠一把拉着老太医的衣襟,眯着眼睛阴测测的问道:“我问你,谁让你开那个方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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