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水路到皇城, 且又是逆风, 没有半个月根本不行,好在他们也不急着赶路, 况且, 王鲲风故意拖延时间, 也是希望他的人能有更多时间去皇城布置,尽可能的确保他们此行安全。他好不容易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妖,才不想现在就死呢。
其实皇帝陛下那边还好说, 他要防着的主要是后宫那位娘娘。有时候想想也是可笑,投胎到这位娘娘的肚子里, 也不是他想要的, 怎么她就偏偏处处针对自己呢?他一个半妖, 又不是跑去和她那位心尖尖上的太子爷争宠!
作为一个妖,他实在不太能理解凡人的想法。
不过, 他现在也不想再去刻意理解了,他觉得, 有时候他真的应该和自家河蚌学学, 就是那种“爱谁谁、小爷怎么活跟你有毛关系”的洒脱和不羁, 亲生母亲又如何?你看不上我, 难道我就看得上你?各自安好便罢了, 若是敢像从前那般欺凌于他和他在乎的人,便休怪他不念母子情义了……不!他们之间,何曾有过母子情义?
“鲲哥,起网了, 快来帮忙!说不定这一网有你想吃的虾子!”白春笙站在船尾,和三郎一起探头看着船夫在那里起网。
他们的船行得慢,闲来无事,船夫便每日下几网下去,捞上来的河鲜,足够他们一天吃的就行了,最关键的是,有白春笙这位大厨指点,他们船上近日的伙食和白家酒楼也有的一拼了,船夫们乐得抽空多网些鱼虾来打牙祭。平日里他们可舍不得花银子去白家酒楼用膳!
今日他们的运气不错,这一网捞上来的有十几条大小不等的鲫鱼、鲤鱼,一条黑背大鱼,还有约莫一斤多的虾子,那虾子不大,约莫成人指头长短,个头不大,胜在虾子肥厚肉多,拿来做鲊酱焖虾子还是不错的。
就这么点虾子,白春笙也舍不得给旁人吃,从捞上来的鲜鱼里挑了两条个头中等的鲫鱼,又拿了一条鲤鱼,剩下的便让厨子自己去做了给大伙儿做午膳,厨子如今有了白掌柜亲自调制的酱料,简直意气风发,分分钟脑补自己走上厨艺巅峰、被皇宫请去做御厨的风光,做菜的手艺比从前好了许多,连带着船上的人都跟着沾光,光吃不动,没几日便胖了好几斤。
三郎最近又掉了两颗牙,颇为萎靡,白春笙见他可怜,便特意取了两条鲫鱼,准备待会儿做个鲫鱼豆腐汤,再给他家鲲哥做一道红烧鲤鱼,一个鲊酱焖虾子,一个鱼片豆腐羹,主食便是最简单的粳米饭了,不过因为有味道浓郁的汤汁泡饭,鲲哥和三郎吃的都非常痛快,尤其是那道鲊酱焖虾子,几乎连盘子里的汤汁都被抹干净了。
“愣着做什么?你也吃啊。”看到白春笙一直跟小媳妇似的伺候他和三郎吃饭,猫大爷不高兴了,将他拉过来坐在自己身边,把藏在碗底的几只虾子拨出来,夹到他碗里,让他赶紧吃饭,伺候他就算了,伺候小叔子算什么?
“方才吃了一碗粥,不太饿。”
“是不是坐船不习惯?”王鲲风知道有些人一坐船就容易头晕呕吐的,担心他也这样,急忙让人把毛大夫请过来给他看诊。
毛大夫的身份这次也曝光了,本来王鲲风没打算带他来的,是想让他留在清河镇照顾白春笙,谁知道白春笙坚持要和他一起去皇城,没办法,他只能将毛大夫也给带上了,虽是初春时节,不必担心晒伤的问题,但是,他家河蚌身娇肉贵,万一水土不服了呢?
从毛大夫出现在船上开始,白春笙就明白了,这位大概也是他家鲲哥的人了,果然不愧是贵族猫崽子,哪怕虎落平阳呢,也照样能拉起一支队伍,简直棒棒哒!
他就喜欢他家鲲哥这样可萌可攻、又有家庭责任心的男人!
毛大夫一脸不爽地带着小徒弟过来了,方才起网的时候,他明明看到网里有许多虾子,结果吃饭的时候却一个虾子都没看到,不用猜都知道,定然是被白春笙昧下来,留给他们家猫主子开小灶去了……没吃到美味的鲊酱焖虾子,他老人家心情颇为郁卒。
“怎的了?”闻着船舱里空气中残余的鲊酱焖虾子的味道,毛大夫的心情更不爽了。他老人家不辞辛劳地跟船一路北上,结果却连一盘鲊酱焖虾子都吃不到,还不如留在清河镇呢~白家酒楼只要有银子,随时都能吃到想吃的菜式。
“春笙今日觉得胃口不好,只吃了一碗鱼片粥便吃不下了,想请先生帮忙看看,是否有恙?”王鲲风小心翼翼地抬起自家河蚌的一只胳膊,示意毛大夫身后的小徒弟赶紧将脉枕拿出来。
毛大夫狠狠瞪了胆小没出息的徒弟一眼,慢慢将三根手指搭在白春笙手腕上。
一盏茶后——
“咦?”毛大夫猛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了白春笙一眼。
“他怎么了?”猫大爷心头狂跳,手心冷汗都快冒出来了。
“容我再诊诊看。”毛大夫收起方才漫不经心的表情,一脸严肃地让白春笙换了一只手,微微闭上眼,三根手指搭在他脉门上,一时间船舱内寂静无声。
三郎在一边一言不发地看着,紧张得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半晌,连续换了两次手之后,毛大夫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王鲲风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神色里琢磨出他家河蚌的病情来,这一刻,他无比恼恨自己往日太过懒散,竟然没有学一些医术,否则的话,哪里还要看这老东西的眼色?
“敢问白掌柜,这几日是否觉得胸闷气短,晨起还有些盗汗?”
“好像是有些~”
“那,咳~魄门处,可有时会突觉瘙痒难耐?”毛大夫突然凑近悄声问道。
不过,在座的三个都是妖,听力非凡,他刻意压低的声音,根本就是多此一举,三个妖都听到了,另外两个不由得红了耳根子,眼神也左右飘忽起来。
“魄门是何处?”河蚌妖文化不高,不太听得懂大夫的话。
“咳!就是便溺之处~就是后面~”毛大夫老脸微红地解释道。
河蚌精一张白皙透明的俊脸,瞬间绯红一片,眼神也开始闪躲起来,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此事关乎白掌柜身子康健,还请白掌柜据实以告!”毛大夫看他害羞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满足了内心的恶趣味,咳嗽了一声,正色劝道。
“是、是有些麻痒,尤其是每次沐浴之后,后面、后面总觉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话音未落,嘴巴被他家鲲哥牢牢握住。
“三郎出去!”小心眼的猫大爷怒瞪自家弟弟,这孩子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哪有嫂嫂看诊,小叔子在一边旁听的?尤其还是这般隐秘的话题?适合他这样年纪的幼猫听吗?
“春笙哥哥,大哥,毛先生,我、我吃饱了,先回房歇息了。”三郎屁股底下跟着了火似的,火烧屁股一般地逃走了。
“先生,他到底如何?可是什么疑难杂症?船上药材可够?要不要派人下船采买一些合用的药材?”
“紧张什么?不是什么大症候!咳~你跟我过来!”毛大夫瞪了他一眼,看了看已经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整个妖都快变成红烧河蚌的白春笙,到底没好意思当着白春笙的面说这种事情,便将王鲲风单独叫到了一边。
“先生,春笙他到底如何了?”王鲲风觉得自己此刻说出来的话音都有些飘忽了,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慌,哪怕当年被那个女人一脸厌弃地发配别院,也不曾有这样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一颗心都被挂在半空中,下面便是锋利无比的钉板,只要割断悬挂着这颗心的绳索,这颗心便会瞬间千疮百孔、万劫不复!
“也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症候,就是,咳!春暖花开,到了河蚌需要繁殖的季节了。”毛大夫咳嗽一声,凑到他身前低声解释道,“他们水中妖族大多如此,到了繁殖季节,天气渐暖,便会引发这样的症候,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白掌柜这年纪,怕是头一次遇到河蚌繁殖的季节,有些不适,我给他开几幅汤药,再配些膏药,晚间沐浴之后,您给他擦在魄门处,揉按一番,等到膏药融入肌肤,再撒上一层药,熬过这十几日便好了。”
“还要十几日?”王鲲风倒吸了一口凉气,光是在脑子里想想那上药的一幕,他就觉得浑身发烫,整个妖都不好了,十几日的话……他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忍到两人成亲的那一日。
他已然成年许久,有些事情即便没人教导,他也能隐约摸到其中的门道,如今又恰好遇到自己心爱之人,若非那道突如其来的封赏圣旨,此刻他与他家河蚌,只怕早已圆房了……该死的!
“还有,主子爷,您可千万千万记住,在白掌柜繁殖期间,务必不要令他靠近河水,也决不可让别的水妖靠近!”
“此话怎讲?”
“咳~水中妖族,素来不忌种族,兴致来了,哪怕不是同族,亦可行男女之事,白掌柜如此品貌,只怕若是被那些水妖看到了,一个把持不住……”毛大夫没有再说下去,他怕再说下去,他们家猫主子分分钟就要炸毛了。
“我知道了,有劳先生!”王鲲风黑着脸拂袖而去,完全忘记了这船舱是他和白春笙的寝室,毛大夫才是客人。
“主子真是气糊涂了……”毛大夫摇了摇头,收拾好东西,带着徒弟下去制药去了。
王鲲风从寝室转出来,就看到他家河蚌白白净净地,玉人一般乖巧地坐在那里,大约是因为有些紧张,已经将吃得差不多的桌子收拾干净了,他这一紧张就喜欢在手里做些活的习惯,这辈子算是改不掉了。
“鲲哥,我……”白春笙方才已经脑补了无数自己患了不治之症的画面,他连遗书都在腹中草拟好了,他死了之后,哪些留给王鲲风,哪些作为临别礼物赠送给周婶婶、螃蟹精这些长辈好友,甚至连远在皇城的商秋芦,都得到了一些他亲手制作的酱料……仔细想想,最大的遗憾,竟然是临死之前都没有真正睡了他家猫爷!
真是亏大了!
想想他们家猫爷那身段,那腹肌!那结实诱人的大腿……噗!他要不在临死之前睡个够,简直对不起他穿越一回!
默默将“睡大喵”列入“临终必须要做的十件大事”第一位,白春笙鼓足了勇气,决定把最近攒下来的银子去皇城全部花光!尼玛上辈子攒了那么多钱都没来得及花就挂了,这辈子千万不能再这么二缺了!必须花光!想吃什么吃什么,想买什么买什么!劳资就算死,也没白来一趟!
正胡思乱想修改遗嘱呢,便看到他家猫爷一脸纠结地从寝室走了出来,那表情,简直就像是癌症患者家属知道诊断内容后的表情一模一样!
白春笙一颗心顿时如坠冰窖。
胡思乱想是一回事,真的知道自己要死了,到底还是害怕的吧?
“不要胡思乱想,你没事。”王鲲风温柔地将他揽入怀中。
大哥,你这么一说我更害怕了好不好?白春笙被他这么温柔地抱在怀里,就像狗血韩剧里那些身患绝症的女主一样,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劳资还没泡到男神啊,还没给男神生猴子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苍天负我!!!
“毛先生说你身体无恙,只是……”
“只是什么?癌症还是白血病?你说吧,我能撑得住……”白春笙将脑袋死死扣在他家鲲哥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家鲲哥这一身纯爷们的阳刚之气,希望他家鲲哥这一身正气能帮他驱散病魔。最起码,临死之前得把这只大喵给睡了才不亏!
想到这里,河蚌精修长白皙的手指,暗搓搓地穿过他家鲲哥的衣襟,伸了进去,壮着胆子按了按那肖像已久的地方。带着某种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王鲲风被他这么一揉一按,腿一软,差点给他家河蚌跪了!
毛大夫单单告诉他,他家河蚌“好像”进入繁殖期了,却没有告诉他,这个“好像”来的这么快,这哪里是“好像”?这分明“就是”进入繁殖期了!
怎么办,下一步该怎么办?
对!药膏!药膏在哪里?
“鲲哥,你老实告诉我,我还有多长时间?”怀中带着撩拨意味的修长手指,不知道何时停顿在了他心脏的位置,冰凉的手掌紧紧贴在上面,仿佛想记住那一处跳动的频率,下一世,便可凭借这记忆,找到曾经的恋人。
“什么?”王鲲风有些听不懂他家河蚌的话,难道进入繁殖期的河蚌,也会产生诸如胡言乱语的症状吗?
“我是说,你不必瞒着我,毛先生说我到底得了何病?还有多少时日?”白春笙有些悲凉地抱紧了他家猫爷,尼玛这超模一般的身体,他一次都没享用过呢,坚决不能便宜了后面来的!
“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什么还剩多少时日?先生说你这是进入繁殖/期了,需要喝些下火安神的汤药,再擦些药膏,撑过这十几日就行了,怎么好端端的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王鲲风听了半天才明白,顿时哭笑不得地将人从怀里捞出来,看到白春笙眼角都红了,又是心疼又是觉得好笑,凑过去亲了他几口,这才凑到他耳边低声道——
“不过,先生说你们水中妖族进入发繁殖/期的时候,是顾不上种族之分的,兴致来了便……咳咳!所以,这几日你万不可靠近水边,也不可下水知道吗?稍后先生会配些膏药来,我帮你擦。”王鲲风说完这句话,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他现在脑子里只要一想到“膏药”这两个字,就忍不住脑补出了好几出幼猫不宜的坊间话本……咳!不能再想了!
“擦……擦到哪里?”白春笙一张如玉般的脸已经红的快滴血了,那个老不休的毛大夫,怎么什么都知道?还、还要擦膏药?擦到哪里?那里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整个人都快要臊得着火了。
“毛大夫说了,需以指尖捻少许膏药,擦于魄门处,揉按一番,等到膏药融入肌肤,再撒上一层药,熬过这十几日便好了。”王鲲风用“自以为正常、实则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的语调,将这段话说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怀中的河蚌先是脸若红霞,然后,那漂亮的好像浸润在泉水中的,黑珍珠一般的大眼睛,盛满了星光,猛地铺上来,恶狠狠地将他压在船舱的木板壁上,好像丛林中狩猎的大猫一般,张开利齿,准确地咬住了他的脖子。
尖利的牙齿,并没有穿透喉咙,而是轻轻咬合,好像在品尝什么绝世美味一般,唇齿间的每一寸都在试探着、回味着……
呼吸突然粗重起来。
就在猫大爷几乎快要丧失自制力的时候,四处点火的唇转移到他的耳边,慢而坚定地在他耳边呢喃轻语:“鲲哥,我不想等了,就今天,我想,与你圆房。”
“咕咚”一声,门外传来有人摔倒在甲板上的声音。
毛大夫的小徒弟吓得都快哭出来了,颤抖着双腿在门外坚定他的职业素养,面对鱼街一霸王大郎的杀气,勇敢地敲了敲门:“主子,师傅让小的给您送药,是、是白掌柜的药……”
“拿来!”船舱门被拉开一道缝隙,猫大爷十分吝啬地伸出一只手,将药接了过去,连一个铜板的打赏都没给这可怜的小徒弟,砰的一声又拉上了门。
下一秒,船舱内传出猫大爷低沉压抑的声音:“让人备着热水还有浴桶。”
“是!”小徒弟也顾不上这应该是小侍从们做的事情了,忙不迭地答应了下来,一溜烟地逃走了。
屋内——
“我是不会与你圆房的!”猫大爷忍了又忍,十分有原则地拒绝了这个让他心动不已的提议。
他答应过乳母,成亲之前,绝不可对这只河蚌做出非礼之事的。
就算、就算是需要上药,他相信,自己也一定可以忍住的!
“真的不要?”河蚌精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狐狸精附体了,衣衫不整地靠在船舱壁上,微微低垂着头,一排小扇子似的眼睫毛,浓密地遮住了眼中的戏谑,从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到被扯开的衣衫内那需要打码的一点,这若有似无的撩拨,简直比直接脱了衣服上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可是,这时候走开,让别的男人来给他家河蚌“那个地方”上药,除非他死!
“春笙,你、你别这样,咱们尚未成亲,总得、总得等到新婚之夜……”猫大爷结结巴巴地拒绝着来自一只繁殖/期的河蚌精的邀约,尼玛真心快要坚持不住了!他生平第一次发现他们家河蚌的魅惑本事,可比传说中的狐狸精还要厉害,浑身散发的似清纯似魅惑的神秘气息,简直就像传说中可迷惑人心的海妖一般!
“可是,鲲哥,我不想等了……”白春笙抬起头,清澈无辜的眼睛看过来,只一眼,猫大爷脑子里那根弦便崩的一声,断了。
等到他勉强将自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的理智找回来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家河蚌已经走到他面前,柔软修长的胳膊,如水草般附着在自己腰间,也不知是不是错觉,王鲲风总觉得今天他家河蚌身上散发出一种很奇怪、很好闻,但是莫名让他觉得非常危险的一股香味。
不像寻常的熏香,也不像是某些不干净的地方用的魅香……到底是什么呢?
他觉得自己有点晕。
白春笙也很不好受,可能是这船舱封闭性太好了,气息不够流通,他觉得自己浑身都跟火烫的一般,好像心里藏着一口分分钟就要爆发的火山,铁水一般的岩浆从火山缝隙里溢出来,流向他血管的每一处。
好看的眼角,不知何时沾染了一丝红晕。
魅惑,而又危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打赏&灌溉的宝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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