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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温柔一刀(中)

【这么漂亮的人,却是一个恶棍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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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笼罩下的璀璨华灯、喧闹街景,一一掠过车窗,俞殷尚和晚晴都属于那种没必要不说话的人,车内惟有扬声器流泻的钢琴曲在叮叮咚咚作响。

两人一路无话,气氛却出奇的安逸舒缓,晚晴隐隐的浮躁,逐渐被抚平,内心变得宁静平和,她双手搂住怀里的背包,竟眯眼打起盹来。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车子熄火停下,晚晴才睁开了眼,望向车窗外面,“到了?”

“嗯。”

晚晴解开安全带,正要下车,蓦然,那金属质地的清淡声音从背后传来,令她全身不觉一顿,“你真的一点不怨,还想继续依靠他吗?”

话问得无头无尾,晚晴却听懂了,俞殷尚并不完全相信她在医院里说的那些保释段乔的话,他心中存疑。

晚晴直觉俞殷尚不是能够任意糊弄的人,在他面前最好别说假话。

思虑在胸中一转,晚晴半真半假地说:“怨的,怎么可能不怨?可是,这有什么用?俞叔叔,你没有在我们的环境生活过,你也没有办法理解他,同样,我能理解他,但我没办法认同他,懦弱的冷漠比行凶更可怕。我借您的钱去保释他,是因为我可怜他,基于朋友间剩下的最后一点义气,别的,不可能了。我有姐姐,我不依靠他。”

俞殷尚缄默,他直视前方,静静凝听,双手自然地放在方向盘上,陷于阴影中的侧身,使他神似一只沉默守望的猎豹。

直到晚晴话说完,隔有小半晌,他才有了反应。

微微颔首,他说:“善良过头是愚善,你能这么想,很好,他靠不住。”听这口气,晚晴心里一松,刚要说话,不防俞殷尚接茬又说:“你说话,真不像个孩子。”

不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教过她的老师们都曾说过类似的话,可从俞殷尚嘴里说出来,晚晴觉得怪怪的,至于哪里怪,她说不上,反正就是怪。

晚晴呆了片刻后,申明,“我十七岁了,明年十八考大学。”

“不像,太早熟。”俞殷尚下评语似地说。

“呃……很讨厌吗?”晚晴比较关心这个,以后要搬去他家,他是房东,惹房东讨厌会很麻烦的。

“没有。”俞殷尚回答很干脆,可能觉得还不够,他又补了一句,挺严肃,“早恋不好,容易受骗上当,影响学业,这次算吃一堑长一智,以后认清人品再谈。”

晚晴猜他以前从没讲过这种话,好好的一句辅导谈心,被他说得一板一眼,语调还生硬笨拙,像背书似的说教,比学校的老师和教导主任差远了。

如果不是他表情太严肃,怕惹恼他,晚晴这会肯定抱着肚子大笑。

晚晴用力咬唇,忍住笑意,她重重地点头,一副好学生听训的模样,“俞叔叔,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也许晚晴的表现,令俞殷尚很满意,金属质地的清淡声音里多了一丝温润,像暖玉,先凉后温,别具滋味在心头,“嗯,不会就好,下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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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殷尚交完保释金,一名年轻警&察将小段领了过来。

“晚晴,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一见晚晴,小段阴冷的神情瞬间一扫而空,浅灰色的眼眸湿湿发亮,潋潋生情,连带张扬的五官生动非凡,仿佛西洋的天使雕像。

晚晴不语,露出一个浅浅淡淡、不失伤心的微笑回应他。

小段欲拉住晚晴的手,谁知,她背手避开,他拉了个空。

他意外地挑了挑眉,“生气了?”

“不是生气,是失望。”晚晴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表情,“今天早上姐姐跳楼了。”

姜暮雨跳楼的事情,大出小段意料之外,他讶然说道:“啊?跳楼?你姐没事吧?”

深深注视小段,晚晴缓缓摇头,“从二楼上跳下去的,幸好楼不高,摔断了两条腿和一根肋骨。”

小段立刻软了表情,低头认错,“晚晴,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怕事……”

他絮絮地说,晚晴淡淡地看,看尽他的表情和作态,由着他舌灿莲花地胡哄,心里的定论愈加清晰。

话语声调、眉目表情皆是关心,眼底却一片阴冷漠然……

这么漂亮的人,是一个恶棍呐……

心底厌恶到极点,表面上,晚晴不动声色。

选个合适的时机,晚晴截断小段的滔滔不绝,“乔乔,认识一下,这位是俞叔叔。”

段乔一愣,这时他才注意到旁边的俞殷尚。

好锋利的男人,好压场的气势,他身上具备受过良好教育、掌控大局的上流社会精英人士的气质,或许说,他就是。

晚晴什么时候认识了这种男人?

段乔反感不悦,他微微眯起双眸,眸光渐阴下去。

段乔的母亲阮月莲是偷渡来华的越法混血儿,国籍越南,她没护照,学历谈不上,找不到正当工作,甚至像样点的夜&总&会也进不了,只好蜗居巷店街做流莺。

底层的地下性工作者晨昏颠倒,性&生&活频繁,夜生活烟酒等不良生活习惯杂多,比一般女人老得快。阮月莲当年名震巷店街,上门的客人络绎不绝,但她仅仅只干了三年,人已憔悴得非化妆不能见人,甚至最后早早过世,也与她的职业不无关系。

段乔生于越南,1岁时,正值自卫反击战后期,中越边境摩擦不断,阮月莲携带孩子偷渡来华,由于害怕被遣返回国,因此,直到段乔5岁,他还是一个无国籍的黑户孩子。

黑户孩子首先面临的大事是上学,没有国籍户籍,哪个学校收你?罗如玉住阮月莲隔壁,两人关系尚可,自然在段乔的落户上,她出了一份力,将段乔收养落户,成了段乔的养母。

段乔八岁,阮月莲去世,罗如玉成了他事实上的养母,不过,罗如玉这老女人没啥多余的慈悲心肠,又看得清楚,养小子是赔钱货,巷店街这种环境长大、能读书的是奇葩,何况段乔的学习成绩像坨屎,除了给巷店街再养出一个小混混,还能干嘛?

不如好好养小姑娘,以后能给她挣钱。

罗如玉勉强给段乔提供三餐,只让他读完小学,后面不让读,免得浪费钱。她养小姑娘,收养姜家姐妹,指望她们以后给她赚大钱,送去读书,女大学生卖得高。

段乔不知生父,无人管束,野孩子一个,他不得不在巷店街长大,依附安哥,做他的小弟跟班。

另外,混血儿长相,使他从小到大受尽嘲笑屈辱,生活环境把他的性格打磨得分外自卑自傲,一旦受了别人的敌意,便长久记恨在心,伺机反击回去,相由心生,故而脸上总有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段乔长那么大,周围生活的全是社会最底层的人,哪里接触过俞殷尚这种类型的人呢,他身上有他羡慕的,也有他自卑的东西。

俞殷尚的存在,触动了段乔的敏感神经。

段乔直视俞殷尚,眼神不乏敌意,语调带刺,“什么俞叔叔?我可不认识。”

“你当然不认识。”晚晴轻声慢语,对段乔的反应视而不见,“俞叔叔是救姐姐的好心人,医疗费是他垫付的,你的保释金也是他交的。”

“喔,原来是这样。”段乔恍然,敌意立刻消了大半,他一把揽住晚晴的肩,笑嘻嘻面对俞殷尚,说:“谢谢俞叔叔,等我过段时间有钱了,医疗费和保释金,我全还你,哈哈。”

“嗯,有钱再说吧。”俞殷尚依旧是淡淡的表情,和他的声音一样,但晚晴分明感觉到他的冷淡和不适,“现在时间不早了,晚晴,回医院陪护你姐姐吧。”

段乔刚放出来,他有许多话和晚晴说呢,她怎么可以回医院?

他张嘴刚想反对,说自己过会儿送晚晴回去,谁知,倒是晚晴先开了口。

晚晴微低下头,柔声说:“俞叔叔,您先回医院吧,我还有点事要办,等一会再回去。”

晚晴这话说得含糊,模棱两可,在场的两个人听来是两种意思,段乔以为晚晴想和他独处,俞殷尚以为晚晴想和段乔谈分手,对此,两个男人都挺满意。

“那我先回了,女孩子晚上走路,多注意点,可以叫辆车送回去。”说着,俞殷尚掏出钱夹,抽&出一张百元大钞,“车费,拿好。”

“谢谢俞叔叔。”晚晴大方接过钱,“我会注意的。”

段乔见俞殷尚随意掏出大钱的姿势,眼角不禁狠狠一抽,他重重捏住晚晴肩头,扯她往前走,粗声说道:“走了。”

“等会!”俞殷尚叫住二人。

“还有什么事儿啊?”段乔吊儿郎当地转过身,拉长声音说道。

俞殷尚不理会段乔,他径自走到晚晴面前,衣兜里摸出一支新手机,交给晚晴,“号码存好了,电话薄里第一个,有事情可以直接拨。”

傍晚吃饭前,他消失那么久,原来是去买手机了。

晚晴接过,领了俞殷尚那凉中带温的好意,“我回去还您。”

“嗯。”

段乔烦死了,又是送钱,又是送手机的,他难道是大老虎吗?晚晴是他女人诶,他还能吃了她不成?

嘁,真是的!

要不是他交了他的保释金,他直接翻脸给他看!

“走了!”段乔不耐地凶吼一声,拥着晚晴大步离开这个充满晦气的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