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僧人显然非常难受, 谭昭能看到到手掌之下皮肤里流淌着的血液都是沸腾的, 一股灼热的力量正在对方身体里奔腾冲刷着, 抵抗着外来力量的侵蚀。
但这,显然还不够。
是谭昭低估了钱谨, 吞噬过人命的凶兽如何能与未见血的相提并论!他见玄奘艰难地拒绝,也顾不上生气,冷声道:“那就拿出你家佛祖割肉喂鹰的勇猛来, 你要救他, 那就先教教他怎么做人!”
谭昭并起二指, 聚法力于指间,点在僧人点了朱砂的额间,温和精纯的法力涌入的下一刻,少年僧人紧皱的眉间就舒展了片刻。
玄奘立刻拨动佛珠, 已经圆润通透的佛珠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与之相应和的,还有少年僧人娴熟的念经声。
念的是最简单的大日如来咒。
“这……是怎么了?”
随后是哐当一声,陈娘子仓皇之间将桌上的茶盏碰落, 旁边的婢女连忙上前搀扶, 却被她一把推开,她保护性地抱住自己, 脸上是纯然的憎恶与害怕:“钱谨, 我若是死了,定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大理寺卿倒抽一口冷气,他望向神色痛苦的僧人, 忽然福至心灵:“这这这……”
贾明思摇头啊:“阿耶,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怎一个乱子了得啊!
谭昭给便宜外甥送法力的同时,还抽空点了点肩上的小祖宗,风狸会意,立刻将手中的风狸杖对外,唧唧叫了两声,一道无形的气劲迅速“咻——”地一声,消失在了天边。
起先,玄奘的大日如来咒还非常艰涩而生硬,渐渐的,变得愈发圆润贯通,即便他额头的汗珠越来越大,可他的神情却越来越放松。
谭昭惊悚地发现,玄奘入定了。
卧槽?这种时候,会不会太悠闲了一点?这还在“面子”争夺战呢?
系统:淡定,坐下,基本操作而已。
[……]
谭昭难得被这份心大给噎到了,不过好在入定的僧人嘴上却是没停的,如果在场有学佛的僧人,恐怕就要发出无与伦比的惊叹了。
毕竟学佛也要看天赋的,天赋异禀到玄奘这种地步,已经是万万之中无一了。即便僧人欲.望浅淡,恐怕也会有人心生嫉妒的。
谭昭收了手指,这才发现自己额头也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贾明思立刻上前递巾帕,殷勤道:“殷大哥,怎么样?”
谭昭深深地看了一眼贾明思,接过巾帕擦了擦汗,忽然开口:“千万人中难寻的人,倒是寻到了一个。”
……!!!
贾明思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大开眼界了,他盯着已经入定的僧人,妄图从僧人的脸上看出朵花来。
随后,他就反应过来,惊喜道:“阿耶,钱谨的事情有法子了!”
这事情实在是没头没尾,大理寺卿最后还是将儿子摁下,转而找谭昭寻求真相。
此时此刻,陈娘子也终于反应过来,这一次钱谨并非冲着她而来,她由旁边的婢女搀扶起来,脸上的表情却还未收拢。
“什么法子?就算要我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陈娘子已经有些偏激了,骤然失了光明,不论是谁都会难以接受,谭昭望着已经微微露出微笑的僧人,开口道:“一切,很快就要结束了。”
当然,这个“很快”并不算太快,因为直到第二日的中午,玄奘才从入定中出来。
明明是一整夜未睡,少年僧人脸上却无一丝的疲倦,更甚至周身有隐隐的宝光一闪而过,整个人就像被流水细细雕琢过一般,通透敞亮。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谭昭充分有理由怀疑西天的佛陀给人在入定里开小灶了,但他没有证据。
“大师,你感觉怎么样?”
玄奘露出一个标准学佛笑容,居然认认真真地回答:“不错,挺好的。”
……不知为何,贾明思突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正是此时,大理寺卿派去守在国子监外的官差押着一身穿国子监校服的男子过来,定睛一瞧,可不就是那“平平无奇”钱谨是也。
“钱谨,你可知罪?”
钱谨自然不认,即便因为“偷盗”他人脸皮没成功而遭受反噬,他也觉得自己的能力天衣无缝,不过人间区区一衙门,怎能给他定罪!
“学生无罪。”
“你科场舞弊、行凶杀人,证据确凿,还敢抵赖!”
钱谨心里却不屑,他看着堂上拿下来的证据,脸上确实有一闪而过的害怕,但很快这丝害怕就消失了,他怕什么,他可以将这些证据统统变没!
他集中精力,准备像往常一样“行动”,催动力量的刹那,一股莫名恼人的念经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即便他堵上耳朵,也仍然听得见。
“烦死了!”
于是,念经声愈发急促,也更……恼人了。
钱谨的力量,突然就莫名溃散了,心里的凶兽也有及时的养料供给,突然变得萎靡起来,谭昭就站在一旁,因为此案特殊的原因,走的并不是正规衙门手续,自然也给了他这种编外人员行方便的机会。
“是不是用不出来了?”
满意地看到钱谨剧烈收缩的瞳孔,谭昭踱步走到人的面前,缓缓蹲下,手里的折扇敲在人脑壳上:“这双眼睛,长在你脸上,着实是浪费了。”
人嘛,都是以己度人的,钱谨除却突然而来的神奇力量,本质上只是个渴望名利的小人而已,他顿时就害怕了:“你不能……这里是衙门,你……”
谭昭失笑,露出了一个标准反派的笑容,不过他生得好,即便如此也不让人生厌,当然了,在钱谨看来,就非常恐怖了:“你居然不认得我是谁,也难怪,我离开长安城五年,钱大才子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做个自我介绍吧。”
贾明思立刻举手表示他来:“我来介绍,我可以!”
果然,谭昭的身份一出,钱谨就更害怕了,丞相之子,还是天师,难不成……
“你敢打我外甥的主意,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长啥样!”谭昭厌恶地开口说道。
钱谨敢怒不敢言,他想用那股神秘的力量,却发现自己居然用不出来了。与此同时,那股恼人的念经声已经变得如打雷一般大,他瞪大了瞳孔,拼命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一寸都动弹不得,居然被人一根手指头摁在了原地。
“阿弥陀佛。”
最后四个字,圆满收尾,谭昭收回手,钱谨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眼睛瞪得老大,但仍有呼吸。
“国子监的蹴鞠赛,小打小闹的诗会有什么意思?”谭昭掐着法力传音道,“这回,全长安城的人都会知道你了,这样出名,还够不够?”
“不——”
从衙门出来,谭昭雇了辆马车送玄奘回洪福寺。
路上,谭昭问了少年僧人一个问题:“为什么不继续救钱谨?”
玄奘转头看了一眼舅舅,摇了摇头:“世俗妄念,沉沦不复生,小僧已经做了所能做的全部。钱施主杀人偿命,未有悔改之心,小僧救不了他。”
居然这么痛快地就承认了?!
你这上的补习班多少钱一节课,这么猛的吗?
“殷施主,你是对的。”
他什么对的?谭昭有点儿懵,但还是将人送回了洪福寺,顺便在寺里吃了个斋饭再往城中走。
其实都到了长安城,他是应该问问人要不要回家看看亲娘亲外公的,但谭昭没有开口,想回去的人总归会回去。
不能回去的人,就算是强求,也无甚作用。
**
殷瑶回到长安城后,其实是有些忙的,至少比谭昭这个当爹的要忙许多。
一来是学习充实自己,而来大唐贵女是有很多社交活动的,但殷温娇尚且还在“疗养期”,甚至因为儿子的缘故开始学佛,谭某人又没有再娶,偌大的一个殷家连一个女性长辈都照不出来。
无人带领,总归是要艰难许多。
不过谭昭这两桩事情漂亮地办下来,先不说陛下如何满意,就是魏公都觉得此子是个可塑之才。
不拘一格降人才,唐时的长安城,选官其实并没有那么死板。
谭昭走马上任大理寺丞的同时,就有消息灵通的人托了媒婆上门求亲来了。
某位父亲非常高贵冷艳:“呵!让她滚!”
他女儿才十四岁,禽.兽啊!他是坚决不会允许的!
气得殷开山就想打儿子:“难道你要养瑶儿一辈子吗?”
谭昭撑着头:“能啊,我闺女的婚事她自己说了算,这屁的什么勋爵幼子,连个面都没见过就来提亲,想得他美!”就这条件,那还不如那傻子河伯呢。
说起来,最近河伯的语音消息都断了好几天了,难不成是放弃了?
没毅力,活该单身。
系统:……就你也好指责别人单身?!再说了,你闺女肯定比你活得久,以你那不皮不作死的性格,你确定你能比殷开山活得久?
[别这么扎心,你会死吗?]
系统:不会呢,但这是走流程的友好提醒,请宿主时刻保持清醒,切莫做一些无用的白日梦:)。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好像明天就恢复沙雕评论了,我会准备好双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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