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姐姐何许人也?华山三圣母是也。
现在在哪?因为私配凡人, 正搁华山底下面壁思过呢。
杨戬的脸色, 果然更不好看了, 仙凡有别,没有人会比他们兄妹更明白, 可偏偏妹妹还是走上了母亲的老路。
凡人,就这般有吸引力吗?
他望向旁边身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凡人男子,局促而拘谨, 连一点儿慧光都没有, 这样的凡人, 即便轮回十世,都不会有登临仙台的时候,平凡又普通,即便丢在人堆里都照不出来, 小七究竟看上了这个凡人什么?
“你这是在逼我动手。”司法天君显然已是动了真怒。
七公主却是不怕的, 她同时还眼神安抚了一下神色害怕的董永夫君,这才道:“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也逃不掉, 但我的选择不会改变。”
这就是一触即发的意思了。
“那个……我能说句话吗?”谭昭默默弱弱地举了举爪子, 尝试着发言,“没有人阻止, 那我就说了啊, 我真说了啊。”
还真没一个人阻止,毕竟这里食物链底端是董永,底端第二便是他了。
“其实, 我不太明白你俩针锋相对的原因,为什么啊?”谭昭觉得这个逻辑有问题啊,“天规又不是杨兄制定的,下命令抓你的也不是杨兄,杨兄又不欠你的,姑娘何至于此?”
哮天犬:对呀,七公主凭啥这么趾高气昂地对他家主人!就因为找了个凡间的姘.头吗!有本事上天冲玉帝发火啊!
“退一万步讲,先不提天规合不合理,既然是姑娘率先触犯了天规,那就应早已有了承受这份触犯的准备,不能抱着侥幸心理。”谭昭看了一眼旁边老实巴交的汉子,觉得自己得替人家说句公道话,“还有,姑娘在凡间私自与人缔结姻缘,那是结两姓之好,凡间的规矩,必得先通报两家的情况,双方的条件,夫妻坦诚,才得一世一双人。姑娘与这位公子成婚前,可曾告知家中情况?”
七公主被问得哑口无言。
“没有吧?那就是骗婚,仙女咋了,凡人又如何!难怪就一定要跪舔仙女吗?”董永想要辩驳,但论说嘴皮子,哪里有谭昭利索,“人本来好好的,和顺一生,若非姑娘插手,人生也不会这般波折。”
“当然了,这位公子性情端厚,想必是不会计较的。”谭昭话音一转,却又道,“姑娘是仙女,自然容颜不老,长寿福泽,但我们凡人不同,生老病死,衰老不过是百年的岁月罢了。百年,姑娘若是上天探亲久一些,说句不中听的,人都已经作古了。”
“你——”
谭昭倚靠在门边,继续说:“这本就是存在的事情,即便姑娘不往天上走,人间百年,这位公子老去,就像外头拄拐杖的老阿公一样,鹤发鸡皮,发落齿摇,而姑娘依然容颜俏丽,你让外头的人,如何想?这位公子,又如何想?”
“是,姑娘可以寻来替凡人永驻容颜的东西,也可以在死后往黄泉,再续前缘,但过了奈何桥的凡人,姑娘觉得还是这一世的他吗?”谭昭最后才落下,“是,姑娘的身份,也可以试试再违逆天规,不喝那孟婆汤,是不是?”
对于董永而言,这一切,他都未曾想过。
他是个老实人,没读过书,也不懂这些东西,他只知道自己最困难的时候,是娘子帮了他。娘子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就是他董家的人。
他止不住看向自家娘子。
而此时此刻的七公主,也有些惊心动魄之感,她自问天兵天将逼门是不怕的,只因心中坚定,但……
“你胡说!”
谁料,谭昭非常痛快地就应下了,他看了一眼站在墙边的杨二郎,道:“好,我胡说。”
七公主只觉得一口气没上来,憋得难受,但她的怨却是朝着杨戬去的:“二哥,你以为找个凡人同我说这些,我就会放弃吗?我告诉你,我不会!婵姐姐如何,我便是如何!我不悔!”
最后三个字,立刻将收敛气息的杨戬逼得杀气四溢,就在他即将要动手之际,陆三载令人熟悉的声音再度传来:“那就去做啊!光说有什么用,我一向认为男女平等,姑娘既然认为天规不合理,那就去改变!”
“什么?”七公主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了错。
谭昭非常好脾气地再说了一遍:“我是说,姑娘既然觉得仙凡不得相恋不合理,那就去做到让它合理啊,你知道的吧,人间的帝皇昏庸无度,臣子就会觉得这个陛下不行,于是造反起义,制定新的规则。”
“凡人尚且如此,姑娘身为仙女,既然心有怨愤,何不付诸行动!也好过在这里自怨自艾,难道姑娘是准备等着别人来拯救你吗?这年头,靠山山倒,靠水水枯,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靠自己,才最可靠。”
七公主觉得自己都快被对方说服了。
而作为头脑并不太发达的哮天犬,更是觉得这话没毛病,它是个无脑主人护,没错啊,你对天规有意见,凭啥对它家主人吼啊!姓陆的这话说的不错。
而作为跟天规打交道最多的杨戬,眼中也是流光一闪而过,他突然有些明白为何陆三载身上会有自然之力了。
只是这番发言,也未免太过胆大妄为了,若是传到玉帝耳中,焉还能有人活命之时!也幸亏他今日在院中设下结界,只入在场几人耳。
到最后,七公主还是被司法天君带回了天上,毕竟打不过来着。
谭昭蹲着抚摸着黑犬的狗头,抬头瞥见门槛上失魂落魄的董永痴痴望着天上,背影萧瑟得不得了。
“这位公子,我家娘子……还能回来吗?”
谭昭故意道:“怎么,还想等你家娘子回来养你啊?要真挂念,就强大起来,天无绝人之路,自怨自艾,永远都不可能得偿所愿。天上虽然会掉仙女,但不会掉馅饼。”
董永抱着自己的双手痛哭:“可我、可我只是个普通的农夫而已啊。”
谭昭招呼着狗哥往前走去:“那是现在,我从前,可不过是个地痞流氓罢了。”
说罢,便扬长而去,董永再抬头,哪里还有一人一狗的踪迹。
这个老实的农家汉子,终于坐在自家小茅屋的门槛上,放声大哭。
哮天犬有些不大理解,反正主人让它看着陆三载,它就看着呗,反正吃大户,它快乐得很,就是有些担心主人在天上受苛责。
“怎么了,闷声不吭的?”连狗头都摸着刺啦啦的,手感下降。
哮天犬默默将自己狗头从魔爪之下挣脱出来:“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我问你,你也觉得仙凡相恋不成吗?”
谭昭果断摇头:“当然不是,我尊重一切人间情爱。”
“那你还……”
“但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任,想做特别的路,就要付出更多的代价。”
哮天犬觉得大道理听了头疼:“说具体点。”
“你听过凡间的话本没有?”
“听过啊。”还挺无趣的,听说书不如多吃一块肉呢。
“那丞相家的小姐要同个穷书生在一起,云泥之别,无法撼动,他们便选择了私奔。听着多唯美的爱恋啊,但凡间的规矩,聘为妻,奔则妾,你觉得这个规矩合理吗?”
……抱歉,这个具体点的也听不懂,它还是吃块肉冷静一下吧。
伴着晚霞,谭昭回到了缘居。
天上的事情他是管不着的,地上的事情他也不想管,将哮天犬搁在前院,他就去处理今早集市买的那堆东西了。
“陆公子,我来向你辞行。”
苏十意养了三日,精气神虽没养回来,但也不是那么虚弱了。谭昭这几日也算是发现了,这小伙子也就十六、七的年纪,却成天板着脸装成熟,并且事事都力求完美,从练剑的弧度到平整的衣角,三百六十度的诠释着精致到头发丝的完美。
“这么晚?”
苏十意拱手,行了个堪比教科书式的江湖礼:“明早动身,公子的救命之恩,在下定会回报的。”
“没关系,救人不图回报,你还小呢,别这么拘谨。”
苏十意却不这么认为:“君子习剑,必以君子之礼待人。”
“……行的吧,你开心就好。”谭昭继续返身弄东西。
苏十意却觉得别扭极了,这人怎么可以把东西摆得这般杂乱无章,他真的好想伸手替人整理,只是他轻轻往前一动,眉头就蹙了起来:“公子身上,怎会有浅淡的妖气?”
“啊?”
谭昭难得楞了一下,哪来的妖气,他怎么没闻到?
便是此时,哮天犬顶着风狸冲了进来,溜光水滑的大狗一下对上风光霁月的小剑客,四目相对,忽然就静止了。
“大胆妖孽,竟敢在此作祟!”
狗大爷横惯了,输人不输阵啊:“谁妖孽!喊谁妖孽呢!陆三载,小心本大爷连你也咬!”
苏十意却觉得自己没有感知错误,他已经拔出了剑,冷冷道:“你身上,有血妖的味道。”
谭昭……情不自禁望向了哮天犬的狗嘴。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一日手札:好好的仙凡相恋,你愣是要将人往造反上带!你很行啊,红红!【愤怒拍桌.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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