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艳把换下来的衣裳扔了,正欲出门,忽地看到尉迟镇起身的那榻上内侧有个匣子,大概手掌大小,四五指高,无艳好奇:“这是什么?”她凑上前去取了过来,却见不过是个普通木匣,也没带锁。
无艳不以为意,又因是尉迟镇的东西,便不想去动,谁知刚要放下,鼻端便嗅到浓浓地药味,猛烈袭来。
无艳眉头一皱,当下将匣子打开,果真见到里头堆放着十数颗的药丸,颗颗有龙眼大小,形状并不十分圆润均匀,仔细看,还有捏合的痕迹。
无艳望着那药,抬手拈了一颗举在眼前,呆呆看了会儿,再嗅一嗅,如此默默沉吟片刻,忽地一抖。
无艳放下匣子,心道:“之前的汤药配方已经出奇的好,跟大师兄如出一辙,若说巧合也就罢了,怎么这药丸,竟也恰到好处,叫人挑不出什么缺漏来,且跟大师兄的灵犀护心丸有异曲同工之妙,难道,真是大师兄来了?”
无艳跳下地,便跑出门,左右一顾,却见到三个丫鬟站在远处廊下,正望着这边。
无艳见其中有个熟人,便叫道:“小莲姐姐!”
丫鬟们齐齐吃惊,最右的小莲更是惊疑莫名,想跑却已是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过来,忐忑行礼:“姑娘有何吩咐?”
无艳道:“小莲姐姐,昨儿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个中年大夫来过?生得长眉毛,白脸膛,很精神……看起来却像是个读书人一般?”
小莲纳闷为何无艳会知她的名字,闻言回道:“是曾有过。”
无艳道:“知道他叫什么么?”
小莲道:“我只是远远见过,并不知道姓甚名谁。”
无艳一抓头:“没关系,我去问大人就好了。”
小莲正觉得她的声音有些熟悉,便迟疑问道:“姑娘,请恕我多嘴,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无艳愣了愣,才想起自己的脸跟之前不同了:“我自然知道,我前几天还住在这儿的。”
小莲愣愣呆呆,望着无艳蹁跹离开,其他两个丫鬟见状,便忙不迭地跑过来相问:“姑娘跟你说什么了?她是哪里来的?”
小莲莫名道:“她说她前几天还住在这儿的,你们可见过?”
丫鬟们面面相觑,左边的忍不住笑道:“前几天在我们住着的女客,想来也只有‘那个’了,跟这位相比,简直就是鬼怪啦。”
说到“那个”的时候,便故意在脸上比了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小莲恍然大悟般,失声叫道:“天!我知道为什么她的声音那么熟悉了!她就是之前的无艳姑娘!”
无艳自顾自往前而行,去找尉迟镇问个究竟,想知道是否叶蹈海真的来过府内,正走着,却见前头来了一人,走的极慢,左顾右盼,面带迟疑之色。
无艳看着那张看来忠厚不失英俊的脸,半惊半喜,叫道:“沈大哥?”
原来这来人正是沈玉鸣,沈玉鸣听无艳唤,便猛地抬头,看到无艳之时,整个人也僵立原地,无法动弹。
无艳欢喜跑了过去:“沈大哥,你怎么在此?”
沈玉鸣好不容易才得回魂,惊疑交加:“无艳姑娘?怎么是你?不不……你的脸……”
无艳摸摸脸,这一刻才有点苦恼,想到尉迟镇曾说叫她重易容回去的提议,倒也不错,省得这会儿人人见了她都会惊咋不已,宛如见了鬼一般。
无艳道:“这个我以后再跟你说,沈大哥,你去哪里了?可遇见了丹缨殿下跟阿璃?”
沈玉鸣惊道:“四殿下来到太原了?”
无艳见他全然不知,便道:“是啊,他不仅来了,还带了阿璃回去呢,怪不得你回到这里来了,原来你们没遇上……”无艳说到这里,忙又道:“对了,那个天龙别院沈大哥你千万别回去啦!”
沈玉鸣目光一动,慢吞吞问道:“为什么?”
无艳道:“那里的庄主不是个好人,你千万不要信他的话……对了,你之前去哪里了?我听阿璃说你之前有事回太原,是做什么?”
沈玉鸣面露苦恼之色:“我之前见姑娘离开的匆忙……怕有什么不妥,就想偷偷地回太原跟尉迟镇报个信,免得他担心,谁知走到半路,竟遇到几个昔日的敌人,一直跟我厮缠不放,他们人多势众,我且打且逃,十分狼狈,差点儿没命回来了,幸好关键时刻有救星及时赶到。”
无艳大惊:“沈大哥你是朝廷的官员,什么人敢这样大的胆子,你怎么样啦,可有受伤?救星又是谁?”
无艳忙忙地问,沈玉鸣只苦笑道:“姑娘别急,只是背上受了刀伤,幸好是轻微的。”
“刀伤?”无艳倒吸一口冷气。沈玉鸣道:“没有伤筋动骨,已经上了药了,不几日便能痊愈。”
无艳琢磨着要给沈玉鸣再看一看,打量中,忽然觉得他站立的姿势古怪,沈玉鸣双手垂在腰间,说话之时,浑然不动,无艳呆道:“沈大哥,你的手……”
沈玉鸣叹息了声:“我本是怕姑娘你担心,所以不想说的……我一时大意,双手竟给对方折断……”
无艳吓得色变:“什么?”
沈玉鸣却笑道:“别担心,幸好我运气不错,已经有救星给我接好了。幸好伤的没有上回那样重。”
无艳不顾一切地撩起他的衣袖,尽量动作放轻不碰到他的手臂,果真见袖底下的双手都裹着厚厚地纱布,包的只隐约露出三根手指。
无艳惊愕之余,心头发酸:“看来伤的很重呢,幸好你好端端地回来了。”
沈玉鸣见她眼睛红红,便安抚道:“我们做侍卫的,哪个不是刀口舔血,这些都是家常便饭了,别伤心……对了,你还没跟我说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无艳吸吸鼻子,闷闷道:“我原本就是这样的,是师父主张给我易容,后来,天龙别院里的那个坏庄主不知用什么法子解除了我师父的易容术。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你是不是也看不习惯?”
沈玉鸣静静听着,到最后却问道:“什么看不习惯?”
无艳摸摸脸,道:“就是……不习惯,不喜欢,大人好像也不是很喜欢。”
沈玉鸣失笑道:“尉迟镇怎会不喜欢?是了,无艳姑娘,你为什么总说天龙别院的管先生是坏人?不瞒你说,半路上及时救下我的,正是管先生,也是他替我接好了手骨治好了刀伤的。”
无艳万万没想到,疑心自己听错,目瞪口呆问:“什么?”
沈玉鸣呵呵一笑,道:“大概你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又或者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他是四殿下的人,大概他也因此而给我三分薄面,才出手相救的吧。”
无艳如在梦中,等沈玉鸣碎碎念完了,问道:“沈大哥,你在哪里遇到的那个……那个人啊?”
“管先生吗?”沈玉鸣道:“说来也巧,我们半路遇上,可他却是跟我一块儿入府的。”
无艳闻言,如五雷轰顶:“什么?他、他来了这里?”
沈玉鸣点头:“因管先生是殿下的人,故而我知他必然是有几分来头的,可是一直到刚才才发现他居然是内掖卫行走……那可是个人见人怕的地方,只不过不知他来找尉迟大人有什么要事呢。内掖卫上门,总没什么好事啊。”
无艳被沈玉鸣送来的消息震的魂不附体,才猛地想到自己是要去找尉迟镇的,当下打起精神,对沈玉鸣道:“沈大哥,你暂时先到院内歇息,回头我再给你细细看看伤口跟你的手,以防万一……我现在先去找大人了。”
沈玉鸣劝道:“现在去怕是不妥,那位管先生是以钦差身份前来的……估计是朝廷上的公务……”
无艳总是不放心:“我去看一眼,只偷偷地看,倘若没事我再回来!”她说着,便迫不及待地拔腿往前跑去。
背后,沈玉鸣目视无艳离开,良久过后,才垂眸看向自己裹在纱布中的双手,侧面看来,淡淡地笑影,三分伤怀并七分漠然,说不出的古怪。
无艳飞快地来到前厅,却正好见到尉迟镇跪在地上,而他面前,上官兰台昂然而立,面容冷峭高傲,无艳一见,也顾不得隐藏身形,便从门后跳出来,指着上官叫道:“上官兰台,你好不要脸!”
厅内无人出声,静如死寂,徐大人在旁边站着,本欲呵斥,然而见忽然跳进来的竟是个姿容无双的绝色少女,顿时便也骂不出来。
尉迟镇一惊转头,这边上官兰台已经呵呵笑了两声,反温声道:“星华,我又怎么得罪你了?你过来,跟我说说。”
尉迟镇皱眉,无语。无艳自也不会听上官的话,便跳到尉迟镇身侧:“你是什么钦差了,胡吹大气!不过是想借口来欺负大人的罢了!你这人是最不可信的,处处招摇撞骗!”
上官兰台见她横眉斥责,小脸儿因怒气发红,眼波闪闪,自是无一不好,无一不美,因此并不动怒,然而偏偏她说的话又很伤人,因此上官兰台心底,一半儿是水,一半儿是火,说不出是痛是块。
徐茂廷生怕惹怒了上官,当下叱道:“小丫头,休要在此放肆胡说!尉迟大人,这是你什么人?”
尉迟镇抱拳:“这是我的……小妹子,她年少口快,请大人见谅。”
徐茂廷一怔,隐隐嗅出几分异样。
尉迟镇又转头对无艳道:“你乖些别在此吵闹,回去等我。”
无艳张了张口,对上尉迟镇的双眸,满腹的话却又说不出来,只好嘟起嘴,有些不愿。
上官兰台见状,眸中寒澜涌动:“尉迟大人,不必跪着了,谢恩起身吧。”
尉迟镇果真便起身来,无艳一阵喜欢,情不自禁握住他的胳膊,仿佛靠他近一些,就会安然无事。
上官兰台看在眼里,却淡声继续道:“死伤数十人,又差点激起民变,按例得重罚,丢官罢职也是轻的。但本官深知大人乃是良将,更是难得的清官,故而申饬一番罢休,但陈情已送到京中,具体且看圣意如何吧。”
无艳听得迷糊不已,不知上官兰台在瞎说什么,尉迟镇却镇定道:“多谢钦差开恩。”
徐茂廷也才露出笑容:“好好好,这样我也放心了,雨过天晴……”
无艳偷偷问道:“大人,怎么了,他没有为难你么?”
尉迟镇向她微微一笑,然而双眸之中却毫无笑意,反是满满地警惕戒备,尉迟镇心中通明:上官兰台此番前来,仗着天时地利人和,怎么会就如此轻易收手?必然更有厉害后着。
那边,上官兰台摆完了官威,淡淡说道:“长途跋涉,我也劳累了,尉迟大人,府中可有地方供本钦差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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