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聆刚进院子,就看到逸儿站在屋门口上,伸长了脖子往这里看,知聆一看他,紧绷的脸才露出一丝笑意。
那边小家伙已经按捺不住地往这边飞奔过来,知聆赶忙也紧走几步,将到了跟前就微微蹲□子,张开手将飞扑过来的小东西抱住。
屋门口缨儿见人回来,赶紧迎上胭脂,低声问:“如何?吃了亏不曾?”
胭脂看一眼正在对小逸儿嘘寒问暖的知聆,回头冲缨儿轻轻摇摇头,缨儿道:“只摇头是何意?你倒是说话啊?”
胭脂“嘘”了声,只说:“我今日才认得了咱们主子……总之你放一万个心就是了,咱们别站在这儿碍眼,你备茶了不曾?给逸哥儿吃点心了不曾?”
缨儿才说:“怎么不曾?都摆了一桌子,他哪里肯吃,只要等主子回来……我看他的手擦破了,想给他上药,都不肯让我动手呢。”
那边上知聆正握着小逸儿的手,也发现了那伤,便起身来,拉着逸儿进了屋里头,缨儿早把些外敷的伤药找出来放在桌上,知聆坐下,把逸儿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搂着他给他看那手。
段逸从来不曾享受过如此待遇,当下喜笑颜开,双眼闪闪嘴也张开,欢天喜地地露出雪白的小牙,不停地仰着头笑着看知聆,简直跟之前那绷着小脸略见“阴沉”的小孩儿判若两人。
知聆小心替他上了药,嘱咐小孩若是觉得疼就出声。
逸儿却一直都乐呵呵地,仿佛受伤的那个并不是他,而且受伤也不是件坏事,反像件喜事。
知聆见他快要笑傻了似的,心里却酸酸地,把药瓶放下后,仔细捧着他的小脸看了会儿,心也柔软的如一池春水,将逸儿抱入怀中,搂的紧紧地,冥冥之中就好像在抱着自己失去的那个孩子,忍不住沁出两点泪来。
胭脂跟缨儿见状,不打扰他们母子相会,自出外间去了。
知聆摸摸逸儿的头,孩子的头发细而柔软:“怎么这个时候跑来?不是跟在大奶奶那边吗?他们知道了会不会为难你?”
逸儿忙说:“不会的,娘,我这次来是他们给准了的。她的丫鬟佩玉说娘昨日吐血,所以准许我来看看。”
知聆先是一喜,而后却觉得有些意外:“是吗?”
逸儿抱着她的脖子,就在她身上蹭了蹭:“我不骗娘,他们应了我才来的,娘,你好些了吗?”
知聆正思忖间,心头一沉,面上却不露分毫,说:“已经没事了,不要记挂,你好好地,娘就好的更快了。”
逸儿答应:“我什么都听娘的,只要娘身子好。”知聆见他如此乖巧,便抱着他,在他脸上亲了几口。
母子两个相处了片刻功夫,知聆道:“逸儿,今日娘有事,不能陪你,你先回去好么?”
段逸正高兴间,忽然听闻要走,一时如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娘,我、我不要走……”
知聆摸摸他的小脸,道:“逸儿,你听娘的话不?”
段逸忙乱点头:“逸儿很听呢!”
知聆一笑,低低问道:“你在那边,平常里有什么僻静的容身地方没有?”
段逸发呆,想了想,小声回答:“我……有时候会在书房隔间的柜子边上……”
小孩留在练素爱一边上,有时候吃了屈之类的,就会藏起来,这是小孩子的脾气,知聆见他聪明,又自有主张,就猜他有时候会躲起来,谁知竟问着了。
知聆思忖着:“那里真僻静?不至于有人来人往的?”
段逸说:“书房里不常有人,偏间更没有人去,娘问这个干什么?”
知聆抱着他:“那你听好了,你跟着胭脂回去,然后就躲在你说的这个地方……天黑前不要出来,明白吗?”
段逸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要这样,但知聆既然说了,他自然就肯听:“娘说的,我就照办就是了,娘让我多在这里留一会儿。”
知聆见他仍念念不忘,就抱紧他,在他耳畔低低说道:“娘只跟你一个人说:你乖些,以后咱们在一块儿的时间有很多,……也有机会,再也不跟逸儿分开了。”
段逸大喜:“太好了!既然这样,那我就听娘的,先回去。”
知聆一笑,段逸凑过来,在她脸上也亲了口,知聆抱着他把他放在地上,叫了胭脂进来,胭脂把人领了出门去了,知聆一直送出屋门,不敢出院门,怕逸儿更不舍得走。
逸儿去后,知聆低头打量自己身上衣着,把跟逸儿相拥弄皱了的衣袖轻轻抻了抻,手抚到一道褶,却又停了下来,对她来说,这都是跟小孩儿亲近的痕迹,竟不舍得抹去。
缨儿却全无察觉,只撅嘴道:“主子,怎么这么急着就送走小公子了,他好不容易来一趟,留了吃中饭也是好的。”
知聆微微一笑,道:“以后有的是时候吃饭,今日不清净,让逸儿早点离了这里,免得害他为了我悬心。”
缨儿不解:“不清净?这不是好端端地?主子说的莫不是先前在夹道里那宗?”
知聆摇头,往门口走了几步,又问:“他走之前,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段重言一早就上朝去了,却并未惊动知聆,缨儿一愣神,才想到“他”是谁,当即回道:“大爷退朝后,还会去监察院议事,正午一般不回来,要到下午才回……主子您这是要去哪么?”
知聆静静说道:“是,我现在要去太太房里,你不必跟着了。”
缨儿一怔:“姨娘去太太房里做什么?”却见知聆已经迈步出门,缨儿一着急,就要迈步出来跟上,却见知聆沿着墙边往前走去,果真是往太太房里的方向。
缨儿只觉莫名,正犹豫要不要跟上去,却见知聆将要拐弯的当儿,迎面也拐过几个人来,缨儿仔细一瞅,认得其中一个是太太面前的嬷嬷,这几个人跟知聆照了面,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这帮人就簇拥着知聆去了。
缨儿呆看着,只觉得心怦怦乱跳,仿佛感觉会有什么不妥发生,然而她向来只是性急冲动,却并不是个能拿主意的,正在抓瞎无措间,却见胭脂急急地回来,见她站在门口就道:“你不进去伺候主子,站在这里探头探脑地作甚么?”
缨儿见她回来,像是见了救星,当下跳过去,一把抓住她:“好姐姐你可回来了,主子方才说要去见太太……也不跟我说是什么事儿,我眼瞅着她走到前边,正碰见太太身边的人,就跟着他们去了,我想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主子不肯跟我们说?”
胭脂一听,也变了脸色,手在胸前轻轻一按,皱眉心想:“按理说逸哥儿好不容易来了一趟,主子该不舍得他走才是,怎么才一会儿工夫就急着叫我把他送回去?先前又跟宋姨娘对上那么一场,她气冲冲走了,定然不肯罢休,难道主子是猜到会发生祸事,故而先叫我送走逸哥儿?可主子自己呢?若是太太偏听偏信,岂非糟糕?”
胭脂攥着手,不由喃喃低语道:“这工夫爷又不在……可怎么了得……”
缨儿见她皱眉不语,忽然又冒出这句,就道:“你是说咱们爷吗?主子临出门前也问了我,问大爷什么时候回来呢。”
胭脂心头一动:“然后呢?”
缨儿说道:“我就说大爷中午不回来,或许下午才回。主子就没再说什么……还吩咐不让我跟着呢,怎么了胭脂姐姐?”
胭脂来回踱了几步,仍不放心,就道:“既然主子不让跟着,那你就悄悄地去,往太太房前探听一下,看里头发生什么事儿了不曾,只记得,不管听到什么你不能插嘴也不能乱动,只回来告诉我。”
缨儿点头,见她面色郑重,心也乱跳,却不敢怠慢,急急地去了。
胭脂站在原地踌躇,百般无奈,正要转头回院子,却听到有个声音远远地道:“你站在这太阳底下做什么?一脸着急地,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胭脂一回头,却见来者竟是段三爷,一身粉色袍子,明珠抹额,十分风流倜傥,胭脂见了他,忙忙地先行了个礼:“原来是三爷,三爷从哪里来?”
段兴玮手中仍握着一柄扇子,用来遮阳,此刻便退到旁边墙根儿阴凉处,一边说:“我昨儿听说你们主子身子不好,想着来看看,不妨二妹妹跟我说她才好了些,不叫我来打扰,今儿我瞅空,就想来看一眼,你主子可大好了?”
胭脂听他问,脸上就见了难色,低头不语。
段兴玮见状,惊诧且着急:“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莫非她的病又重了些?那请了太医不曾?是了!怕是你们请的不好,我认得一个极好的太医……”
胭脂见他果真是个急性子,忙道:“三爷别急,三爷听我说,这回事请太医怕是无用的。主子的病症是好些了,可方才又被太太叫了去……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正忧心着呢。”
段兴玮一听,双眸睁大,隐隐也觉得不妙:“太太叫了去?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
胭脂迟疑了会儿,悄声说:“我跟三爷说,先前逸哥儿得了大奶奶准许,来探我们主子,半道遇上宋姨娘,吃了一巴掌,我们主子见了,自然心疼,便同宋姨娘理论了两句,也不知是不是为了此事……”
段兴玮皱紧眉头:“怎会如此?若果真为了此事,太太定然不与你们主子甘休,她的身子才起色了,若是一气之下……”
胭脂眼中见了泪:“谁说不是,我也正着急着呢,偏生大爷不在家……”
段兴玮握了握扇子:“你别急,天无绝人之路,太太也未必就责难她……这其中究竟是宋姨娘的不对,怎么能对逸哥儿动手呢?就怕太太不信,说明白了就行,你也别哭,我这就去看看……”
胭脂见他说走就走,忙把他拉住:“三爷,你是一片好心,但你若是为了主子在太太面前说话,恐怕反而不好……”
段兴玮跺了跺脚:“你这话,跟昨儿二妹妹跟我叮嘱的一样,我起初还以为是她多心了,没想到你也这么说,可见真有此事,唉!真真人言可畏!你放心,我自有分寸,我去看看苗头,不露面,倘若见势不妙,我自出去,派人请大哥哥回来主持公道就是了,绝不让你主子吃亏。”
胭脂听了这话,一颗心放下大半,急急忙忙行了个礼:“我先替我们主子谢过三爷了。”
段兴玮叹了口气,摇头说道:“真不用这些,想当年,她在京中那样的盛名,蒙她不弃,才肯在见娴儿之余也见一见我,她先前亦不把我当寻常酒囊饭袋般对待,对我是有一份另眼相看的知己情谊的,我向来惦念感激,如今她落了难,倘若我狠心绝情袖手旁观,岂非就是畜生一样的了。”
段兴玮说罢,便匆匆地往太太房里头去,胭脂张望了会儿,返回屋内,洗手之后便先上了一炷香,默默地念叨神佛庇佑。
作者有话要说:玉bling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7-1323:25:14虎摸~
因要再看一遍‘第三种绝色’的出版稿子,暂时就更得少一些,明后天开始再多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