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沈钰看见林导的双眼都亮了,他就知道自己给出了正确的答案。
果然,林导在表扬了他的天赋和勤奋之后,决定让他出演下一部电影的男二号――
一个中年丧妻的缉毒警的儿子,枪战、打戏样样都有,一听就是能拿奖拿到手软的狠角色。
沈钰有礼有节地谢过导演,退出了房间,这场耗时三十多分钟的同传总算完结了。
沈钰把张可毅的手机丢还给他,自己转到楼道角落里,按着蓝牙耳机低笑:“今天真是……大恩无以为报啊!”
钟意摘了一只耳朵里的耳机,看了看对面镜子中的自己,真傻比。
他揉揉僵硬的后颈,长长地吁了口气:“经此一役,我也明白了自己的方向,绝对不要做同传。”
沈钰嘿嘿笑着:“您想做什么都行,咱们普通人就等着您造福人类了!”
钟意没功夫跟他贫嘴,拿出手机,“挂了啊,我得走了。”
沈钰听他在自己耳边说了半小时的话,这会儿要挂机了,心里顿觉空落落的不得劲,“你还有事吗?这么着急。”
钟意白眼一翻:“没事也得挂了啊,熏死我了!”
“熏死了?”对面发出一声疑问。
钟意立马挂了电话。
在厕所里熏了一节课,钟意头晕脑胀地回到教室,却发现课间居然有人把电视打开了,黑压压地围了一圈人。
“看什么呢?何老师准开电视了吗?”身为班长,钟意还是很有责任心的,大白天就开电视,这不找抽吗。
“钟意!”何老师在人群最前头冲钟意招招手,“可以还我手机了吧?”
“突发新闻吗?”钟意伸长手,从人头上方把手机递给何老师。
再抬头一看,呃,的确是新闻,不过是娱乐新闻。
“……林导表示《夜猎》这部影片的选角还在继续,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沈钰本人已经答应出演该片的男二号,后续的还会跟他公司进一步接触,争取早日签下合约。”
教室里顿时听取哇声一片,人人都在议论林璇子跟沈钰这两人。
“林璇子的背景再加上这部戏的主题,基本锁定明年的奥斯卡最佳外语片了。”
“太牛逼了,如果沈钰出演男二号,那他不到二十岁就参与了奥斯卡获奖影片,这样的履历……人比人真是气得可以吞火球!”
“你吞粪都没用。p家的员工早在上个月就爆出中国高层在跟沈钰接触,他很有可能成为p家新一任代言人。十几岁就代言蓝血品牌,放眼整个世界都少见。”
钟意没怎么听众人的议论,眼睛直直地盯着荧屏,电视上放的是一段早前沈钰出席某个颁奖礼的片段。
沈钰一身黑色正装西服,头发全部往后抓起,神态沉稳,举止大方,笑容温和标准。
他跟一溜明星站成一排,统一的锦衣华服,像是流水线上的人形玩偶。
“帅吧我们家钰!”
秦雯挤到钟意身边,看向电视的目光满是柔情,“这是上个月的慈善之夜,小钰穿的是dior今年的秋款,那枚胸针是品牌借给他的古董,价值连城。”
秦雯回头看了眼钟意,见他也在追着镜头下的沈钰看,嘿嘿一笑,用手肘碰了碰他道:“不过别担心,你跟他的帅是不一样的,各有各的帅法。”
不可否认,电视上的沈钰很帅,是那种可以用标尺去衡量的帅。
185的身高,120的长腿,嘴角上翘35度,不招摇不疏离,一切都是刚刚好。
可是,钟意感受不到那个笑容的温度,也看不到他眼里应有的光彩。
闪光灯下的沈钰陌生而遥远,与那个眼底有光的沈西风相去甚远。
钟意静静地站着看了一会儿,直到上课铃响起,何老师才关掉了电视。
这节正好是他的语文课,何老师把众人撵回座位后,才解释起为何刚才要看娱乐新闻。
“大家也看到了,《夜猎》是一部大制作的电影,而我们班的沈钰同学也极有可能参与拍摄。不仅如此,因为《夜猎》里有几场校园戏,而这个片子讲的就是一个江南小镇的缉毒警的故事,所以制片方跟导演想要选一个带有江南特色的校园。”
底下已经开始骚动,何老师挂着笑,抬手示意安静,又继续道:“上个月,这位林导就来我们学校踩过点,对我们的百年校史和园林式的校园很感兴趣。就在今天早上,可能就是选中沈钰的同时,制片方给我们打来电话,我们学校,正式成为了《夜猎》的外景拍摄地!”
“哇靠!太酷了吧这!”
“啊啊啊啊,沈钰要跟那么多明星来我们学校拍戏!!!!”
“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我要叫我初中同学都来围观!”
“还有,还有!”何老师使劲拍着讲台,在鼎沸的人声中嘶声力竭地吼着:“要拍群戏!需要大量学生做群演!只是时间还没定!”
“哇――!!”
“卧槽!!!”
“群演啊!!!我要上奥斯卡了!!!”
钟意捂住耳朵,深感这节语文课怕是要废掉了。
其实说起来,到一中来拍外景,还是沈西风争取来的。
林导在说到这部片子还有校园戏时,沈西风笑着提了一句“可以来我所在的宁州一中,人好景也美”。
钟意本以为这只是句客套话,没想到竟还成真了。
“大家先别激动,别激动!”
何老师还在台上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目前拍摄时间尚未确定,片方给了两个时间窗口,六月跟九月。
“如果是六月,大家高考结束后正好可以回来当群演,如果是九月……大家就等着年底在大屏幕上再看看母校的景色吧。”
最后一句说完,原本哄闹的教室渐渐静了下来,一屋子高三学生同时想起自己还能在这个校园里待三个月的事实。
先前的激动与狂喜瞬时转为了惆怅与不舍,一个个左右看看,纷纷耷拉下了脑袋。
何老师察觉到学生们的情绪变化,笑着鼓励大家:“怎么了这是?多好的事儿啊对不对?我们学校越来越国际化,你们以后上了大学说出去也有面子啊!”
可惜这话收效甚微,高压下的神经都格外脆弱,一旦触发了某些情绪,便如同开闸的洪水,滚滚涌出再难回头。
有女生开始抽泣,起初是一个,接着两个,三个,五个,顷刻间哭了一大片。
连秦雯也开始吸着鼻子翻纸巾。
钟意有些莫名其妙,递了一包纸巾给她。
钟意问:“哭什么啊你们?不就是个群演吗?”
秦雯抽了张纸巾擦掉眼泪,抬起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盯着钟意:“三个月后,这教室里一半以上的人,你或许只能在手机里见到了。别的不说,你我同桌了三年,以后你可能一年都见不到我,想到这个,你会难受吗?”
钟意试着想了想没有秦雯叨叨的日子,他觉得,还蛮清净的……
不过对着秦雯那双红眼睛,他可不敢如实回答。
钟意说:“哦,是挺难受的。可是毕业嘛,不就是这样?天下哪有不散的宴席啊。”
“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是有不舍得离开的人呐。”秦雯垂着头小声嘟囔着。
不舍得离开的人?
钟意脑海里蓦地闪过沈西风灯下做作业的身影,继而又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长年缺失家庭温暖,去人家家里待了一周就觉得舍不得了?
呵,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能有多长的缘分?
钟意淡漠地垂下眼,屏蔽掉满室哀泣,抽出本《高考满分作文选》,随意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