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子宿被噎了一下, 半晌才说:“……没有这么严重吧?”
他扒了下自己的头发, 声音里有自己都没察觉出的烦躁:“这里也没出现过恶兽的消息啊, 要真的大规模攻占,这边肯定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
凡俗界消息的传播速度可比修灵界快多了。
“玄门存在了那么久,普通人也不知道修士的事情。”司寒说, “等消息真的传开,就来不及了。”
修灵界都能在一年之内被攻陷, 更不要说修士数量稀少、还都在金丹期以下的凡俗界。
云子宿语塞。
司寒却又开口:“我说这件事,不是要你发愁拯救世界的事。”
他望着云子宿:“既然你还没有抗体,答应我,不要离我太远。”
云子宿没有立刻回答,却是问:“师父, 你会一直保持这种状态吗?”
“其他两个会出去调查恶兽的事,会有一个留在清易宗这边, ”司寒问, “你想要师父留下吗?”
云子宿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也好。”司寒说, “现在最合适。”
“什么合适?”云子宿疑惑。
“我是修为最高的一个, ”司寒说, “而且有魔修身份在, 可以帮你。”
“……帮我什么?”
司寒耐心解释:“魔修感染几率极低, 是因为魔修的力量来源与恶兽相克,两者抵消可以降低伤害。但正道修士的力量是纯粹的灵力,没有攻击性, 所以才无法阻挡。”
他看了眼墙上钟表,已经是午夜时分,便朝云子宿伸出了手:“来。”
云子宿仍是一脸茫然。
“我给你传一些邪.灵的力量。”司寒说,“可以暂时预防一段时间。”
“要……怎么传?”云子宿向前走了一步,还没完全放下戒备。
他小心地把手放在了师父手掌中,然后就被人拉了过去。
清淡的冷香在鼻端蔓延。
“闭眼。”
司寒放低了声音,他周.身常年泛着凉气,云子宿却没来由地生出了一股热意。
“唔……”
前额相抵,唇.间传来微凉的触感。
“吸气,放松。”
师父的声音在极近处响起,只是他越说放松,云子宿却绷得越紧,最后甚至还小幅度地颤抖了起来。
一只手稳稳地圈住人后腰,耐心又轻缓地抚顺着男孩的后背。
“别怕。”
云子宿却已经听不见耳边究竟在说什么了。
师父的气息,师父的声音,还有再轻缓不过的亲昵相待。云子宿的戒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重,温柔却比侵略更能让人丢盔弃甲。
像是落入水中一般,他溺在完全被另一个人包裹的气息里。
心口灵台上再度多出了一个光团。
不比上次略带紫色的雷系元婴,属于司寒的金色元婴光芒更胜。不过他和韩弈到底还是同一个人,一上来,便捧起了云子宿灵台上那团怯生生的光。
“……”
恍惚之间,云子宿隐隐听见师父说,马上就好。
他也无从验证这句话的真假,就算金系不比雷系的攻击性强,但对于能生水的金来说,它对云子宿的影响也更加直接。
更不要说司寒的修为最高,他的元婴也是最为凝实的一个。感觉到心口力量蔓延而出的下一秒,云子宿的意识就被斩断了。
他做了一个悠长而温暖的梦。
梦里,云子宿才只到师父的大.腿高,师父伸出手来,他就把自己软乎乎的小手放了上去。
云子宿那时候大概还在换牙,上颚开了个缺口,说话都漏风。
“丝乎~!”
旁人都是该叫师尊的,这一点刚一进门就会有师兄教导,但司寒门下只有云子宿一个人,他直接这么叫了,司寒也从来没有纠正过。
草长莺飞,日升西落,云子宿和峰顶的冷松一起长大,师父一直站在树下望着他。
十二岁那年生辰,师父带他去藏室挑选礼物,六年后成年之日,“银光云子宿”的名号一跃升至排行榜前三,惊才绝艳,名冠仙门。
他一路在万众瞩目下长成,身前险阻万千,身后非议慕羡,唯有师父一人在身边。
五十年后,云子宿成为最年轻的金丹修士之一,在整个南部大陆难逢敌手,那时候,师父告诉他,比起独孤求败,他该有一位共同成长的对手。
云子宿等到了那个存在。
三天三夜的酣畅对战,那场大比的过程远比结果重要,所以对自己会记不起胜负这件事,云子宿也没有太过惊讶。
梦里也一样,他记得一招一式的应对,记得棋逢对手的畅快,记得他对裴易的欣赏和赞叹。
决斗中途中止,他们被匆匆从秘境召出,听解大变的局势之前,两人曾对视过一眼。
他们神交已久,也的确将对方认作了挚友。
再之后,便是漫无边际的长夜,凶狠恶兽遮天蔽日,入海浪般朝大陆侵蚀而来。云子宿竭力应对,所幸他东侧为裴易镇守之城,西侧为化身魔尊的师父所在之地,三足相衬,已是幸.运。
然而后来……
周遭渐渐冷下来,云子宿站在原地,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不想抬头去看。
只是在冰封之前,突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
云子宿回头,便撞上了韩弈的视线。
那双眼眸曾经雾气沉沉,望见他时才终于散开,韩弈伸手将他圈入怀中,男人体温偏冷,却在冰封的天地间替他抵挡了严寒。
他恍惚又听见了司仪的声音。
“请问韩先生,您愿意与身边这位先生结为伴侣,无论顺境或是逆境……”
渐渐的,那抑扬顿挫的声音转化为沉稳老者的宣读。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再后来,便是灵契的繁复契词,此约既成,便是修士漫长的一生。
悠远的声音渐渐从耳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低唤声。
“小宿……小宿?”
云子宿昏昏沉沉醒来,睁眼便看见了司寒的脸。
他猛地坐了起来,几乎要撞进师父怀里,等人要伸手将他扶稳时,却突然慌乱地向后躲了一下。
“……小宿?”
云子宿用手背掩住了下半张脸。
他怎么能……
面前是再清晰不过的司寒的容颜,云子宿脸颊的温度比元婴被碰触时还要烫。
他怎么能对师父生出那种念头……
司寒眸中光点微黯。
看着慌乱躲开的云子宿,他轻声问:“之前的事,你还在怕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云崽:我怎么能对师父有非分之想qaq
某攻:崽总是害怕我的非分之想(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