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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本宫骂醒你】彪悍的皇后不需要解释

裴锦带着婉容进宫的时候,是裴宜陪着来的。

与其说是送进宫里,还不如说是由裴宜押着来的。

赵嫣容见着这昔日的继母,虽说是早有心理准备,但也不免被吓了一跳。

裴锦以前便是穿着很素净的一个人,双十年华便按着年长的妇人装扮,不过那时候她肤质气色都不错,就算照着三十多岁的打扮,还是显得十分年轻。可现在,她索性就素色青衣着里,外头罩一件小团花轩福暗赭罩衫,头上紧紧挽一个圆髻,插着两根素银簪子。这哪里是三四十岁的打扮?人家当了祖母、曾祖母的人看着都比她要鲜亮些。

原本年轻秀丽的一张脸,显得晦黯无光,眼角竟然都有了细纹,眼底也是发乌发青,看着憔悴不堪。

赵嫣容看着裴锦与她行跪礼,一时之间竟都认不出来了。

“皇后姐姐!”赵婉如倒显得沉静了许多,年纪小小,举止行动已是有章有法,“我一直想进宫来看您,可算逮着机会了。”

赵嫣容勉强笑了笑,视线还落在裴锦身上一时拔不回来。

倒是李睿点了点头,对宫人说:“先让夫人下去梳洗一下,一会一家人一起好坐下用饭。”

裴锦谢了恩,跟着宫人们走了,婉容拉着姐姐的手,等母亲出了门,急急地凑在皇后耳边说:“可急死我了,娘这些天跟丢了魂儿似的,整宿整宿的不睡,还总落眼泪,舅舅和我怎么劝都不行。您不知道,您说要接咱们进宫来我有多高兴。就指着皇后姐姐您能劝着,不然她早晚要得病。”

赵嫣容点头,对,裴锦是有病,还病得不轻!

裴宜是她亲弟弟,婉容是她亲闺女,他们舍不得骂,就由她来骂。

裴锦这就是得的圣母包子病,不狠狠骂一顿就没可能好。

裴宜对着皇帝也依旧是高冷得很,三两句就说到朝政上,肃正着一张脸,跟结了冰碴儿一样。

“南边情形怕是没咱们原先想的那样安稳,玄策和陈昂送了信回来,这一路看过来,倒像是有人在暗地挑动谋划着什么。”

君臣二人坐在那儿越说越是沉重,赵嫣容也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人,也不大关心他们说的那些个政事。反正她的天地只在这片后宫,心思也只在自己的家人。何况即便她开口去问,那俩男人也不大可能跟她细说。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武德帝定下的规矩。

就算没这规矩,赵嫣容对政治这玩意儿也一向没兴趣。

她便拉着婉容,细细地询问她们这些日子在冠军侯府的生活。

不多时,裴锦归位,皇帝便令宫人将宴席摆了起来。

因算是皇后家宴,这席上也就只有帝后加裴家三人,可桌上却放了六副碗筷。裴宜扫了一眼桌上,微微蹙起眉头来。

“陛下,可是太妃要来?”

“不是。”

“那这是……”

“哦,呵呵。”皇帝笑了两声。

裴宜眸光闪了闪,便不再说话。果然过不多时,就见一个人拎着衣角匆匆跑进来。

“来迟了来迟了……”

不是荣王李恪还会是谁?

荣王等着这顿饭等得都快锥心泣血了,本应早早就过来,谁知道被承郡王死死拖着问他昨日应承要接宗人令的事。那老头子可不管荣王是不是受了皇上的邀约,更不顾他老房着火的急切,只拽着他东拉西扯,谈古论今,最后硬是逼着他应了许多条件才心满意足地放人离开。

荣王一颗心早飞出腔子外去了昭阳殿,承老郡王到底拉着他要他应了什么他都记不大清了。

只是这一眼见到裴锦,就觉得心里酸涩发苦,那个在树下对他笑得如春风明月般的少女,竟然会变得这样一副枯槁形容。原本顾盼有神的一双眼睛,现在就像一汪死水,不见半点波澜。

他站在那里,眼中只剩下了几乎称不上美貌的裴锦,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一样,一跳一跳地抽疼着。

裴宜坐在那儿,看着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的男人,不觉拧紧了双眉。

李恪对裴锦的那点心思,他自然是早就知道的。

一边气着当年李恪的轻易放手,一边又不想让他瞧见如今落魄模样的裴锦,他才会那样坚决地防着荣王,不给他见到裴锦的机会。可是防一时不能防一世,不让见又能如何?皇后发话,到底他还是要将人交到宫里头去。

倒也好,索性就让李恪亲眼瞧瞧裴锦现在的模样,看他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也免得自己两头看着来气。

如今见他这失魂落魄的模样,又觉得一个七尺男儿,居然也会如此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实在难看得很。

裴宜心里不屑,却又有一点小高兴,这面上也不做出来,只是冷笑了一声,将头扭过去,不肯再看他。裴锦见荣王进来,显然是要同桌子吃饭的。她如今和离了,算是个孤妇,跟自己女婿,弟弟同席倒还罢了,荣王只是个表亲,若再同席显然是有些不妥。正想要避开,却见婉容一声欢呼从椅子上溜下去,扑到荣王怀里道:“表舅舅,您怎么现在才来?”

赵婉容长得好,七岁的小姑娘个头挺高,都快顶到荣王的胸线下头,荣王一把将她抱起,像抱着小娃娃似的,有几分悲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婉容,有没有想我?”

“想!我可想你了!”婉容一本正经地点头,又红了脸推他说,“我大了,舅舅放我下来,我好自己走路。”

荣王哈哈一笑,将婉容小心放下来,见她耳朵上戴着两朵珠子攒出来的珠花耳钉,米粒大的细珠围着小拇指肚大小光泽完美的圆珠,看着倒像是自己送她的那一对明珠,心里更是高兴。

“表舅舅近日忙了些,没得空去看你。这些日子没见,小婉容好像确又长高了几分。”

赵婉容听他这样说,不自觉地拔高了小小的胸膛,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拉着他就往桌边走。

“太好了,我还当表舅舅忘了我,不想来看我……了呢。”说着又偷偷去看裴锦的脸色,嘴里却装着若无其事般说,“您坐我身边儿吧,一会我给您布菜!”

赵嫣容在桌子底下悄悄竖起拇指。

这小妹妹,实在太给力了。这红娘做得天然去雕饰,极自然又无痕迹,轻轻松松就把荣王拉到自己母亲旁边坐着了。

裴锦连忙起身向荣王行礼,又低声对皇后说什么男女不宜同席,想另支个桌带着婉容到一旁吃去。

赵嫣容一把拉住了说:“瞧您这功夫费的,这桌上总共才几个人还要分桌?再说了,在座的哪个不是自家亲戚,咱们就不必说了,王叔也是跟您和舅舅从小一道儿长大的情份。您不也瞧着婉容这一口一个舅舅叫得多亲?可见一家人就是一家人,血里带着的亲,还那样见外做什么?”

裴锦还要说什么,赵嫣容忙向李睿使个眼色,皇帝立刻接口道:“正是。王叔是朕的叔叔,又是皇后的表舅,先荣王是平阳长公主的同胞亲弟弟。如今跟朕亲近的宗室也没有几个。既是一家人又何必生分了?”

皇帝这样发话了,裴氏也不好再坚持,只得低头坐着。

一顿饭吃得各怀心思,再美味的东西进了口也辨不出滋味来。

倒是赵婉容小小的年纪,在席间各种卖萌装傻,一个劲儿地逗裴锦和荣王说话。又亲手去给荣王布菜,让李恪简直受宠若惊。

裴锦只是性情被父母养得柔弱了,却不是傻子。不看皇帝皇后,只瞧着小女儿这番作态,她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

荣王时不时将视线投向她,目光中的情意让她坐立难安,只觉得人像被放在蒸笼上烤着,连口气也喘不上来。

好不容易熬到吃罢了饭,皇帝拉着裴宜要说南方的局势,便要让荣王陪着坐会。荣王却笑着站了起来。

“前番被承老郡王拉住,说了不少宗室营的事,正好臣也有些想法,皇上若有空,不如也听臣说一说。”

竟然是拒绝了李睿给他提供的机会,要先离开。

裴宜目光一冷,哼了一声说:“陪着坐坐便不耐了?你现下还没当上宗人令呢,哪有什么事好谈?即便要谈也不是现在。”

荣王也不知道裴宜心里在恼什么。不许他见裴锦的是他裴宜,如今他主动放弃与裴锦相处的机会,裴宜又要发他的火。这个表弟本来就是个心思难猜的,如今随着年岁渐长,可是越来越难捉摸了。

赵嫣容瞧着裴宜微怒的神色,又看了看裴锦活死人一样的脸,心里却是有些明白了。

只怕是裴宜会错了荣王的意,以为他嫌弃裴锦美貌不再,淡了追求的心思,所以在恼他呢。

于是便站出来解围,笑着说道:“王叔也是好意。姨母今天刚进宫,还有许多东西要整理安置,过了晌午婉容还要午睡,王叔若留下来,倒不是他陪着咱们,而是姨母要陪着王叔坐了。何况咱们这里全是女眷,您让王叔一个男人独坐着,就算他能自在,咱们也自在不了啊。”

李睿恍然,连忙对荣王说:“王叔跟朕一道去德懋殿吧。”

裴宜脸色却还是难看,不过总算不会对着李恪怒目相向了。

李睿先行,裴宜和李恪二人一左一右跟着后头走了出去。

送三人离开之后,赵嫣容也不多话,直接将裴锦和婉容带到后殿去。离着昭阳正殿不远有处小院子,便是皇后为裴氏母女准备的住处。

“这块匾是新漆的。”皇后站在院门前,指着上头悬着的朱漆额匾给裴锦和赵婉容看,“是本宫请的皇上的御笔,姨母瞧瞧写得如何?”

李睿的字苍劲有力,自有一种如岳如渊的气势,那额匾是乌木底色,用朱漆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春晖堂”。

春日阳光,煦暖人心。

皇后是借春晖赞她慈母爱重,体念她对自己与婉容的付出。裴锦当初愿意嫁到赵家,便是因割舍不下长姐所遗独女,在赵家八年,她对嫣容视如己出,恨不得将最好的都给了她。虽然上有泼辣婆婆,下有刁钻姨娘时时为难她,挑拨她们母女之间的感情,赵逢春对她又一向冷落,但她并未后悔过。眼见着赵嫣容长大,出嫁,在宫中渐渐站稳了脚跟,她觉得也算对过世的长姐有了交待。

多年以来撑着她这口气的,便是嫣容和婉容姐妹俩。

以前嫣容对她冷淡甚至隐隐有些敌视,放着自己嫡亲的姨母不肯亲近,非要与赵老太太和段氏混在一处。不过有她在赵府的时候,婆婆和段氏还有点顾忌着嫣容的憨直性子,就算难为她也多背着人使阴招子。嫣容一进宫,老太太和段氏就益发嚣张起来,段氏甚至直接将她赶到偏院,自己做起了实际的当家主母。

婉容常问她为何要忍,是啊,她为何要忍?

不过是为了一个贤德的名声。

她不想因为家里闹得不堪而带累皇后的名声,宫里处处都是暗流,嫣容身为皇后,最是在风口浪尖上。她不想让她难做,不想让她被人背后议论。她忍着,让着,退着,直到皇后被软禁在昭阳殿里,一家人失了主意。

赵逢春想让赵清容入宫,她明白,那不是固宠,而是分宠。赵逢春这个人,心里从来就没有过她们裴家姐妹,他未必就只装着那个伴他一道儿长大的亲表妹段氏。他心里只有富贵荣华,权势利益。他可以人前卑躬屈膝,奉承巴结,人后将心中不甘不怨之气都发在家人身上。嘴里说着真爱,一转身却能为个青楼妓子与人动手相殴。

与他在一起八年,裴氏对他的认识也没这短短数月得到的多。

够了,她心灰了,意冷了,她发现自己的隐忍退让并没有让皇后过得安稳,反而让赵家得寸进尺,得陇望蜀,给皇后带来更多的麻烦。

所以当裴宜对她说,要让她与赵家和离的时候,她选择了默许。

彻底与赵家断绝了关系,不管是对她还是婉容,甚至是对皇后,未必不是好事。

只是真的见到了赵逢春亲手写的承罪状和放妻书,她还是觉得难过。

不是为了那个男人,而是为了她过去的最美的那段年华。

就像是她之前努力的一切,为之隐忍、搏命一般周旋的一切,都只是一场笑话。

她的付出不过是如水东流。放下侯府嫡女的尊荣体面,劳心费力地讨好、退让,拿出父母给她的嫁妆去收买,无论她怎么做,都得不到丈夫和婆婆的喜欢。她如今只有二十五岁,心却如五十二岁的老妇一样成了一汪死水。

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她那样努力换回来的,也只是一个没心没肺的丈夫,一个能辱骂她父母祖宗的婆婆,一个从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妾室,一个欺压她女儿,以庶代嫡的庶女。

在冠军侯府里,她每天睁开眼睛闭上眼睛,脑子里就没有消停过。

只觉得自己的人生极其失败,怀疑着自己存在的价值,哀恸着自己失去的青春和快乐。

直到看到这三个字。

裴锦着那“春晖堂”三个字,哭得泣不成声。

她只顾躲在角落里自怨自艾着,居然忘了自己还是一位母亲。

她的人生失败,但她还有婉容,还有嫣容,还有弟弟,她并不是孤单单的一人。

赵嫣容将宫人们全都遣散开,拉着忐忑不安的婉容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裴锦在匾额下痛哭。

压抑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哭出来了。

裴锦擦了擦眼泪,觉得憋闷的胸口敞亮了不少,她回过身,对赵嫣容一拜:“多谢娘娘安排周到。”

“在这儿,我不是娘娘,我只是你的女儿。”赵嫣容单手托她起来,“姨母若是不哭了,咱们先进去说话。”

裴锦觉得不好意思,将脸上擦净了,深吸了一口气,从皇后手中接过女儿,拉着婉容随着她一起走进去。

依旧是她们三人,那些被挑来侍奉的宫婢和太监都被皇后挡在了门外。

“婉容,去将门关上,咱们三个好好说会话。”

“哎!”赵婉容如今对这位皇后姐姐是相当信服的,听了她的话,立刻挣开母亲的手,跑过去将门关好。

看着裴锦哭过之后红肿的眼睛,赵嫣容眉头一皱,板起了面孔。

“你是我的亲姨母,我母亲的亲妹妹,也是平阳长公主的女儿,裴度大将军的骨肉。裴锦,你怎么能如此没用?”

她这样声色俱厉地一喊,将赵婉容吓了一跳。

“姐姐,您怎么对母亲这样说话?”

裴锦也被她吼得一哆嗦。她在冠军侯住了这些日子,还真的许久没有被人吼过。

“娘娘……”她下意识就要跪,却被赵嫣容挥手制止。

“出了这个门,我是皇后,你是冠军侯的妹妹,我的姨母。但在这屋里,现在没旁人,我就是裴家的女儿。”说着她顿了顿,深深看了裴锦一眼,叹了口气说,“说实话,我真为外祖母和外祖父感到不值。”

听皇后提到自己的父母,裴锦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平阳公主和裴度不只是她的父母,更是大齐百姓心中的英雄,是神话一般的存在。以前在赵家时,赵老太太曾经有一回骂突噜了嘴,带上了裴氏的父母,裴氏那回发了疯一样要跟婆婆拼命,鹌鹑突然变成了斗鸡,倒把老太太吓得够呛。经了那次的事,赵家人对裴氏的底线就清楚了,老太太也就没在当面骂过她祖宗。

皇后却是老实不客气地数落起来。

“外祖母外祖父英雄一世,最最失败之处不在战场,而在儿女。”赵嫣容指着裴锦说,“舅舅就不说了,年纪这么大连个老婆也不肯娶,想着让裴家断子绝孙。两个女儿,一个是我母亲,一个是你,看看都被他们教成了什么模样?”

“就是两块扶不上墙的烂泥,身上哪有半点冠军侯的威风?”

裴锦怔怔地看着皇后,被她骂得面红耳赤。

“我母亲已经没了,人死灯灭,现在说她也没什么用,她就是个失败品。就算外祖父外祖母瞎了眼把她错配了,她也该说出来,能抗争便抗争,不能抗争就想法子把夫家收拾了。而不是藏着、掖着、忍着、让着,直到把自己熬死,再把你这个亲妹妹也牵累进泥坑里。”赵嫣容喘了口气,蹙着双眉看她,“你呢?她是那样,你为什么也跟着学?受了委屈回娘家说一声很难吗?难道父母将你养这么大就是为了送你到别人家任人糟蹋的?”

“不是……”裴锦想为自己辩几句,可话到嗓间哽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是长公主的女儿,身上有二品的诰命,赵家哪个敢对你不敬,你就一巴掌呼过去,一巴掌不够,就再扇一巴掌。赵逢春那算什么?你就能那样怕了他?是怕他休了你还是怕他变了心?他心原本就不在你身上,何谈变心?休?若他敢休你,当初就不会那样死乞白咧磨缠着要娶你过门。关上门,你就算骑在他头,他瞧着头上乌纱的面子也得忍着。结果呢?本应骑在人身上的人却生生被人骑到了身下。”

“为什么外祖父母会挑上赵逢春这么个出身不高的白丁?不过是看他有几分文采,人长得不错,将来仕途应该无忧。不过是看他出身不高,以后不敢欺负你,不敢有外心,你们可以好生生地过日子。结果呢?父母的好意都被你们这俩大包子给毁了!”赵嫣容气咻咻地骂,“什么叫不孝?女儿被人欺负了还不敢回家跟爹娘诉苦求撑腰,这就是最大的不孝!若是外祖父母泉下有知,都能被你们俩气得活回来。”

“将心比心,若将来有一日婉容走了你的老路,你心中会有何种感想?”看着裴氏被自己骂得掩面而泣,赵嫣容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觉得骂得十分过瘾,于是接着说,“你也想将来婉容二十多岁跟你一样从里到外都变成个行将就木的鬼样子?你去照照镜子,瞧瞧你那半死不活的模样。若是真的没骨气没胆子过下去,便早早儿下去寻了爹娘,到他们跟前儿哭去,别留在这里让我们姐妹看着堵心,跟着你一道儿受这份活罪。”

“姐姐……”赵婉容已经完全听傻眼了。皇后娘娘这哪里是在劝母亲看开,分明是在逼着她去死呢。

“你闭嘴,小孩子家,听着就行。今儿我这话不止是对姨母说的,也是对你说的。”赵嫣容瞪了她一眼。

“谁说了女人离了男人便活不了?一个没用的渣男也能让你心灰意冷自己磋磨自己,值当吗?外祖母怀胎十月,辛苦将你生下来,辛苦将你养大,是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幸福安康的,不是任你自己这样折腾自己的。离就离了,你现在还这么年轻,容貌家世放在这里,若要再嫁,好男人随着你挑,带着婉容,再找一个好的,高高兴兴过日子去,不止婉容高兴,我高兴,过世的外祖父母也会高兴。”

裴锦吓得连连摇手:“这怎么可以,我都这般年纪,怎好再动那淫心?”

“呸,再嫁怎么了,你才二十五岁,正是花朵一样的年纪,怎么就不能再找了?赵家跟你已经无关,君未娶,妾未嫁,找着合适就一起过着,将日子过得红火美满也不枉到世间来走一遭。姨母,不许心死,你这样年轻,本宫绝对不许你现在就心死!”

“是啊,娘,您为什么要心死?婉容有爹当无爹,都没好好被人疼爱过。”赵婉容也是机灵,见裴氏被姐姐说的意有所动的样子,立刻哭着扑过去,拉着袖子晃,“您给我再找个爹,能爱我,疼我,将来我也不会被人说是没爹的孩子。”

裴锦哭着抱住女儿,哽咽道:“只是好女不事二夫,我如今和离了,再嫁只怕会污了裴家的清名。”

“挑个身份贵重的,我让皇上给你们赐婚,看有谁敢说半个不字!”皇后横眉立目一拍桌子,豪气地说,“就这么定了。姨母你带着妹妹好好住着,咱们就好好挑一挑,看哪个合适给婉容当父亲的。”

“这怎么可以!”

皇后压根也没给裴氏反对的机会,脚底一溜风地跑了。

裴氏抱着婉容站在厅中,脑子里混成了一团浆糊。前头皇后还在骂她糊涂无能,说她不孝窝囊,怎么骂着骂着便成了要帮她找再嫁的夫君?

裴锦只觉得头疼欲裂,不一会见春晖堂里伺候的宫人们都涌进来,只得后退了半步,拉着婉容去午睡了。

赵嫣容把白露放在了春晖堂,叮嘱她日常盯着裴氏的举动。白露和丹枫的家人如今都归在冠军侯府,裴锦也算是侯府的半个主人,不用赵嫣容叮咛,白露也会提着十二分小心伺候的。

“今天先这样,骂醒她,然后一点点给她洗脑,让她把那些没用的贤贞观念给扔掉。”赵嫣容拿手帕扇着风,对身边的木兰说:“有些人啊,就是这样。欠骂!”

木兰没作声。

虽然皇后把人都赶在外头,但她身为昭阳殿掌宫,不敢离着皇后太远。皇后中气这么足,就算她不想听也躲不掉。

怪不得皇后连太后都能降得住,就看她今天骂亲姨母这架势,真跟爹娘训女儿一样自然自在啊!

不提裴氏这里要怎么回味。裴宜心里有事,与李睿谈了谈南边的局势后,就将荣王李恪踢进去陪王伴驾了。

德宝引着他出了德懋殿,这里他时常出入,也是常客,便告辞要自行离开。

远远的,他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这边走过来。

见是裴宜,那人紧走几步,端正行了一礼:“奴婢见过裴侯。”

裴宜看着他笑了起来:“方才瞧着像是你,原来真的是你。论起来,咱们也许久没见了。秦潇,你在宫里过得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看过重生如意的同学们一定会发现,这里皇后给裴氏准备的院子名字跟荣王太妃的住处名字是一样一样儿的~~~嘿嘿嘿嘿,咱就不说啥啦~~~~

荣王加油啊,皇帝和皇后帮您到这份儿上了,要还是拿不下您就白长这么帅的一把胡子了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