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得厚实稳固的门扇, 在一只看似骨软肤白的小手下轰然碎裂,这种视觉冲击,绝对超出了一般乡民的承受能力。再加上吴疾那句阴风拂面似的“我觉得您知道”, 那个年轻妇人当场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脚下一软,跌坐在地,凸着眼、喘着粗气, 张嘴欲要叫喊;只是她嘴才张了半个圆, 却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一下始料未及, 吴疾本在想:外挂开了这么久,总算有个正统套路的用场,接下来的走向正该是绝世武功、行侠仗义、逼供线索之类,却没想到杀鸡儆猴, 猴儿先晕为敬了!?
她正自微愕,不意头顶罩上一只手,姜不和拍了拍她的头,说:“莫气,莫气。是我把这大姐点晕了,毕竟让她叫出来就麻烦了。我有一法,能让她睡梦里说实话。来。”
吴疾被他这两下轻拍狗头拍得颇为行气不畅, 一脸复杂地看着他,给自己做心里建设:谁让她此刻还是个屁孩?这又是什么时候把人“点晕”的?虽不知姜不和又要亮出什么操作来,但这个队友的能耐他也多少有数, 只好顺手扔开手里的碎门板,甩了甩手上的门灰,“这门算是白卸了。”
姜不和忍俊不禁道:“是我之过。不过襄宁镇边上这些乡人,个个都难讲道理得很,咱们正好少浪费时间去讯问这大姐。”说着蹲下身,把那妇人扶坐起来。
那妇人原本身体无力、耷拉着脑袋,姜不和伸手在她背上轻轻一拍,她立刻不需人扶,亦能保持着坐姿,低垂着头,仿佛在冥想一般。姜不和冲着她问:“你可知道阿芸、阿莹姐妹俩的事?”
妇人双眼仍放松地闭着,嘴巴却动了起来,答道:“知道。”她语调平直,远不似方才那样抑扬顿挫,说起话来仿佛在背书一般呆板。
吴疾见状,也是大写的服了。他之前和白鹿归、素蟾搭伙,也只是见他们一身神通、打得霸气好看,远没有这一路和姜不和结伴、所见的种种稀奇古怪的手段多,也不知这些巧招是人人都会用,还是姜公子的脑洞格外大。
姜不和继续问道:“黄婆婆说阿芸是恶鬼附身,这是怎么一回事?烦请将你所知道的,悉数告知。”
妇人道:“阿芸去岁生了一场大病,发了几日热,醒来后呆呆傻傻,她爹请黄婆婆来看,黄婆婆说是恶鬼作祟,附身在阿芸身上,教她爹打鬼。”
“打鬼?怎么个打法?”
“她爹带着几个兄弟,并村里几个青壮,正午时用棉被卷了人,用大棒狠狠地打,只要人没气了,鬼就走了。”
她语气平铺直叙,不带任何多余情感,所说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这番话和阿芸先前所写的两相印证,吴疾听得后背发凉,一个小小女孩,竟然真是被亲爹伙同乡民打杀而死,其情之酷烈,简直骇人听闻——且不说所谓的恶鬼附身,是否根本就是高烧退热不及时、因而损伤大脑,就算真的有什么恶鬼,单看之前甄浴为他拔除祟气时的施为,也可知几个乡民用棍棒打人就能驱鬼,根本就是无稽之谈。而这番愚昧的说辞,又是何其的似曾相识?即便环境大相径庭,未受教化的人性之野蛮险恶,果然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姜不和在旁亦沉了脸色,道:“荒谬。”
如今问题根源,就出在这个跳大神的黄婆婆身上了。吴疾问:“那个黄婆婆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她原是对姜不和说的,意在要他去盘问那个妇人。没想到妇人听她问话,直接答道:“黄姨是仙母座下护法,仙法灵验无匹……”接着絮絮叨叨地开始说些“仙母显灵”的事。
吴疾看向姜不和,“仙母?什么东西?”
姜不和摇了摇头,说:“乡民愚信。”
两人同时沉默了片刻,而妇人兀自喋喋不休、描述作为“仙母护法”的黄姨的种种神奇事迹,两人听了一阵,得知黄婆婆是在襄宁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自小就有神异,多是在乡民求收成、求子、求财这三件事上显灵,而除邪祛祟之类的事其实并不多。吴疾思虑一会儿,截口问她:“过去也有这样打鬼的事吗?”
“去年还有两个,是万大家的一对小姐妹。”
“她们也是被恶鬼附身,神志不清了么?”
“不是。万家媳妇自打生了她们,家中收成一直不好,万大这才去问黄姨的。”
“打了鬼之后,难道收成就好了?”
“好了,当年属他们家收成最好。”
吴疾心中一动,问:“那阿芸呢?就这么被白白打死了,她爹还要给神婆倒找钱?”
妇人道:“黄姨不曾收钱。恶鬼不除,就要为祸乡里,打鬼是为了大家好,黄婆婆仁善,当年就给过阿万爹一笔钱财,这回也给了阿芸爹的。”
姜不和闻言,语带讽意道:“原来如此。”
——话说到这个份上,可疑之处已经尽然摆在台面上了:神婆愚人,为的都是钱财,如果说黄婆婆之前还在尽忠职守的跳大神骗钱,那么这两年连续带走三个小女孩、又去给女孩的父母塞钱,只会让人联想到,这钱是买命用的。
吴疾立刻追问道:“黄婆婆什么时候回家?”
“黄姨每逢月中,都要离家去仙母庙守上一夜灯,待天亮方回,教我来帮她看家。”
“仙母庙?”姜不和截口道,“是将军河边上那一座么?”
妇人道:“是。”
吴疾问姜不和:“你知道那个地方?”
姜不和点点头,出手原样在妇人背上一拍,后者立刻软软倒下,“先安置好这大姐,咱们再去看看。”说罢将那妇人扶正,待要起身,突然身形晃了晃,似是有些不稳。
吴疾见状,下意识上前接住那妇人,猛地想起队友原本就是个伤兵,嘴里也不点破,只说:“我来。”也不等姜不和回话,就轻轻松松把那妇人拖抱起来。
姜不和说:“把这大姐放回榻上,待她明日醒来,今夜的事就记不得了。”
吴疾依言把那妇人搁在榻上,说:“门都卸了,等她早上起来看见,还说不定会怎么想。”
姜不和勾了勾唇,“就让她慢慢想罢。”
……
襄宁镇往东,民户愈少,有一条浅河盘踞,河虽小,却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将军河”。吴疾和姜不和出得黄婆家里,没走多久就走到了河边,见到这条细流涓涓的小河,吴疾不由脑袋上冒问号了:“这就是将军河?”
姜不和道:“是。乡民传说,有位名将在此投河,故此得名。其实襄宁镇的襄宁二字,就是那位投河将军的封号。香山之香,也是前人讹传,原本就是取的襄宁里的襄字,意在拱卫家国。别看这将军河现在有气无力,从前也是一条有名的怒流。”
“那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前天下大乱时,有仙家斗法,断了这河的河脉。”
吴疾:又是战争遗留问题!
两人边说边走,溯游而上,远远地看到了一幢点了灯的庙影。说它是庙,还是因为姜不和先指着庙影的方向说:“那个就是仙母庙。”不然在吴疾看来,这所谓的仙母庙,破落不堪,根本就和乡民土房长得一个样。
吴疾说:“所以这个所谓的仙母,到底是哪路神仙?”他先前在薛府里,从未见过、听过什么求神拜佛的事,大概是因为曲昭阳就算是“真仙”了,因此见到襄宁镇乡民的迷信行为,就一直觉得很奇怪,在存在着作为正统“仙长”的修士的世界观里,普通人祭拜神灵的文化又应该怎么解释?
“哪一路都不是。自来飞升的修士,都是有名、有谱、有师承的,断没有什么仙母、仙父这样敷衍的名号。”姜不和细细解释道,“正经拜神的,拜一拜几个当地大山门的飞升圣人也就罢了。乡野间的神棍,随意捏造几个山门传承,哄骗信徒立庙捐纳,也是常有的事。”
他这番话就是在着意给吴疾科普了,三言两语就概括出了核心问题、补全了知识盲点。吴疾的注意力顿时全放在了“飞升”二字上:原来修士真的有飞升这一说?飞升又意味着什么?难道真能成为传统意义上的“神仙”,为信徒实现愿望、享受香火供奉么?一边寻思,一边问:“拜假神仙是没用,那拜正经神仙真有用么?”
姜不和第二次说:“还是乡民愚信。自然是没用的。如若跪一跪、拜一拜就能心愿得偿,还要辛苦修行做什么呢?”
听一个修士干脆利落地说无神论,真是耐人寻味。吴疾记下了几个知识点,抬眼一看,仙母庙已近在眼前。
离得近了,更能看得清楚:这所谓的庙,确实是个盖得乱七八糟的土房,草草塑了个门脸,唯一可观的是拱门的两道门柱,上面画了一对身着彩衣、手持花灯、面露笑容的老太,被檐下的粗纸灯笼照得发黄,不过画功实在是不怎么样,在吴疾看来和地摊上的廉价小人书颇为类似,大概就是所谓“仙母”的形象了。
庙门并未上锁,门扇还嵌了一道缝,透出里头的灯光。两人推开门,灯光悉数透出,只见窄小的内堂里,摆放着四围神龛、几盏灯台,神龛正中站着一座和门柱上的画打扮得差不多的泥雕仙母,一个头发花白、肩背佝偻的老妪背对着大门伏在雕像前,正自念念有词。烛火明灭,将她地上的影子拉得老长,在人脚下摇摇曳曳。
听到开门声音,那个老妪动了动,慢慢地回过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作者只有一句话说:
咯吱咯吱咯吱回头杀……
~哎呀!!!!搂住我的小钱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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