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娶谁倒霉。谁娶谁倒霉?谁娶谁倒霉!
五个字犹如魔咒一眼绵延不绝地回响在梁红英耳畔,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赵家的,她甚至不敢去看许家宝的眼睛。
家宝是不是也觉得娶了她倒霉。
结婚付了那么高的彩礼, 陪嫁回来的东西加起来一千都没有。婚后工资大半给了娘家,娘家还三五不时的要东西要钱……
赵美丽说,她离婚就是不想让侄女被娘家养成她这样的人,她这样的人!
梁红英嘴唇哆嗦着,脸皮下的筋肉不断跟着抽搐,眼泪不受控制地滚滚而下。
许家宝的心情亦因为赵美丽那一番连讽带刺的话起伏不定,在赵美丽眼里自己就是个倒霉蛋就是个傻子,梁家人肯定也是这么看他的。
一口恶气堵在胸口, 赌的许家宝烧心,听见梁红英悉悉索索的抽噎声,许家宝眉头不自觉的收拢。
来往的人拿着眼好奇地打量奇怪的二人,许家宝拉着梁红英到了偏僻处, 递了一块手帕给她,没有劝就静静地看着她哭。
梁红英不忍看着家人吃苦,所以宁肯自己省吃俭用也要把工资寄回家,可在赵美丽这个曾经的梁家人眼里,她这样掏心掏肺的行为愚蠢又可笑。
甚至为了不让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 赵美丽毅然决定离婚,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一步, 许家宝佩服她。之前觉得她好吃懒做自私贪婪,如今看来,起码她是一个好母亲, 比梁家人好多了。
如果梁红英大哭一场能想明白,梁家把她当成泼出去的水,视为赚钱工具,她实在没必要把娘家的事当成自己的事来管。
许家宝觉得挺好的,他还要感谢赵美丽,真心诚意的感谢。
许家宝的沉默令梁红英心乱如麻,眼泪流的更急,半响,她颤颤巍巍地打破沉闷,“家宝。”
许家宝看了过去。
梁红英想问他,娶她他后悔了吗?可她不敢。她怕问了,结果是她无法承受的重量。
动了又动嘴角,梁红英又合上了嘴唇。
倒是许家宝直接就问,“你爸妈是不是想让你跟我拿钱给赵美丽。”他和梁家也打了两年的交道,对他们的行事作风有了一定的了解。
如果必须离婚,梁家肯定想保住房子好给梁老二再讨媳妇,但是保住房子就不得不给赵美丽一半的房款。
三千块,梁家可能凑得出来,两三万,梁家肯定拿不出。其实就算梁家有,以他们的性子也是想着能从他这儿抠多少是多少,抠过来就是自己省下的。
梁红英脸色发僵,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慌忙摇头,“我没有答应,我跟我妈说,我们没钱,我们没钱。”
许家宝扯了下嘴角,“就没提管我爸妈要。”他们是没钱,但是他爸妈有。
梁红英脸色更加苍白。
许家宝就知道梁家父母怎么可能忘了他爸妈,这段日子以来,他也琢磨过味来了,在梁家人眼里,他爸妈的钱是他和梁红英的,女儿的钱就是他们的。
因此赵美丽生产的费用,梁老二离婚的钱,梁家第一反应就是跟他们要。只要他应了,梁家人不会见好就收,以后梁老二再婚生子,但凡有个要钱的地方,肯定会跟他们开口。
所以不该他出的钱,他一分都不会出,一次梁家人没这觉悟,那就两次,三次,早晚有一天他们会明白,他不会任他们予取予求。也许到时候就有清静日子过了。
许家宝捏了捏眉心,看着梁红英的眼睛,“这钱我不会出,有也不会出,更不会找我爸妈要这个钱,不管谁来说都没用。”
梁红英听出来了,这个谁包括她,主要说的就是她,她怎么会,她怎么敢。类似的话,许家宝已经强调了好几次。
可她爸妈那边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之前因为那三千块钱,她爸骂了她好几顿,她妈也好长一阵不搭理她。
这一次,要是保不住弟弟的房子,他们肯定不会绕过她的。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丈夫,梁红英只觉得整个人被硬生生撕成了两半,深深的发疼。
许家宝看了看她,梁父梁母的教育可谓成功,哪怕是父母不合理的要求,梁红英无法满足都会愧疚不安。
许家宝烦躁地搓了把头发,抬脚,“回去吧,先跟你爸妈说了这里的情况。你妈身体还好,我想今晚就走,我公司里还有不少活,明天想去加班,你要不要一块走?”他一点都不想和梁家人相处,回来是尽女婿的本份。
梁红英愕然,犹豫不决。
许家宝就道,“你想待就多待两天。”
“我,我跟你一块回去。”想起要独自面对家人,梁红英一阵胆怯。
回到梁家,一看梁红英眼睛红肿,梁老二当即气愤填膺,“姐,是不是赵美丽这个婊.子满嘴喷粪。” 撕破脸之后,红玫瑰瞬间成为墙上的蚊子血。之前赵美丽在他这是伶牙俐齿,现在则是牙尖嘴利。提起赵美丽,梁老二一肚子的火,自己当初怎么就脂油蒙了心,竟然在房本上加了她的名字。
许家宝皱了皱眉头。
梁红英顿了顿,摇头。
“那你怎么哭了?”梁老二追问。
许家宝道,“赵美丽坚决要离婚。”
梁家人便以为梁红英是为这事哭得,不再追问,转而痛骂起赵美丽来。
许家宝眉头皱的更紧,这群人彷佛忘了,赵美丽一个月前刚刚为梁家生个一个女孩。
烦躁感越来越浓,抢了一个梁家人说话喘气的空档,许家宝说了自己要回去的事。
“你这好不容易才来一趟,多待两天吧。”梁父挽留。
许家宝,“爸,不好意思,我最近的工作特别忙,我们有空再来。”
梁父表示理解,“工作忙那是没办法的事。”和小儿子对视了一眼,梁父重重地叹了一声。
许家宝垂了垂眼,置若罔闻。
梁父眉毛跳了下,又叹了一声,“这赵美丽铁了心的要离婚,还想要半套房子。”说到这里,梁父骂了小儿子一顿,要不是这小子被迷得五迷三道,哪有这糟心事。
梁老二一叠声追悔莫及的自责。
父子两人一唱一和一回,梁父切入正题,“我们问过人了,她这情况不给不行,因为还养着孩子,还得多分她一点,算算起码得给她三万。”
梁父拍了下大腿,愁眉苦脸地看着许家宝,“家里哪有这么多钱,之前她生孩子那三千块都是东拼西凑借的,三万块,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吗?”
许家宝道,“卖掉房子不就有了。”
一愣之后,梁老二叫起来,“卖掉房子我住哪儿去?”
梁大嫂生怕小叔子搬回来,“阳台那个房间,牛牛住着呢,家里哪有地方。”
“可不是。”梁老二附和,眼神一闪,试探,“要不姐夫你那套房子借我住一阵。”住进去,什么时候还就是他的事了。现在这房子卖了还能得一大笔钱,这倒是挺不错,小房子换大房子还白拿钱。
就连梁父都忍不住生出期待,说漂亮话,“我们也不白住,该多少租金就多少租金,你租给外人还不如租给自己人,是不是?”
望着他们神情中掩不住的贪婪,许家宝差点被气笑了,他们是真的拿他当傻子。半点继续和这家人打交道的心思都没了,许家宝回道,“那套房子是我爸的,我做不了主。”
梁老二涎着脸笑,“姐夫,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你就帮帮我吧。”
许家宝,“帮不了。”
梁老二倏尔沉了脸。
见状,梁红英急促的喊了一声,“家宝。”两只手不知不觉握成拳,手心里布满冷汗。
许家宝看一圈梁家人,“是不是我和红英结了婚,你们就认为不管你们要什么,我和我父母就该无条件答应。”
梁父觉得下不来台,气急败坏,“不就是想租你房子,又不是不给钱,不租就不租,说这种话做什么。”
“那我不租,也没钱可借,以后都别再找我借钱,我不会借的。” 许家宝站了起来。
梁父被气了个倒仰,怒目圆睁,“少看不起人,谁找你借钱了,有几个臭钱你以为了不起了,狗眼看人低!”
“爸。”梁红英哭喊一声。
梁父扭头怒骂,“爸什么爸,看你找的好男人,仗着有几个臭钱就瞧不起人。”
“妹夫,你怎么可以这么和爸说话的,还不赶紧向爸赔个不是。”梁老大不满地看着许家宝。
梁老二脾气暴随了梁父,鼓着两只眼睛指着许家宝,“你什么意思,你把话说明白点。”
许家宝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他性子软不代表他没脾气,“你离婚要的钱,我没有,也不会找我爸妈要,”
梁老二恼羞成怒,“就是见死不救了,枉我爸妈把我姐嫁给你,没想到你这么没良心。不就是看我姐不能生孩子,变心了。”
气昏了头的梁父闻言,“早知道你这么冷血,当初我就不会把红英嫁给你。”
许家宝抿了下唇,早知道梁家这么贪得无厌,他也不会结婚。活了二十七年,他就没见过如梁家这般厚颜无耻的人,没理还能倒打一耙。
这一刻,许家宝真真切切的后悔,后悔不该不听父母家人的劝告,他们走过路比他走过的桥还多。他们都说梁家不是善茬,偏偏他听不进去,他以为彩礼是终点,然而事实上彩礼只是起点,梁家人就想趴在他身上,吸干了他再吸干他爸妈。
越想越来气的梁父一拍桌子喝道,“既然你没把我们当一家人,这婚结的还有什么意思,干脆离婚算了。”
“爸。”梁红英尾音尖利,不敢置信地看着梁父。
暴跳如雷的梁父骂道,“他都没把我看在眼里,这种男人你还要干嘛,缺了男人你会死啊。”
梁红英难堪的涨红了脸,身上一阵冷一阵热,她半张开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
许家宝注视她,他在等,等梁红英说一句,她不要离婚,她绝不会离婚,然而只等来痛哭声。
“那就离了吧。”
梁红英一寸一寸的转过头,眼睛大睁,眼角彷佛随时要裂开,她抖着声音,“家宝。”
许家宝面无表情,他受够了梁家人得寸进尺的贪婪。
“家宝。”梁母虚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她是被外面的吵架声吵醒的,听了一会儿,想着让老头子逼一逼也好,没想事态一发不可收拾,赶紧出来救场。
“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商量,怎么就要闹到离婚这一步了,这婚姻大事可不是玩笑,说结就结,说离就离,当什么了。你们这才结婚几个月,这就离婚,外面的人怎么想,尤其是你让红英怎么做人。”梁母哽咽,“我知道,红英得了那个病,你心里难受,可她也不想的,咱们好好治,会治好的。”
许家宝看着梁母,说的彷佛就是他嫌弃梁红英不易怀孕,所以他才要离婚。天地良心,得知梁红英有病,他只想多赚点钱找好医生治病,因为她不易受孕而离婚的想法,从来都没有冒出来过。
是满脸嘲讽的赵美丽令他滋生了离婚的念头,赵美丽知道梁家是个火坑,自己和女儿留在那没有好日子过,立刻当断则断。
见许家宝毫无反应,梁母心里突了下,莫名的不安笼罩在心头,“家宝。”
许家宝看着梁母的眼睛,乍看起来温和无害,可他很清楚这双眼睛背后是满满当当的算计。这家里最难缠的就是梁母,她和梁父是最好的搭档,一个□□脸一个唱白脸,梁父蛮不讲理当坏人,她就温言软语的来当好人,可这个好人的最终目的是劝别人妥协退让。
许家宝转过脸看向梁红英,“我想离婚不是因为你的病,你的情况不是很严重,找个好医生治治,有很大把握治好。我是真的太累了,这才几个月,一出接着一出,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红英,对不起,我坚持不下去了。”
在梁红英身上他看不见希望,她从来没有坚定地拒绝过娘家人的无理要求,她总是在哭,哭得伤心欲绝,忍不住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她在等着他心软妥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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