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屏心中暗想着,见屋里众人又说了会儿话,老太太便命散了。出门时看到宫羽,女孩子们都围过去叽叽喳喳说笑,只有洛槿初施了礼后便告退,于是她心里也暗自摇头,心想还好,看六姐姐的意思,倒也不似对我哥哥有情的。
洛槿初回到屋中,忍不住在心里暗自盘算起现代接触过的那些消炎药来。接着第二日她去给康老太君请了安后,便回到屋中进了自己的内室制药,一开始倒还好,后来便是连香草都支出来,只自己在里面忙着,倒是要了一些稀奇东西进去,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因洛三爷从外面回来,见秦氏正坐在屋里和几个姨娘说话,几个姨娘见了他,忙都起身行礼,洛涛摆摆手免了,因便问秦氏道:“妞妞呢?上学去了?不是这几日都放假么?难道她又搬回园子里住了?”
秦氏笑道:“园子还没整修好,哪里就能回去了?老太太的意思,索性开春后再让姑娘们搬回去,这恰也合了我的心意。这会儿妞妞在自己屋子里呆着呢,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话音未落,忽然外面进来个丫头,对秦氏行礼道:“老太太打发一个小丫头来,让请奶奶和姑娘过去,说是珍姑娘封了答应,如今宫里来了一个嬷嬷,教宫姑娘宫中规矩的,因此老太太请奶奶和姑娘也过去见见。”
秦氏起身笑道:“宫里来的嬷嬷?我倒没见过,如今却要去见一见。”说完却听洛涛笑道:“有什么稀奇?咱们家的女孩儿没有十分出色的,往年倒也送过两个待选,却也撂了牌子,今年这几个都是使了门路直接撂牌自行婚配的,实在是宗室里也没有多少待婚子弟,不然怎也要送过去几个待选留牌,赐给宗室子弟婚配的。”
秦氏笑道:“说起来,先皇后来这几年选秀,都是留给宗室子弟的,可不都婚配的差不多了。今年这次,却是万岁登基后第一次选秀呢,没想到珍姑娘就入了万岁爷的青眼,还是特旨参选的,可不是她天大的福气。”
一边说着,早有小丫头去洛槿初处通报,秦氏这里同丈夫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终于见洛槿初换了衣裳出来,只身上还稍有些怪味儿,仔细闻闻,倒似是草药香,想着八成这女儿又去鼓捣药物了,因要说她两句,但想到这是皇上都下旨褒奖过的,便没将话出口。
洛槿初心里全都是埋怨,她正在制药的紧要关头,原是想往那消炎药丸里加一些现代简单的抗生素,不然只怕这古代的草药难以应付仁亲王府小世子的感染。她心中也有些好奇,暗道是谁那么大胆子?那样伤势,明显是为了要小世子的性命。虽然说这样想着的人怕是不会少,但有人就敢做出来,真是不得了,也不知道那些护卫会不会被生气的王爷给杀了,若真是一气之下就杀了护卫们,只怕我当日那些话也是白嘱咐了。不过既然当初应下来,做几丸药有备无患也没什么,反正这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幸而小丫头来叫的时候,她剩下的步骤不多,让对方等了一会儿,便全都弄完了,接着就是放在那里,静等其晾晒后汁液凝固成泥,制成丸药,这个步骤即使没有自己,香草也可以完成的。只是却没时间沐浴,因此只能更换了一套见客衣裳,就匆匆往秦氏这里来。
到了福寿堂,果然只见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宫女正坐在康老太君下首,和两位老太君说着话儿。宫珍则坐在她对面,其他几位姑娘亦在两旁下首坐好,蓝氏夏氏等人却全都站在楼夫人和潘夫人身后,偌大一个厅堂里不复往日热闹,只能听到那老宫女和康老太君等人的说话声。
秦氏便领着洛槿初进来,先给两位老太君行礼,又给那个宫女行礼,那宫女忙起身避过了,看着秦氏笑道:“这位奶奶看着面善,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秦氏忙道:“妾身乃是温都侯府上的,小时亦曾随着祖母母亲进过宫,想来曾经见过嬷嬷。”说完那宫女笑道:“是了是了,我那会儿便是在太后身边当差的,定是当时见过,难怪如今看着面善。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有些替秦氏抱不平,暗道这样的美人坯子,只因为错配了人,如今竟连个诰封亦没有,真是可怜可叹。
因又看向洛槿初,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拉过洛槿初细细看了一回,忽然微笑道:“这位姑娘身上还有淡淡的草药香味儿,莫非就是皇上前些日子下旨褒奖的那位神医姑娘?”
洛槿初连忙谦逊了一番,便听嬷嬷笑道:“倒是个好模样儿,又有这一手医术,连万岁爷都夸奖,可见姑娘不是凡俗之人,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
洛槿初暗地里不动声色的憋了憋气,憋得脸上现出一丝红晕,只做害羞状的低下头来。又听康老太君笑道:“六丫头去姐妹们那边坐吧,苏嬷嬷是来宫里派来教珍姑娘规矩的,恰好你们姐妹几个如今也不小了,跟着学一学,于你们将来都是有好处的。”
洛槿初心里暗暗叫苦,心想谁耐烦去学那些封建社会残害女人的东西啊?只是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这里绞尽脑汁的想着推脱之策,不期然的就想到秦锋,暗道公主的病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好的,但愿秦锋那个机灵的以后每天上午过来接我出府,傍晚再送回来,在公主府中虽然有那个家伙,但他也不好意思总在我面前呆着吧?看公主府的规矩,也是很大的。这样说来,总比我在府里学规矩便宜。
因默默想着,却是没在这个时候儿说出来,不然难免有炫耀推脱的嫌疑。当下宫珍和女孩子们又起身谢过了那苏嬷嬷。
除了洛槿初,其他几个女孩儿都是心中高兴的,将来议亲时,女方跟着宫里嬷嬷学过规矩,那是极有脸面的事情,所以就连宫蕊那个跳脱的性子,都是真心欢喜,只有洛槿初这个异类,是真正的强作欢颜。
那位苏嬷嬷也是爽快人,这眼看着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她却是立刻要走马上任,康老太君等也赞同,于是苏嬷嬷便开始了在侯府中的“执教”生涯。
姐妹几个坐在屋里,听她讲了一个时辰的衣服搭配,发髻珠花的配戴等,不由得就把之前那点兴头全都磨光了。
只有宫珍听得极认真,她心里清楚,妹妹们不过是嫁去寻常公侯府第,将来就有一半步不到位的,也没什么大妨碍。而自己却是要进入那个血雨腥风的后宫之中,自己这容貌又是出挑的,到时候不要说错一步,哪怕就是错了小半步儿,怕也是要有性命之忧,说不定更要连累叔父的前程和家族老幼。纵然现下看来,皇上对自己是有些宠爱,然而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苏嬷嬷是自幼在宫中久历人心的,她虽然容貌不出众,胜在仪态端庄,因此从二十二岁时便做了秀女的教引嬷嬷,不到三十岁,便出宫往各个富贵人家选进宫的女孩儿们身边教授宫中礼仪规矩。
只那些人家的女孩儿从小便是富贵骄纵,并没有几个是真心尊敬她,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这么多年,经她之手出的那些主子,竟没有一个出息的。只如今那些主子随着先皇的逝世,除了皇太后外,不管多得宠的,也已经是衰微了。如今却是新皇帝的第一次大选秀,这后宫以后几十年的风雨,便是从此刻这些待选的主子们开始。
谁知见了宫珍,苏嬷嬷却大失所望,只因对方额头上那块胎记太过骇人。虽然皇帝特旨参选,怕也只是爱极了她的颜色,寻常戴一只抹额,或者梳一排刘海也就罢了,然而床第之间,难道还能遮挡了这胎记?圣眷哪可能隆厚?
因她心下叹息,只道自己没使银钱,又是摊上了一个注定不可能有作为的主子,谁知教授课程中,却发现宫珍听得极为认真,神色亦是端庄沉静无比,比起往年她遇到的那些主子,自有一股风度仪态,心下不由得暗暗吃惊,又觉可惜的紧,此女若非是额前那块胎记,将来就算是成为贵妃协理六宫,怕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皇帝虽然特旨选拔,后宫却多不知宫珍之事,只道皇上是因为一个女孩儿的花容月貌,竟连对方额头上的丑陋胎记也不顾了,执意要纳进宫中。这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因此没有任何人对宫珍的前程看好。
这位苏嬷嬷出身官宦之家,父亲也因得罪权宦获罪,以至于她堂堂官家贵女,却只能进宫为奴,然而她身上自有其父的风骨气节,并不肯行贿中官,所以才被派来服侍这么一个不被看好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