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姐姐。”
洛槿初招呼了一声,宫珍回过头来,看着她笑道:“六妹妹过来了,快请坐。”又吩咐丫鬟上茶,因拉了她的手笑道:“依你看,我这额上黑斑在选秀的时候儿能不能都去掉呢?”
洛槿初摇头叹气,苦笑道:“还不到十日,莫说我医术寻常,便是我师父,也没办法的,若一味求急,反而不美。”
说完却见宫珍松了口气,想了想低声道:“太好了。若是从现在起,妹妹不给我施针,这黑斑是不是就不能痊愈?”
“这个自然。”洛槿初有些好奇地看着宫珍,笑道:“姐姐,妹妹不明白,你要留着这块黑斑做什么?”
“不是一直要留着的,若是我真不幸,进了后宫,日后少不得还要妹妹的回春妙手将它一点点除去。若是到时皇上因为这黑斑,撂了我的牌子,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洛槿初的笑容倏然凝固,好半晌,才一整面色,轻声道:“先前妹妹还替姐姐担心,如今看来,原来姐姐对那地方也非一无所知。只是,恕妹妹直言,既然是直接给了姐姐旨意,怕不是这么一块黑斑,就能撂了牌子的。”
宫珍点点头,苦笑道:“是,我也知道难的。既然今儿突然来了旨意,可见昨儿咱们遇见的那些,定有几个富贵通天的。若有可能,我巴不得那些疙瘩此时再回来,让我得脱此劫,偏又不可能。如今有这块黑斑,暂时看来,倒是韬光养晦的好借口。”
“怕姐姐也不仅仅只是想韬光养晦吧,这却也是一块试金石呢。”洛槿初微微一笑,却见宫珍双目一亮,微笑道:“竟然瞒不过妹妹,妹妹真是冰雪聪明,我观你身子,只怕也不是真就病弱,之所以做出那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怕也多是给别人看吧?只是你要小心些,我觉着那位秦公子,似乎目光多在妹妹身上停留。”
提到秦锋,洛槿初不由得在心里咬了咬牙,暗道遇见那混账东西就没好事儿,这一回更离谱,我装了一个多月病弱娇花的低调形象都交代出去了,回头还得想个辙子在屋里多呆几天。
“怎么?妹妹认识秦公子?”宫珍那是多聪明的人,立刻觑出点蛛丝马迹,却听洛槿初连忙笑道:“我怎会认识他?只是那个人也忒不通情理。”
宫珍呵呵一笑,以为她只是被秦锋戳穿假装肚痛的事情而恼火。忽听门外丫头道:“二太太和大爷来了。”说完一挑帘子,宫羽便和洛夫人一起走进来,见到洛槿初,洛夫人笑道:“六姑娘也在这里啊?怎么不去你妹妹们那边玩儿?”
洛槿初站起身柔声道:“才刚大姐姐说身上有些不舒服,因此我就过来看看……”不等说完,便听洛夫人紧张道:“什么?身上不舒服?珍儿,你觉着怎么样?这时候可别闹什么幺蛾子,还不到十天就要选秀了。”
宫珍聪明绝顶,知道这是洛槿初在按自己刚刚的话行事了,因也忙微笑道:“就是觉着有些难受,六妹妹刚刚看完,我这还没问她,婶婶和弟弟就过来了,不知有什么事情?我娘呢?”
洛夫人道:“你娘在前面给你挑料子,叫了几家绸缎庄,选了最好的料子拿些过来,这选秀的事情可是非同小可。另外,我和你兄弟过来,是要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首饰,时间不多,要紧赶着让那几家有名的首饰店打造出来才行,这事儿却是要你兄弟出面了。”
洛槿初听见她们有事情忙,就要告辞,又被洛夫人拉住,听她细问宫珍的病,她便叹了口气道:“姐姐也没什么大病,大概是这些日子一直敷药,所谓是药三分毒,那药性怕是和姐姐的气血有些相冲。”
“啊,那……这可怎么办?那药便不能敷了吗?这……这不到十天就要选秀了,顶着这么一大块黑斑算怎么回事儿?”说话的却不是洛夫人,而是从门外捧着几块料子进来的谢氏。
洛槿初见她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忙道:“大太太不用着急,不碍事,只是停几天药,让姐姐好好调理下身子,怎么说这也是药性,慢慢散了就好,到那时,再给姐姐敷几天药,配合行针,就必定痊愈了。”
宫珍见母亲急成这样儿,心中也叹了口气,微笑道:“母亲不必担心,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凡事随缘罢了,先前我这病没法处时,你只盼着这病好了就成,如今怎么就得陇望蜀起来?”
谢氏叹气道:“这不是你就要进宫吗?这个样儿可不是惹人嘲笑?唉!”说完又对洛槿初道:“既如此,那还要多劳六姑娘费心。”
洛槿初点头道:“应当的。”说完便告辞而去。这里宫羽送了她出来,见周围无人,便忍不住叹息道:“姐姐心里怕是不好受,俗语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侯门尚且如此,何况入宫门,进了那里,这往后的生死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一旦有波折,我们便是有心帮忙,怕也是有心无力。”
洛槿初看了他一眼,笑道:“表哥倒是看得通透,不过你放心好了,珍姐姐聪明绝顶,如今看来,以她的绝色姿容,定然会得到皇上宠爱,到那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宫家也跟着她有一个富贵前程,说不定也会封侯封公呢。”
宫羽摇头道:“封侯封公又如何?别人我不知道,我是不稀罕这个的。家人平安,温饱有靠,这便足矣。须知世上多少风波,便是为这富贵前程四字。”
洛槿初讶异的看了他两眼,微笑道:“果然是姐弟,想来珍姐姐怕也是如哥哥这般想,俗语说,无欲则刚,珍姐姐既然心中无所求,将来在后宫中,定会进退有度,表哥不必太过担心。”
宫羽也看了她一眼,笑道:“难得表妹年纪不大,看事情如此通透,既如此,便借你吉言。”
话音刚落,只听后面有人咳嗽了一声,两人一回头,便见几个女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跟在她们身后,此时都拿手刮着脸羞她们两个,洛槿雪更是阴阳怪气地笑道:“哟,表哥和六妹妹说什么这般高兴?平日里也不见你和我们有多少话说。”
虽然大家也都想到昨日见到的那几位气度不凡的公子恐怕不是凡人,然而那终究是太过富贵,她们却是不敢想的。
如今看来,宫珍是一定会进宫了,只要她容颜恢复,怕不是在后宫中炙手可热呢?到那时,宫家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宫羽的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也未必就比那些富贵公子差很多,所以几个待嫁的女孩儿对这位表哥的心思反而更热烈起来。
宫羽眉头一皱,旋即松开,微笑道:“四妹妹说笑了,我是向六妹妹问了几句姐姐的情况而已。”说完却听身旁洛槿初垂首低声道:“姐姐们玩得开心,我这会儿却觉着身上有些不大舒服,不能陪姐姐们玩乐了。”说完轻施一礼,便转身回房。
从这一天开始,洛槿初便“病”了,请了大夫来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只咬定了自己不舒服,大家联想到秦氏所说她身体弱,也就释然,康老太君亲自派人传话,让她在屋中静养,谁也不许过去打搅。
转眼间八天过去,洛槿初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仅凭一个身体不舒服,能蒙混八天已经不错了,再装下去反而不美,何况今日是宫珍选秀的日子,因早上便起来,梳洗后换了一件衣衫,去给康老太君请安。
这一日,众人的焦点自然是在宫珍身上,因为宫家的府邸还没建好,因此宫珍是从洛家坐了轿子前往宫中,姐妹们送她出了二门,剩下的便是等待消息了。
一行人虽然陪康老太君和宁老太君在福寿堂中说话,但除了洛槿初之外,却都是心不在焉,一心等着外面消息。
眼看着到了晌午,方有小厮过来报说包连家的回来了,那包连是洛家的世仆,一直在洛松手底下听用,此时匆匆进来,在屏风后跪了,清脆道:“亲家老太太,亲家太太大喜,奴才在午门外候着,一直到巳时三刻,才有太监出来报信儿,珍姑娘已经选上,下午要在宫中酬神谢恩,拜见各宫主子,晚上方能归家。”
福寿堂内鸦雀无声,此时众人方都松了一大口气,接着大家便都喜气洋洋的去给宁老太君谢氏还有洛夫人道喜,一时间,气氛十分的热烈。
又听康老太君高兴笑道:“这虽然选上了,却不知能封个什么位份,何况要入宫,怎么着还得十天半个月的,宫里也要派教引嬷嬷来教几天规矩,既是从我们家里出门的,我今儿厚着脸皮做主,就让珍姑娘继续在这里住着直到入宫,也让我们沾沾喜气。”
宁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和康老太君道:“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府邸没建好呢,这时候儿便撵我们出去也不成,难道倒叫我们流落街头?”说完众人一齐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