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孔义带回南京,一路上这厮就是蒙头大睡,抗拒有关康纯杰的任何话题,孔信斜眼一瞥,冷笑两声,大发善心地没有再刻薄他。
回到孔家,命根子的回归让老太太分外开心,愣是把一个二十二岁的混血大个子搂在怀里疼来疼去。
什么尿罐子的回忆,让它消逝在六朝古都的微风中吧。
罗子庚笑笑,推门进了书房,孔信和孔仰山坐在书桌两侧,台灯下放着带去景德镇又带回来的碎瓷片。
“康纯杰说这瓷片确实是康家的烧法,”孔信道,“但是康家仿烧瓷器的人太多了,根本无法查出来是谁做的,我们还是无从判断究竟是打眼了,还是长颈瓶被掉包。”
孔仰山问,“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我想再去一趟汝州,看看能不能找到老烟鬼。”
孔仰山带着老花镜,静静地看着瓷片,轻轻摇头,“我不希望你在这件事情上花费太多的时间,古今阁才是我们孔家的根基,你现在主要精力应该放在古今阁上,不能为了区区七千万而损失更多。”
“不,”孔信咬牙,“这件事情我必须查个水落石出,不仅仅是为了那七千万,我要给小孟一个交代。”
“孔哥,”罗子庚插嘴,“你从下飞机就没休息过,不累么?”
孔仰山挥手,“去休息吧,如果一定要去汝州,就把子庚带上。”
“嗯。”
回到房间,孔信从酒柜中拎出一瓶洋酒,“爸爸老了,没有锐意了,但我不一样,我不会让小孟白白死了。”
“我明白,”罗子庚接过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笑道,“我打断你们的谈话真的只是想让你好好休息一下,这段时间你瘦了很多。”
温柔的笑语让人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孔信躺进沙发里喝酒,没有再说话。
家居服的领口宽松,从罗子庚的角度看来,性感漂亮的胸肌若隐若现,他微垂下眼睑,掩饰住心猿意马的心情。
寂静的房间中一时间只有喝酒的声音。
过了半天,孔信没话找话,“那个……你……什么时候开学?”
“……我才刚刚开始放寒假。”罗子庚觉得好笑,看着他躲闪的小样儿,突然觉得这男人真是……有点欠揍。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再次没有话说了。
罗子庚将酒杯放下,清了清嗓子,“孔哥,我们来玩个游戏。”
“我不跟你玩游戏,”孔信断然拒绝,指着他的鼻子笑骂,“你小子肚子里没装什么好货,还跟康纯杰打什么赌,你敢说你没打算赖账?”
罗子庚坦然道,“我还真没打算赖账,我只是想先把阿义捞出来,剩下的再想办法,毕竟康纯杰的逻辑太奇怪了,留阿义和他两人互掐,早晚要出事儿。”
孔信一脸不相信地横他一眼,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中,“什么游戏?”
“看着,”罗子庚掏出一枚硬币放在右手掌心,在孔信眼前转一圈,双手合十,然后分别握拳,“猜猜,硬币在哪只手里?”
孔信随手一指,“左手。”
“错了!”罗子庚摊开右手,大笑,“在这里!”
孔信愣了片刻,懊恼地一拍额头,“再来一遍。”
罗子庚再次双手合十,分别握拳,“哪只手?”
孔信饶有兴趣,“右手!”
“又错啦!”罗子庚摊开左手,“在这里!”
“咦?”孔信刷的坐直身子去抓他右手,“肯定有猫腻!”
“哎哎……输不起啊?”罗子庚嚷嚷,攥着右手就是不让他抓。
孔信哈哈大笑,“我知道了,你右手肯定还有一枚硬币,小子,别躲!”
两人在沙发上肆无忌惮地追赶起来,罗子庚死死攥着右手,灵活地在沙发上来回翻躲。
“叫你躲!看我断子绝孙脚!”孔信猛地发力,一脚踢向他腿间。
罗子庚大惊,往后一闪,整个人被孔信扑在身下。
孔信骑在他的腰上嚣张大笑,用力掰开他的右手,“我看看你右手里究竟有什么……咦?”
掌心空空如也。
“怎么会没有呢?”孔信瞪大眼睛。
罗子庚狼狈地被他压在沙发上,艰难道,“没有就是没有啊,谁像你,这么大年龄了还耍赖……”
孔信抓着他的右手翻过来覆过去,嘟囔,“真活见鬼……”
“鬼我没见着,”罗子庚握住他的手,一歪头,在他脸颊啄了一下,轻笑道,“就见着一个赖皮……”
孔信怔住了。
两人是从未有过的贴近,彼此的呼吸扑在对方的脸上,如同情侣一般亲密无间。
孔信眼神复杂地看着罗子庚的眼睛,他点漆般的眸子清明透亮,是年少轻狂特有的澄澈,柔软干燥的掌心相贴,带来从未有过的温暖感觉。
两人都有些尴尬。
愣了两秒,孔信眸色一暗,罗子庚突然惊慌地抓住他的手,“孔哥,不要再赶我走。”
孔信一顿,到嘴边的拒绝便再也说不出来。
从他身上爬下来,坐在沙发另一头,叹气,“你小子……总是惦记着我干嘛呢,世界上好姑娘那么多。”
罗子庚苦笑,在心底黯然地想,那么多好姑娘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一个你。
“并且我又没节操,”孔信摊手,“你看,我和你同学搞在一起,那个什么小纪……哎,小纪叫什么来着?”
“纪凯。”罗子庚死气沉沉地抬眼看他,这人真是相当的……欠揍。
孔信谆谆善诱,“其实我缺点很多的,没你想象中那么完美,也许你只是喜欢上了自己臆造出来的一个我,因为我当初在古玩街给你解围,所以你觉得我很高大威猛充满正义……”
真是够了!罗子庚叹一口气,打断他,“我想象中的你根本就不完美,嘴尖舌滑、好吃懒做、蹬鼻子上脸……”
“卧槽!”孔信瞠目结舌。
罗子庚靠近他,双臂撑在他的身侧,低声笑道,“你看,你这么多缺点,却丝毫不妨碍我喜欢你,孔信,我们……”
“啦啦啦我买好机票啦!!!!”房门砰的撞开,孔义八字舞愉快地旋舞进来。
孔信和罗子庚一致面无表情地看他。
“……”孔义呆住了,半秒钟后,“我勒个去……你们这对吃窝边草的狗男男!!!”
孔信一跃而起,“不要拦着我大义灭亲!!!”
“哥!哥!你是我亲哥!你怎么又打我?嗷……”
十分钟后,孔义被自家大哥揍得很老实,蹲在沙发前看着两人,歪头,“子庚,跟兄弟大胆地说,你真的没有被强迫?”
一只棉拖鞋疾射而来,孔义敏捷地一缩脑袋,拖鞋啪地一声砸在了沙发,真皮靠背上留下一个深刻的鞋印。
孔义盯着鞋印打个哆嗦,“我日!太野蛮了。”
孔信恶狠狠,“信不信我把你打包寄给康纯杰?”
“你又升级了!!!”孔义顿时两眼飙泪,抓狂大叫,“以前还只是打包寄回美国,现在你居然要把你最亲爱的弟弟寄给康……啊呸,不要让我再听到这个名字,特么一辈子的心理阴影,那简直是个名字都不能提的恶魔,他糟蹋了我那么久……”
罗子庚忍无可忍,抄起抱枕捂在他脸上,“闭嘴吧你,明明是你糟蹋人家,我看康纯杰就是挺好的一个人!”
“啊啊啊啊不要再提那个名字,”孔义歇斯底里,“我浑身抽搐给你看啊!!!”
本来静谧祥和的告白气氛被彻底破坏,罗子庚恼得不行,果断不能让这家伙过上好日子,于是在奶奶面前装了两天乖孙子,正打算卷行李滚回美国去的孔二少被打包挟持上了飞机。
“你们太可恶!我对汝州没有兴趣!”孔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要回美国!停机!停机!啊啊啊啊机长前面路口刹一脚,我要下飞机!!!”
孔信被嚎得不耐烦,一把扣住他的下巴,将一个情趣口球塞进了他的嘴里,于是世界安静了。
卧槽!!!!!!!
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兄友弟恭什么都是中国梦,看着很美好,特么不存在!!!!!!
双手被拘的孔二少出离悲愤了。
从机场出来,三人乘大巴辗转四个多小时才到汝州,随便吃了点东西,休息一下,便已经日近黄昏。
罗子庚出去转了一圈,在饭店打包了几个菜回来,敲开孔信的房门,眉头不由得皱起来――这家伙从下飞机就不停地接打电话,手机忙得跟热线似的。
“先吃饭,”罗子庚用口型说,将饭菜摆出来。
“什么菜这么香?”孔义从被窝爬出来,抓抓乱发,拉着拖鞋走过来,“你出去买的?”
“难道还是我做的?”罗子庚没好气,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洗手去!”
“啧,规矩真多,”孔义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嘟囔,“我哥跟了你可倒了八辈子血霉……”话音未落,一个跟头被踹进了洗手间,爬起来怒吼,“卧槽谁他妈踢我……”
孔信若无其事地收回脚,挂断电话,洗洗手坐到桌前,“刚收到消息,有人在地下赌场见过老烟鬼,最近出手很阔绰。”
罗子庚道,“赚了七千万,能不阔绰么?我们过去会一会他?”
“嗯,晚上就去,”孔信揉揉太阳穴,看着眼前四菜一汤,“我没有胃口。”
罗子庚给他盛了一碗黄芪童子鸡,“没有胃口也要吃,你太累了,再不注意饮食,早晚垮掉。”
孔信一笑,接过汤盅小口地品起来。
于是孔义甩着两手水走出洗手间的时候,便被这老夫老妻的晚饭模式活活闪瞎了狗眼,痛苦呻/吟,“打包把我寄回美国吧,你们两个表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