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钰的眉皱的越发紧了,但面前这人是自己舅舅,也只能耐心听着。曲老爷的眉耸起,这孩子,终究是没吃过什么苦头,少不得自己要给姐姐写信,好好地谋划一番,毕竟陈家这样的人家,能攀上对仕途是最好不过了。
曲老爷在那自己思量,魏钰已经坐不住了,但舅舅不叫走,也不能走,只是坐在那。曲老爷思量定了才道:“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家不要出去,让你舅母告诉你一些陈家都有些什么人,还有……”
这时魏钰是真忍不住了,打断曲老爷的话:“舅舅,我只是去陈家吃顿饭,没必要这样吧?”曲老爷脸沉下来:“怎么只吃顿饭呢,救命之恩是什么恩情?多来往了,到时对你自有好处。”这不就叫挟恩图报,魏钰忍不住嘟囔一句,这句被曲老爷听见,他的脸不由黑了下:“什么叫挟恩图报,对方要报恩,难道我们就双手推出去?你也不小了,今年十七。你爹爹虽说是三品武官,可再往上升就难了,这些年,你爹爹不都是为你们筹划?不然……”
曲老爷说的正欢,见魏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叹气:“你啊,别总想着什么上沙场,那刀剑可是无眼的,你四个兄弟就只剩的你和你大哥,不为别人,为了你爹爹,也要*惜身子。”魏钰只有应是。
曲少爷在厅边探出脑袋,见曲老爷还在那和表哥说话,忙又缩回去,儿子这样难免让曲老爷又是不快,摇头叹气,见儿子的脑袋又探出来才对魏钰道:“你下去吧,闲了时也不要只知道弓箭,别的也该理一理。”
总算可以下去了,魏钰恭敬应是走出厅,刚走出几步曲少爷就从后面抱住他的肩膀:“表哥,方才你走了,我射的不错,就想找表哥你说说呢,只是我爹爹一直在和你说话。”一提到弓箭魏钰就欢喜起来,正准备带上表弟再继续练,小厮已经跟上来:“少爷、表少爷,老爷吩咐送了几部书往表少爷屋里,说让表少爷温习温习。”
这是生怕自己去陈府那日,和陈家人没话说,魏钰的眉头又皱紧,曲少爷不由捅自己表哥一下:“我爹爹是文官,就是这样,成日之乎者也的,走吧,我们一起去。”虽知道舅舅是为自己好,魏钰还是忍不住叹气,要是给自己送些兵书该多好,只是舅舅绝不会送兵书就是。连自己爹爹让自己弃文从武,舅舅都很叹了些气,说以书香传家,才是正理。
曲老爷让人送书去外甥房里,自己就去寻曲太太,那日去陈家要备的礼可要先准备好了,既不能太贵重超出自家承受能力,也不能太一般让人记不住。
曲老爷走进上房时曲太太正带了曲小姐在那说这事,见曲老爷进来,母女俩急忙迎上,曲小姐见曲老爷有话要说也就带人退下。
曲太太不免要把备的礼给曲老爷过目,曲老爷见多是药材补品之类,点一点头道:“辛苦你了,你嫁我这么些年,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曲太太是明白自己丈夫心情,摇头道:“老爷待我已经很好了,不求大富大贵,能平平安安一世就好。”
曲老爷叹气就叮嘱曲太太要和魏钰说一些去人家做客注意的事情,曲太太自然应是,见妻子从无怨言,曲老爷沉吟一下才道:“今年又逢大考,我是想着,再不能似原先那几年一样,能往上升一升,儿女们的婚事也好寻。”
京城小官,儿女寻亲时候,总难免高不成低不就,曲家疼惜两个孩子,舍不得胡乱对门亲,以至于两个孩子都没定亲。想到这曲老爷不由一叹,要不是祖上余荫,留下这栋宅子,只怕也是如同僚一样,全家老小挤住在一二进的宅子里,成日吵闹不休。
曲太太深知丈夫脾性,劝慰几句曲老爷也就出去书房,曲太太让丫鬟把魏钰唤来,好告诉他一些陈家的事。
魏钰正在和曲少爷讲听来的沙场故事,听到丫鬟说曲太太寻自己,晓得舅母要叮嘱自己一些事情,不由叹气:“不就是去吃个饭,怎的舅舅舅母就似我要去做人家女婿,怕岳父岳母不欢喜似的?”
曲少爷比魏钰活泼一些,嘻嘻笑了:“说起来,陈家千金还没定亲呢,听说相貌很美,说不定表哥你去,就被看中做女婿了。”魏钰摇头:“京城里的千金,个个都是娇滴滴的,我才不寻这样一掐就出水的,我要……”
曲少爷已经笑的捶桌子:“表哥,我不过说句玩笑话罢了,陈家这等家世,寻女婿定也是无比挑剔的,不说旁的,就和我们有来往的那个大屈,他三年前向陈家求亲就被陈家拒了。大屈人品相貌都不差,屈老爷现有入阁前景。”
魏钰拍表弟脑门一下:“知道我久居山东对京城不熟,还这样骗我,等我回来,结实打你一顿才是。”曲少爷还在笑个不停,魏钰已收拾好去见舅母。
见了曲太太也没什么别的话,不外就是把曲老爷说过的话再说详细一遍,又把陈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再细细说了一番,让魏钰别因为救了陈家的人就傲气,到时触怒了陈家反而不美。
对了舅母,魏钰只有唯唯应了,等出了上房,天色已经擦黑,魏钰不由叹气,就盼着早点把京城的事做完,好能回到山东。
到了陈家帖子上那日,头天曲太太就把做好的新衣送去,要魏钰换上,这样郑重其事,魏钰不好拂了曲太太的心意,也只得穿上新衣,收拾停当去往陈府。
这日陈铭远一下了衙就往家里去,进得门来听管家来报魏钰已经来了,振哥儿陪着呢。陈铭远微一颌首就往厅上去。快要到时不由放慢脚步想听听他们年轻人在说什么。
振哥儿和魏钰都是年轻人,况且之前也见过,初时两人还有些拘谨,后来也就谈开。振哥儿说些京中的趣闻,魏钰讲些济南的景致,听到魏钰在冬日带人上山打猎,振哥儿不由叹道:“果真还是你们在外头的好,在这京城里,虽说十分繁华,可出个门就不少人跟着,别说去山上打猎,就算是出去城外,长辈们都要问东问西。”
魏钰眼里也露出喜悦,接着就道:“贵府是以书香传家,和我们这些武人家里是不一样的,不说旁的,济南城里那关在家里念书的也不少。我是小时候不*念书,家父没有法子,才让我从军。”
振哥儿不由笑了:“方才和魏兄说的几句,魏兄的学问也尽够了,哪是什么不*念书的人?”魏钰双手摊开:“陈兄你是不知道,这都是家母从小打出来的,真*念书,此时就该去下场考秀才,而不是坐在这和陈兄说话。”
两人都发出一阵大笑,陈铭远在笑声中踏进厅里,魏钰和振哥儿忙起身行礼。陈铭远打量一下魏钰,白日看来,魏钰生的浓眉大眼,相貌堂堂,方才在外听那几句,家教也还是不错的。至于人品……
想着陈铭远不由失笑,这是做什么,瞧见一个长的清俊没定亲的男子就想到为女儿相看一番吗?魏家总是在外做官,山东虽则不远却也不近,自己妻子怎舍得把女儿嫁到外面去?想到这陈铭远就忙收敛心神,笑着道:“魏小友请坐,小友乃我家救命恩人,还请不要拘束。”
陈铭远为官多年,已不再是当年的少年郎,魏钰应是坐下,陈铭远不免又问他几句话,见他不卑不亢,心中又点一点头,问过魏钰来京所为何事?若有帮忙大可不必客气。
魏钰一一答了,又称事情已在办中,多谢陈大人的好意。一问一答之中,酒席已经送上来,陈铭远陪着他们用过酒饭,又闲坐一会儿,魏钰也就告辞。
陈铭远让振哥儿送他出去,也就回自己院里,刚进院门口就见曼娘坐在院里树下纳凉,绯姐儿和睐姐儿姐妹俩坐在一边做针线,瞧情形倒是睐姐儿在教绯姐儿。陈铭远不由哈地笑了声:“睐儿你自己的针线都做的一塌糊涂,还教你妹妹,到时你妹妹的只怕更糟糕。”
绯姐儿已经在那里点头:“爹爹说的是,祖母说了,姐姐的针线做的不好,说我想学的话,就寻个好绣娘来教,可是姐姐非要教我,爹爹您瞧,我这绣的,都歪了。”说着绯姐儿举起手上的帕子,果然连缝线都是歪歪扭扭的。
陈铭远接过帕子细看一看:“果然是你姐姐教的不好,我们绯儿要学,就寻个好绣娘来教,到时绯儿给爹爹绣个荷包戴着,别人问起,我就说,这是我小女儿绣的,多好。”睐姐儿本来已经在那捧着茶要给陈铭远喝,听到这一问一答气的把手里的茶往桌上一放:“爹爹偏要气我,这茶也就不喝了,娘您喝。”
曼娘这才从榻上站起身接过睐姐儿手里的茶对陈铭远道:“都这么大了,每日不惹你两个女儿生一场气还不行,说出去,谁信呢?”陈铭远就着曼娘的手把茶一口喝干才笑着说:“难道回到家也似在衙门里一样庄重?那家里成什么了?再说,我这惹得她们生场气,等嫁出去,才晓得我们待她们好。”
睐姐儿的小嘴都要撅到天上去:“爹爹每回都这样说,我才不嫁呢。”绯姐儿已经坐下重新做起针线来:“说的是,姐姐的针线做的很糟糕,这样的人只怕也难嫁。”睐姐儿蹲到妹妹面前,用手捏住她腮上的肉扯了扯:“多大一点点的孩子,就知道这些,羞不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