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昨天才来上班的吗?我之前没见过你, 不过也可能是我的原因,因为我也是上周刚来的,是梅特工给我安排的工作,她真的很好——”
道顿是一个闲不住嘴的人,穹顶监狱的电梯很快, 但每个闸道的通过方式都很繁琐, 于是在递交各种身份信息检验的过程中, 尽管每个话题都非常生硬, 但道顿还是一直试图挑起话头, 然而身边的研究员并不接茬,从始至终只能看到那张口罩上的眼睛里流露出来客套又疏离的笑意, 在几乎把自己的生平履历都介绍过一遍也没有得到回应后,道顿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选择了闭嘴。
两人一言不发地走完了所有检查通道,研究员因为身份芯片失效所以刷的都是道顿的卡, 一直到最后一道厚重的铁门打开, 里面又是一个跟一层完全不同的空间。
二层是穹顶监狱的生活区, 安排了整个监狱里大部分的值班住房以及唯一的监狱厨房, 晚上八点正好是员工们结束用餐的时间,往来人员匆忙又密集,难免就不如其他楼层那样秩序严明。
美科院的驻地分部就被安排在距离员工餐厅最近一条走廊的尽头。
“看来神盾局和美科院的关系确实像媒体披露的一样糟糕。”艾瑞达跟在道顿身后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
但是这次先回艾瑞达的不是他脑子里的智脑, 而是一直在前面用余光观察着他的道顿。
话痨道顿那张热情的自来熟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极力克制的笑容:“抱歉, 你刚才说什么, 我没有听清。”
艾瑞达看着道顿那张老好人的脸。
“我是说——”这一次带着口罩的研究员终于没有再次露出敷衍的假笑, 而是环视了一周, 然后很自然地找了一个话题,“之前在新闻上看到神盾局让一些变种人死.刑.犯在穹顶监狱工作改过自新,我还以为只是弗瑞局长安抚变种人群体的手段,没想到是真的。”
“当然,这肯定是真的,弗瑞局长一直都是一个宽容善良的人,所以才会有梅特工这样美丽大方的手下,我的意思是——”终于能跟人正常交流,道顿开心得露出了三层下巴,“这个政策的确不错不是吗?以前我们这里变种人出狱后再犯罪率是百分之九十,开了这家餐厅以后,已经变成百分之二十了。”
“尽管那些变种人老兄有些确实长得挺可怕,而且很多还连厨房都没有进过,他们甚至分不清香菜和菠菜。”
艾瑞达挑了挑眉:“罪犯的乌托邦,还真是——”
道顿:“英明的决定,不是吗?”
艾瑞达没有说话。
然后在脑子里补了一句。
“挺没意思的。”
两人穿过餐厅,停在美科院分部门口,道顿犹豫了一下,刚想贯彻命令到底地跟艾瑞达一起走进去,结果刚刷开面前的金属门,就被斜里伸出来的一只手臂拦住脚步。
“我很抱歉,道顿,但是我跟教授说的东西有关美科院的机密。”研究院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是觉得没什么,但你知道的,我教授他脾气不太好。”
不知道是联想到了什么,道顿咽了口唾沫:“你们教授他,他脾气确实有点大。”
“我会尽量把要交代的事情尽快说完,所以麻烦你在那之前等我一下。”
研究员说完这句话就溜进了通道,道顿只来得及看到他敲了敲里面分部的大门,说了一句:“教授,我是楼底的......布莱克。我来给您送报告了”
以及分部大门滴的一声开门声,然后外围的金属门就重新合上,他再也听不见里面的一点动静。
布莱克?道顿皱了皱眉头。
那个跟美科院一起被调过来安排在楼底,臭名昭著到他都有所耳闻但从来没人见过真面目的恋.尸.癖研究员?
道顿回想了一下刚才那个有一双漂亮蓝眼睛的研究员,还来不及把他跟那些反人类的传闻联系在一起,通道边的视讯器在这时候忽然亮了起来,里面的人说:“道顿,你先下去,你在这里很妨碍我的研究工作。”
苍老又粗糙的声音让道顿不用去看显示屏就知道说话的是那个他刚上岗第一天就因为业务不熟练耽误了对方运送培养皿最佳时间而被对方提着领子狗血淋头地骂了半小时的美科院老教授。
道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教授,我只是站在走廊——”
老教授的声音又高了一度:“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是尼克弗瑞派来监视我实验成果的?他的小把戏我可清楚得很,这几天都是第几个了?下去!”
道顿为难道:“可是防卫队长他——”
老教授几乎是尖叫着喊出:“离开我的分部!”
道顿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显示屏上乖巧地站在教授身边,一只手还亲昵地搭着教授肩膀的研究员,再三犹豫后,还是选择了离开。
一直到显示屏上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这样可以了吧?”老教授咬牙切齿地跟身边的研究员道。
艾瑞达收回了那支抵在老教授后背上的小型手.枪:“看在您大概是这个监狱里唯一一个这么配合我的人的份上,您的命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用。不过——”
年轻的研究员话说到一半突然抬起手臂,利落地拉开保险栓对着老教授刚伸进抽屉里的手臂就是一枪,子弹擦过皮肤落在地上,白大褂瞬间被浸红一片,老教授痛呼着缩回了手,等他反应过来要再去拿抽屉里的枪的时候,一双鞋已经先他一步把抽屉踢了回去,并狠狠地踩在了抽屉把手上。
研究员拿银色的枪口居高临下地敲了敲老教授的秃头:“假如您连安安静静坐在原地都做不到,那我也不能保证下一刻我的子弹会出现在哪里。”
老教授只能举起双手:“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不杀我。”
话音刚落,一只手绕过他的脖子取下了他胸口的通行证,老教授一惊,下意识想伸手阻止,然而在那之前,脖子上便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接着麻痹感开始迅速向四肢蔓延。
在彻底失去知觉的前一刻,他只能看到那个研究员随意地把微型注射器往桌子一丢,然后用一种奇特的腔调和嘲笑的口吻说:“不得不说,您为了提防神盾局而关闭所有实验室内监控设备的举动真是太明智了,谨慎一点确实没错,您的疑神疑鬼可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然后眼睛往上一翻,带着被气到扭曲的表情昏睡了过去。
艾瑞达在实验室里又待了一会,等确认走廊外没有任何动静以后才刷开了实验室的门。他穿过走廊,回到刚才经过的那个餐厅,无视了变种人卫生员异样的目光端了一碗桌上不知道是谁喝剩的玉米浓汤,甚至还走到卫生员面前表情自然地找他要了二十把金属汤勺。
理由是他的老教授有喝一口汤换一个汤勺的习惯。
变种人卫生员:“......”
餐厅转角有一个小隔间,里面摆着专供工作人员使用的烤箱和微波炉,因为已经过了用餐时间,里面空无一人。邦亚眼看着艾瑞达把二十把金属勺子放进玉米浓汤里,再把一整盆玉米浓汤塞进微波炉,成功拆除了微波炉上的温控器和智能警报后,把时间和温度调到了最高。
一直等到艾瑞达做完一切出了隔间关上门,并且随手把旁边“维修中,请勿使用”的标牌挂在了门上,人工智脑才开口。
“我记得很早之前哈莉奎茵就告诉过您不能往微波炉里塞金属物品。”
艾瑞达耸了耸肩:“很简单的生活常识。”
邦亚:“您这样会引起爆炸。”
然后他听到他舰长兴奋地笑了一下:“比起我们以前炸过的地方这最多是放场烟花。”
邦亚:“好吧,您有您的计划。”
艾瑞达跟着一队同样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坐上了第三层楼的电梯:“行了邦亚,我以后在行动之前肯定会跟你共享计划的,我保证。”
邦亚:“哦。”
因为神盾局和美科院之间并算不上友好的关系,即便是美科院资格最老的老教授,能用一张通行证自由出入穹顶监狱的层数也被限制在了第二十层,再往上,就要像通过第一层时那样经过严格的指纹虹膜扫描确认。
而穹顶监狱,一共一百八十八层。
随意将手中几乎作废的通行证掰成两半扔进垃圾桶,艾瑞达停在环形走廊边,等旁边全副武装的巡逻队离开以后抬头看了一眼顶层:“我们还剩几分钟?”
“二十分钟。”
艾瑞达:“所以要怎么用二十分钟突破剩下的一百六十八层呢?”
邦亚:“这需要问您自己。”
艾瑞达一拍手:“或许我们可以直接让尼克弗瑞找人把我们送上最顶层?”
邦亚极力让自己保持冷静并把“二代小丑跟他养父不一样,是个绝对的计划至上主义者”默念了二十遍:“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舰长。”
然后邦亚就从艾瑞达脸上看到了久违的,每次只有打算麻烦他做什么难办的事情时才会出现的表情。
这一刻他发现。
或许他的舰长不是在开玩笑。
纽约时代广场,那块著名的纳斯达克大屏幕上,有史以来头一次地,出现了一张来自于哥谭的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嗨。”
“纽约。”
穹顶监狱二十层环形走廊边,邦亚面无表情语气冷淡地道:“视频发出去了,纳斯达克大屏幕,给您剪了片头片尾的过场废话,总共二十一秒。”
艾瑞达喔噢了一声:“你进步了,邦亚,我以为这么短的时间最多够你黑进神盾局部署在纽约市外围的防火墙。”
邦亚:“不,舰长。”
邦亚:“我只是付给了他们足够的广告费。”
艾瑞达沉默了大概五秒钟:“你以为我会相信那些工作人员为了钱会不审核广告内容就放上荧幕吗?”
邦亚:“所以我在广告播放前半秒替换了广告内容。”
艾瑞达:“我记得那个广告十秒就要收十二万。”
邦亚:“插队的要二十万。”
艾瑞达:“我的卡里可能连两千块都没有。”
邦亚:“所以我帮您预支了工资。”
邦亚:“三十五个月的。”
邦亚:“您自己再补一个月刚好三年,不多不少,有零有整。”
艾瑞达:“......”
纽约时代广场领空,驾驶着神盾局航母前往分部的途中被某个亿万富翁的庞大战甲回归部队拦住了去路,不得不像半路碰见一群小学生后无奈地把车停在斑马线边等待他们过完马路的神盾局特工们在悬停航母的过程中,看见了那个长达二十一秒的“广告”
那是一张打扮得足够滑稽,甚至滑稽到了恐怖程度的脸,绿色的头发乱糟糟地在头上卷成一团,皮肤终于没有像之前那样粉刷到惨白,但嘴唇一样夸张地用口红化到耳际,殷红得如同鲜血。
尖锐刺耳的笑声在整个时代广场回响,伴随着那个奇异的说话方式。
“——你们有两种选择,让尼克·弗瑞敞开穹顶监狱的大门,或者让你们的监狱炸成一朵烟花。或许我们可以先从二楼开始?”
正在航母餐厅吃着速食压缩晚餐的尼克·弗瑞:“???”
韦恩庄园。
正在洗碗的阿尔弗雷德老管家收到了一条来自于前临时管家的求助短信。
[我知道这个请求很唐突,但是请问可以找您先预支一下后三十五个月的薪水吗?]
老管家慈祥地笑了笑。
[好的。]
诺丁汉公园西侧华人街罗兰小区b5座1013室,小阁楼。
布鲁斯·韦恩感觉裤子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那是他第一次在私人号码上收到公司的短信。
[老板,我是金弗妮。]
[宋墨预支的三年的薪水我已经用最快的速度打给他了。]
[不过我还是建议您下次这些事情可以交给财务来做,他们比较方便走公帐。]
布鲁斯·韦恩:“??????”
坐在布鲁斯对面的吉姆·迪伦:“韦恩先生?”
布鲁斯收回手机:“抱歉,刚才说到哪了?”
吉姆:“那个孤儿院院长的账本。”
阁楼空间很小,为了方便谈话吉姆搬了两把椅子上来,他稍微有些惊讶布鲁斯毫不介意地就坐上了那张画满了迪士尼公主的粉红椅子,尽管那把椅子被男人高大的身材衬得就像一个玩具,他也尽量让自己不要去看对方沾满了的阁楼地板灰尘的西装裤脚,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新开始了刚才的话题。
“我手上的半本账本是我当初跟着卡利斯逃出孤儿院时他给我的,他说我没有自保能力,把这半本账本藏起来,以后假如有人要找我的麻烦也多少会有点顾忌。”
吉姆说着,把手中陈旧到发霉的半本手写账本递给了布鲁斯,男人伸手接过,尽管被仔细拍过灰,账本上依旧灰蒙蒙地甚至连封面上的字都看不清楚。
“账本是那个人雇了三个外国人写的,用的是他们国家的语言,我看不懂上面都写了什么。”
吉姆说话的时候,布鲁斯目光一直落在那半本账本的断口上。那不是整齐切割或者裁剪过后留下的平滑的断口,而是粗糙的碎裂的锯齿状的,像是在某个激烈的争抢过程中撕裂的。
大概十年前的案子,那时候宋墨似乎只有不到八岁。
“其实那时候已经几乎没有人把账记在纸上了,所以我猜大概是一些相当重要的东西,不然当时卡利斯也不会那么郑重地让我收好。”
吉姆说完这句话以后布鲁斯才抬起头,皱着眉道:“然后你就这么轻易地给了我?”
“我相信你,韦恩先生。”吉姆表情真诚道,“尽管您永远都是负.面新闻大过正面的——不,我不是在说您什么也不是在评论您,我只是想说,您看,虽然现在哥谭跟以前比起来已经好了非常多,但那并不代表这座城市已经痊愈了不是吗,虽然我不太清楚您为什么忽然要打这样一个官司,这样一个十年前的没人敢打的官司,但能在这时候站出来,站在正确的一面,政.府的对立面,您足够配得上任何人的尊敬。而且——”
吉姆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他大概组织了十秒钟的语言才重新开口:“而且账本的事情应该也是卡利斯告诉您的吧。”
尽管他前面说了一大段赞美的铺垫,但布鲁斯直觉接下来才是他会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吉姆问他:“您能告诉我卡利斯在哪里吗?”
“我找了他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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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西:他就住在你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