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三国]焚香祭酒 > 断席全文阅读

郭瀚抓住一点机会便想反击, 意图将崔颂拉下舆论的高地。可崔颂已非昔日小白, 丝毫不给他任何反咬的机会。

崔颂一剑挑断三人之间的长席, 归剑入鞘。

“郭属官多虑。一言不合而持器行凶,非君子所为。”崔颂暗着指出郭瀚的“小人之心”, 凛然而立道, “剑为君子之器。颂今日拔剑出鞘, 不为伤人, 乃断此席, 誓不与同也。”

割席, 即分席相坐。

此时的席位以长席居多, 一席坐着好几人。当坐席者认为同席之人鄙陋失德, 不配与自己同坐, 或是与之交恶,便会分席以示决裂。

汉时的任安、许敬都曾做过拔刀分席之举。

崔颂做出拔刀分席之事, 比直接辱骂更让郭瀚二人脸疼。

郭瀚心知自己被对方摆了一道, 却不好再做掰扯, 既恨崔颂得理不饶, 又恨杨观无能生事。临到最后,恼火无法宣泄, 连带恨上主张大局、为崔颂做声的杨修与这一切的源头郭嘉。

杨观瑟惧了半晌, 同样回过味来。眼见已将崔颂得罪, 而崔颂趁势发作, 半点没有转圜的余地, 他索性一咬牙关, 狠下心道:“观生性鲁直愚笨。这次的事,是观莽撞以致行差踏错,有冒犯崔部丞之处,愿负荆请罪。然而郭祭酒一事,观不过是陈述了自己的看法,并无侮辱之语,纵然有不当之论,崔部丞又如何能徇私营私,因为观的这些‘看法’而大肆发作?莫非,这天下之人都需得称赞郭祭酒的一番好,而不可有任何旁的评议之词不成?”

杨观做最后的挣扎,意图模糊重点,却听自己的上峰郭瀚咬牙切齿地轻声挤出几字。

“真是个蠢物。”

杨观心中咯噔一响,正不安之际,但见崔颂无半点心虚之意,正气泰然地向他发问。

“且问杨佐史,你与郭祭酒可是同乡?”

“并非同乡……”

“那你与郭祭酒有过几番接触?对他有几分了解?”

杨观暗道不妙:“虽与郭祭酒分属不同衙府,倒也相处过一些时日……”

“如此说来,杨佐史对郭祭酒的了解并不深入,就不知杨佐史从何得知郭祭酒无才无德,不胜无能?”

“我亦是从旁处得知……”

“道听途说,却以此为依凭,四处败坏他人之声誉——杨佐史,你有何底气能振振有词,反过来质问我?”

杨观心中暗骂,他对郭嘉的那些评价本就是信口拈来,因为上峰郭瀚与郭嘉有隙,他就故意贬低郭嘉,好迎合郭瀚的心思。哪知马屁还没拍上,就引来一个煞星。

他还未想好应对之策,就听对方再度开口。

“《吕氏》曰,‘举贤不避亲仇’,公义之所在,不应该为了避嫌而否认亲友的才德。我正是因为知晓郭奉孝的才能,这才为他作声。于理,为了公义,我不能人让一个才德之士凭空受人污蔑,以致良心不安;于私,我与郭奉孝乃金石之交,更不能坐视他蒙冤受屈,遭此辱没。”

坦荡而义慨的陈词,不仅令围观者对崔颂的言行更加信了几分,亦让杨观面颊充红,哑然失言。

崔颂反驳完杨观的指控,将炮/火转向郭瀚,“郭属官为郭祭酒的同族兄长,对郭祭酒的才德品性应当有所了解——为何任凭外人污蔑折辱自家族弟,全无友悌之心?”

郭瀚假笑道:“崔部丞言重,瀚正准备与杨君说道,哪知惹了崔部丞,这才耽搁了。”

这一番解释倒也说得通,然而围观人员中不乏精明、通透的,对于郭瀚的解释嗤之以鼻。光看刚才的一番好戏,这郭瀚很懂得规避锋芒,从头到尾都让杨观出头,自己做出一副被无辜牵连的模样,只在关键时候说几句引导意味很强的话,不动声色地撇清自己。要说他是“来不及为族弟正名”,其中的水分可见一斑。

崔颂没在这个问题上多作纠缠。他的主要动机并不是为了打击对方,若非牵扯到了郭嘉,他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和这两个人浪费精力。

再说杨观,他听了郭瀚的话,明白自家上峰这是弃车保帅之意。结合先前的那一句蠢货,杨观心知再说下去只会徒劳无益,而且郭瀚根本不会领情,遂闭了嘴。

说到底,郭嘉是曹操亲自任命的府僚,颇得看中,若事情真的闹到了曹操的跟前,他和郭瀚绝对讨不到好。

纷争告一段落。杨修恰到好处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做了和事佬,引崔颂去别的位置。

“今日无意引此纷争,打扰会场安宁。损毁贵主家的茵席,明日定将另奉新物,登门赔罪。”

待离开众人的视线,崔颂向杨修道了声罪。杨修意味不明的笑道:

“崔兄为了郭祭酒,真可谓用心良苦。”

崔颂神容平静:“前方座无虚席,杨中郎要引我至何处?”

“距离开宴尚且有那么一段时间,崔兄不妨见见故友。”

“若见故友,何不在厅中找一处空席坐下,美酒佳酿相伴,岂不美哉?”

“这一故友,生性狂悖,若让他来此,怕是这旧也叙不得,酒亦喝不成。”

崔颂心头敞亮:“原来如此。合该如此。”

杨修含笑道:“听闻崔兄与正平亦有几分交情。正平刚直气傲,不知矫饰,近日脾气见涨……我与孔兄皆愁得掉了几把头发。崔兄若有空,烦劳多多担待,改日我请崔兄喝酒,干杯为敬。”

正平,乃是祢衡的字。

杨修方才打的“哑谜”——所谓的“狂悖的故友”正是说的祢衡。

对于杨修的委托与承诺,崔颂心领神会:“正平于我有解围之恩,我本便打算找他阔饮一番,未想到杨中郎先一步予以了方便。”

得到满意的回答,杨修的笑容更多了几分真实情谊:“子琮兄,这边请。”

杨修带着崔颂来到后院,在廊下候着的从侍替二人净手,引二人入门。

入门后,又有从侍接过二人身上褪下的长袍,搭在炉边熏爁。

尚隔着一层屏风,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怨气传来。

“杨德祖,真亏你还能想起这儿有个客人。我还以为要等这儿多了一个姓祢的饿殍,你才会出现。”

话音刚落,屏风另一头的人发现映在细绢屏风上的是两个人影,话音一转,

“竟还带了人过来?不怕你新交的小友被我气得七窍升天?”

崔颂闻言一乐,走到屏风后,朗声道:

“正平若想,尽可一试。”

犹想大放狂言的祢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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祢衡: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磨刀霍霍向更新,冲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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