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我存了二十八年的私房钱交给你, 你都买成地,这样, 我也有口粮了,你和爷爷也有足够的地种了,怎么样?”
卫不争说:“不怎么样,听起来更像我和我爷爷是长工, 你是地主。”
沈危说:“这绝对是个误会,如果你对我的人品不放心,地契写你或者爷爷的名字,我再举行个盛大的认爷爷仪式,这样, 如果我敢打反攻倒算的主意,肯定为千夫所指,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我扫地出门,不给我饭吃。”
卫不争往里面挤了挤,尽量远离沈危:“谢谢, 有我这一个孙子,我爷爷奶奶就已经有操不完的心,他们不会想再要一个。”
沈危说:“有了我, 他们以后就不用为你操心了啊, 这事以后交给我就行了。”
卫不争咬着牙说:“沈危, 你身体里的忖心乌冲,是永远不想清除了是吧?”
沈危往下秃噜了点,看着卫不争笑:“我说不想, 你就不管我了吗?”
卫不争说:“你觉得我不敢是吗?”
沈危伸长了腿躺尸:“没,其实是我不敢。”
卫不争拿过一个靠垫,放在两个人之间,然后准备开始运功修炼。
沈危自言自语:“我还想蹭你一万年胭脂果呢,不清除,一百年不要我就玩儿完了。”
卫不争装作没听见,闭上眼睛,运转功法。
进入扶柳市区前,他们得先过弱伊河,接近已经废墟的环城高速入口处,有一座用数千根还带着树皮的大树干搭建的临时桥梁,桥建造的还不算太敷衍,近十米宽,大宝贝走在上面,感觉还很稳当。
这说明,扶柳市政府还在运转,他们在创造条件工作,保障最基础的生活设施可以使用。
过了桥,到弱伊河东岸,沈危释放能力,探查前方的道路情况。
感受了大约三分钟,他睁开眼:“前面十公里内,没有断桥和河流,只是,往前大约五公里,我怎么感觉有很多人?”
他对自己的能力运用依然不够纯熟,许多不同的感受,他还无法精确对应具体的现象。
王政清拍了拍李青鸢:“要不你试试?”
李青鸢点头,凝神聆听,一分钟后:“是很多人,他们,好像在……买东西。”
众人惊讶:“现在还有人敢卖东西?”
五年前的全球大灾难,来势比这次的末世降临要凶猛得多,但那时候最大的问题也就是没有电,通讯断绝,绝大多数的现代化工具依然可以使用,人员的损失也要少得多,政府一直在正常运转,在办公效率下降的情况下,中央对地方、地方政府对普通民众的掌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甚至因为面对不可控制的巨大自然灾难时人类所表现出的无能为力,民众之间,和民众对政府之间的凝聚力和向心力都更强了,社会秩序在大灾难期间,反而前所未有的好。
因为这个原因,末世刚刚降临时,面对只是相对异常的天气状况和少量丧尸,在进入亚金之前,他们所见到的普通民众并没有太过惊恐,他们只是加强了对传染病的警惕,其他几乎都尽可能正常进行,上班,上学,开店,购物……
但现在不一样了,超过一半的人变成乌冲族,几乎所有赖以生存的基础设施和生活必需品都遭到毁灭性的破坏,这种情况下,怎么会有人能心大到出售自家的生活物品?还是在这种大风几乎能把人刮跑的情况下?
王政清看着沈危,拍了拍大宝贝的车厢:“是不是得收起来?”
沈危又往外面看了看,周围一个正常人都没有,外面的能见度快赶上霍吉拉沙漠了,只是一个静止得让人窒息,一个狂躁得让人恐惧。
沈危说:“再往前走一段,我探着路,真不行再收。”
又往前走了四公里多,大家才下车,卫不争和沈危默契地收回大宝贝。
他们被大风推着,艰难地前行,半个小时后,在李青鸢的指引下,他们看到路南一个半倒塌的大院子,院子里有两所用芦苇和泥巴做房顶的房子,人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这个院子周围,还有几个同样款式的房子。
他们看过去时,正好看到两个外面裹着毛毡和麻袋的人从院子里出来,一人手里提着一个大木桶。
沈危他们分开站在两堵倒塌了一半的红砖墙后,他们的穿戴目前不适合让其他人看到。
李青鸢被王政清抱着,看着那两个人手里的木桶,她恍然大悟似的说:“我知道我刚才听到的话什么意思了,里面是一个金系异能者在做桶,我刚才又听了几句,那个异能者说的几块,不是几块钱,是几块方便面或者蛋糕,还有饼干、糖。那个一直在说‘站好站好’的人,是在让来做桶的人排好队。”
几个人看着那个院子,都沉默了。
高佑翔看了看左侧灰蒙蒙的大楼废墟,和夹杂在废墟之间、用各种砖头、木头、木板、秸秆和泥巴建造起来的简陋临时房,打破安静:“如果不是青鸢还说了方便面和蛋糕,光看刚才那两个人,我真觉得自己是穿越到原始社会了。”
卫不争说:“还好,有人还记得文明社会的规则,要排队,要等价交换。”
如果连这些最基本的规则都没有了,那可真就回到原始社会了。
林雨叹了口气:“我们那里不知道有没有人维护秩序。”如果有,林朵会多少安全些。
沈危站起来:“别感叹了,走吧,走二百米,如果周围没人,咱们马上开车离开。”
这种天气,就算在正常时期,人们也是能不出门就不出,他们走了一百多米就上了车,在扶柳市区范围内,他们又看到三波人,两波是在拖着树干赶路,一波是在拖着芦苇杆赶路,看到他们的车,表情都像见了鬼。
他们在那些人反应过来之前就消失了,两个小时后,向东出了扶柳城,等再次见到正常人,已经是两天后,在三百公里以外的西岳省,一个叫渚盐的镇子附近。
竺崀山系在扶柳东,向东南分出了古肴山,李东源家所在的云州,就是古肴山南麓;进入西岳省后,竺崀山系海拔骤减,并且一分为二,分成了卧牛山和青莽山。
渚盐位于卧牛山和青莽山夹角之间广阔丘陵地带的入口处,在一个坡度平缓的山丘下,如果不是村子周围那成千上万正在晃荡嚎叫的乌冲族,远看,这里有着风景画的意境。
沈危在十五公里外探查到这里好像有大量的乌冲族,高速公路上不但有很多乌冲族,还有很多堆积物,石头、大树之类的,应该是和围远县张法林、楚友良他们一样,要挡住来往的行人进行讹诈。
他们在距离最西边的乌冲族一公里外就下了车,一群人跳下公路,在距离村子大约八百米的一个山丘上,俯视着渚盐镇,沈危和李青鸢释放能力进行侦查。
沈危探查到小镇周边,大约有三万左右的乌冲族,其中有大约一万,集中在镇子东边那个山坡上,公路上大约四千,其他的,均匀地分布在以那个山坡为中心,直径大约一千五百米的圆形外围。
李青鸢除了听到乌冲族狂躁的叫声,还一直听到有几个男人在说话,可对方说的是方言,口音特别重,她只能尽可能学舌,其他人根据她的发音,连猜带蒙地总结出几个词,女人,丧尸,围着,跑不了,东西,你家,我家,牙棒棒。
好像还有拱蹦蹦,五阿,弩阿,鸭蹼子什么的,那些人说得太快,沈危几个实在分析不出那是什么。
他们观察了一个多小时,结合李青鸢听到的,几个人经过反复琢磨,得出两个结论:
第一个,这个小镇中有一些女人被丧尸围困在某个地方了,丧尸太多,村民们力量有限,到达不了女人们所在的地方,还有部分村民,因为其中没有自己家的女人,不愿意参加救援行动,这些人在商量用什么办法逼迫所有村民都参加。
第二个,有外来的一个或多个女子,被这些村民围困在某个地方了,这些村民企图谋财害命或谋财劫色,但那些或那个女子有某种致命的武器或厉害的异能,这些村民不敢近距离攻击,就让丧尸把女子们的藏身处围起来,想让那些女子在寒冷和食物缺乏的双重压力下自己主动走出来。
不过,根据那是乌冲族过于狂躁的表现,和那几个男人不停带反复在讨论,围困事件应该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丧尸和那些普通人都着急了。
因为他们无法亲耳听到那些人谈话的语气,或者即便亲耳听到,因为口音的问题,他们也无法判定出这两种情况,哪个可能性更大些。
卫不争问:“那些障碍物有多少,硬冲的话,大宝贝能过去吗?”
沈危摇头:“障碍物把整个路面铺满了大约三十米,一米八左右高,我具体感觉不到那是什么,除了经过特意设计的树干,还有一种东西,没海绵那么质地密,但感觉某方面有些类似,路面越软,汽车越跑不动,大宝贝就算能冲过去前面堆的石头,也冲不过后面的树干和那种东西。”
项蓁说:“那咱们只能绕路了,还好,这里的山都不陡,三四个小时,咱们就可以绕过这一段。”
沈危说:“咱们绕路没问题,问题是:这里为什么会聚集这么多乌冲族?并且表现得那么狂躁?这里的人口密度是比较大,但这个小镇的人口达不到三万吧?
就算平时有三万,这三万人全都变异了?如果没有,说明他们有相当一部分乌冲族是从其他地方过来的,谁有这个能力调动那么多乌冲族过来?什么东西值得有人费这么大力气调来几万乌冲族?”
王政清说:“你倾向于被围困的是过路的行人,他们身上有某种东西,让这个小镇的人垂涎?”
沈危说:“召集乌冲族的,不一定是这个小镇的人,也可能是其他人有能力的人,得知这里有某种特殊的东西,想据为己有。
被围困的也不一定是过路人,有可能是这个小镇的某个人或某一家,小镇的人惹不起他们。”
王政清点头:“有道理。”
高佑翔说:“队长,如果咱们要去营救被围困的人,得先把咱们的退路计划好。”
沈危说:“我从探查到有那么多乌冲族就在想,假如咱们被这么多乌冲族围住,怎么在不伤害他们的情况下脱困,到现在都想不出来。
我还假设了他们是黄毛一伙,死有余辜,咱们可以无所顾忌地突围,依然不行。只要大宝贝不能用,凭咱们现在的异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从三万人的包围圈中全身而退,有百分之一的乌冲族能碰到咱们,一人一巴掌,咱们就都成白骨了。”
卫不争说:“能迫使这么多乌冲族服从,对方应该有精神异能者,并且比吴永军的能力要强大很多。”
“我操。”高佑翔差点坐起来骂,他想起了吴永军那次攻击,看上去没有实质性伤害,但那一下非常非常难受。
罗冲问:“那,咱们还救不救人?”
他眼神稍微有点躲闪地看着大家,嗫嚅着说:“我觉得,救人是好事,但不能把自己搭进去,我是指命,不是损失财物或受伤什么的,如果只是受伤,哪怕很重,我也会救人。”
项蓁拍了他一下:“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一直就是这个原则,小卫上次不也说,他会救人,但不会舍己救人,也是这个意思。”
罗冲说:“那,咱们仔细合计一下,能救就就救,不行咱们就绕道走,不争哥担心爷爷奶奶,都急得不行了。”
沈危看了一下卫不争,说:“给我半个小时,让我好好想想,半个小时后,如果我想不出一个成功撤退概率达到六成的方案,咱们马上绕道走。”
卫不争说:“成,你想吧,那边那棵大树有点像红松,我去看看它附近有没有小苗,有了挖两棵。”
他说完,猫着腰跑向半坡一个特别高大的树。
来到树下,他一闪念,意识进了空间,两分钟后,背带裤出现在它手上,十分傲娇地看了一眼那棵大树,然后欣喜若狂地对着卫不争叽叽喳喳。
卫不争冲他“嘘”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干活,我给你挖十棵。”
背带裤跳上他肩头,做瞭望状:“叽?”哪边?
卫不争往南边走了好几十米,爬到坡顶,指给它看:“那边,人特别多的那个山坡,感觉一下,行吗?不行千万别逞强。”
背带裤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卫不争觉得这货有点怂,正想给它找个台阶下,背带裤一扭头看到他的表情,大眼睛眨巴了几下,嗖地一声跳下去,转眼就不见了。
卫不争希望背带裤能帮忙探听点情报,可背带裤一走,他立马就后悔了,满山坡密密麻麻都是乌冲族,背带裤那除了吃就没别的心思的简单小脑瓜,能安全回来吗?
一想到背带裤可能会被乌冲族一个指甲穿透,卫不争的心呼地一下就毛了,他看着对面的山坡,释放出一缕纯净的清灵,尽可能地把自己召唤背带裤回来的意念糅合进去。
从这里到镇子东面的山坡,相距约两公里半,他如果大面积使用清灵和乌冲攻击,他目前的能力还不行,如果只是个单一目标,他可以。
很快,他就感觉到了背带裤的气息,那货需要翻山越岭,没有他在空中一条直线走得快,还没到达对面山坡,卫不争不停地把意识释放出去:背带裤,快回来吧,我是逗你玩的,我就是想让你出来辨认一下,那棵树是不是红松。
背带裤没有回应他的意识,一直在跑。
卫不争一直用清灵包围着他,感受着它的情绪。
背带裤到了对面山坡了。
它非常紧张,不,不是紧张,而是害怕,恐惧。
卫不争:背带裤,回来,快,快回来回小桃花。
忽然,他觉得背带裤的情绪有了变化,好像是疑惑,或者,不知所措。
他正想再加强一次意识召唤背带裤回来,就感觉到背带裤好像惊叫了一声,随即,背带裤的气息开始往回走,离他越来越近。
当背带裤吱哇大叫着扑进卫不争怀里,要求一秒钟也不停马上进小桃花,并且还要很多很多好喝的水和果子压惊,卫不争的衬衣后背都湿了。
他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真勇敢,回去吧,你的水已经放在门口了,还要好多果子。”
小家伙却歪着脑袋,又不走了:“叽叽叽叽,喳喳喳喳……”
卫不争疑惑:“和小桃花一样的味道?”
背带裤点头:“叽。”嗯。
“叽叽叽叽……”
卫不争正想接着问,左侧脖子忽然一暖,沈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么冷,怎么出这么多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