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心里这么想, 卫不争还是把几笼鸡鸭都收下了。
当初他在亚金的超市,买了五筐鸡蛋, 这才过去不足一个月,已经剩下两筐半了,七个大男人,食物消耗不是一般的快, 并且小桃花面积三百多平方公里,上百只鸡鸭根本就是蜻蜓点水,不会对小桃花构成生态威胁,只是他以后收蛋的时候麻烦点。
可能因为李家送来的这些奇葩礼物,客房部来了好多围观的人, 比起昨天卫不争他们来时的古墓气氛,这会儿的客房走廊有点像菜市场。
卫不争真心实意地向李家父母表示了感谢,然后就想和沈危一起去过去看看王政清,李青鸢的母亲却突然轻微而快速地说:“可以借一步,让我们一家单独和你们说几句话吗?”
卫不争有点诧异, 和沈危交换了一个眼神。
李家妈妈的神情在很明白地告诉他们,李青鸢身上还有其他隐情。
沈危让项蓁和高佑翔招呼几个县政府过来的人,他和卫不争以单独感谢李家送礼物的名义, 把李家四口带进了卫不争住的房间。
沈危走在最后面, 他已经把门锁上了, 准备问话,李青鸢的母亲又亲自握着门把手试了一下,最后, 又拉着李青鸢,让她仔细听了听,确保了外面没有人听墙根,她这才把李青鸢和李青武推到沈危和卫不争跟前,小声说:“我知道这个请求很过分,会给你们带来很多麻烦,可我和他爸爸真的没办法,明知道他们留下来肯定死路一条,还把他们留下。你们是好人,请你们把我们两个孩子带走吧。”
卫不争和沈危愕然:“两个孩子,都让我们带走?”
“是。”李青鸢的母亲摸了摸李青鸢的头,“青鸢,告诉两位哥哥,你还会什么?”
李青鸢看着卫不争和沈危,怯怯地说:“我,我还会听到鸟和鸡、鸭、羊说话,我听到青枣说,它想踢死吴县长。”
卫不争和沈危懵了。
卫不争心里想,天,我这是在见证地球御兽派开山宗师的诞生吗?
沈危先冷静下来,他蹲下.身,看着李青鸢的眼睛问她:“那你告诉哥哥,青枣还说过什么?”
“滚,滚开。”李青鸢说,“每次吴县长要骑青枣,青枣都这么说。吴县长用小刀子扎青枣,青枣就疼得骂他,我会踢死你,我一定会踢死你。青枣还问过我,说,你和这个坏人都是一样的人,他为什么还对你这么坏?我累得头很疼,不想听别人说话的时候,吴县长就会让我和青枣的头更疼更疼,每次他这样,青枣都会这样问我。”
小姑娘说得有点颠三倒四,不过卫不争和沈危都听明白了。
沈危又问:“昨天,我们把吴县长杀了,你和青枣为什么不趁机跑掉?”
李青鸢说:“吴县长和你们开始说话,我和青枣就又开始头很疼很疼,比以前他专门让我们疼的时候还要疼,青枣要不是怕把我摔下去,就要发疯了,我当时就光知道头疼,什么都没想,青枣,青枣可能也一样,青枣怕头疼,比怕屁股被扎疼,还怕。”
前面的话,可能是李家父母提前教的,这一段肯定不会。
沈危坐在床沿上,看着小姑娘发了会儿愁,问她父母:“还有谁知道青鸢的这个能力?”
李母说:“只有我们一家四口,青鸢刚开始能听到的时候,是在放学的路上,她和几个一起放学的同学说了,没人信,都说她瞎说。她回家跟我们说,我们开始也不信,正好青武抱了草去喂羊,羊却不肯吃,还看着青武一直叫,青鸢就说,羊说它渴了,你们是不是忘了喂羊喝水。
我们这里从五月初到现在滴雨未下,九月初草就都枯死了,羊最近都是吃的干草,平时我们都会弄一盆水放在羊圈,那天,我和她爸爸一起去县医院看青鸢她姥姥,回来后太累,忘了给羊添水。”
李爸爸说:“我们当时特别害怕,当时,我们附近几个村子里已经有好几个人变成了僵尸,都给送医院隔离起来了,很多人说这是地震时,翻上来的古代病毒,传染特别厉害,根本治不好,那些人可能会被偷偷安乐死,然后烧了。我们怕青鸢这种,也会被人当成中了病毒或妖魔鬼怪什么的,再三交待她跟谁都不能说。
谁知道第二天,她在学校正上课,举手跟老师说她要请假,说她听到姥姥的病突然重了,正在抢球,医生说让为她姥姥准备后事,她舅舅和小姨在大哭,她想回家告诉我们。
老师说她胡说八道,不准她假,可是没一会儿,再平从县城回来给我们送信,说孩子姥姥情况突然恶化,让我们赶快去,我父母去世早,青武和青鸢小时后都是他们姥姥带的,两个孩子跟老太太和我舅兄感情特别好,我们就去学校,想带他们两个一起去,最后见老太太一面,到了学校,我们先去找老师请假……”
李妈妈后悔莫及地说:“我们如果先去接青鸢就好了,我们先找的老师,还和老师解释请假的原因,就这样,青鸢的异能一下子就传开了。”
李青鸢的异能没有攻击性,不能自保,而她远程聆听的能力,会让正常人忌讳,当时,邻村已经有一个火系异能者,被县政府的人叫去后就没了音信,家里人找到县政府,县政府看大门的根本不承认有叫人的事,附近村子的人因为这件事人心惶惶,李爸爸和李妈妈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如果他们第一个知道女儿这个能力,肯定会选择先隐瞒下来,观望一段再决定怎么处理,那样,李青鸢就不会有后面的遭遇。
一直都没开过口的小哥哥李青武突然说:“哥哥,如果你们带不了我们俩,就光把我们青鸢带走吧,她可乖了,还可勤快,什么都会干,帮我爸妈铺地膜、分菜苗,比我干得都快,我爸我妈去地干活回来晚了,她还会做稀饭。如果她留下,万一你们走了以后,又出个吴县长那样的坏人,我们还保不住我妹妹。”
沈危沉吟了片刻说:“叔叔阿姨,围远离中州三千公里,我们车里的油,最多够我们再跑一千多公里,后面一两千公里,我们得步行,两个孩子年龄太小,肯定跟不上;还有,青鸢是女孩子,我们一车都是男人,真是不方便照顾她。”
李母乞求道:“青鸢和青武不需要特别照顾,我们这俩孩子,从听得懂话起,就没有娇生惯养过,正常的事,他们都会做,路上肯定会麻烦点,到了家,你们就能把他们当成大人用了,他们肯定能帮你们很多忙。
我们看得出,你们是好人,如果不是真没办法,我们也不是没皮没脸的人,因为你们救了我们孩子一次,就赖上你们,得一直救到底。
我们是真的没办法了,青鸢这个异能,肯定还会有人打她的主意,我们就是平常庄户人家,遇到乱世,遇到吴永军那样的人,我们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其实,就算李母不说,沈危和卫不争他们已经想到过,李青鸢在他们走了之后,可能会被其他比较强大的人盯上,如果这里离中州近,或者他们能确定中州现在的状况比这里好,他们会主动考虑把李青鸢一家带走,可现在……
沈危说:“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拉着卫不争走到窗前,两个人没有说话,只交换眼神和微小的手势。
他们刚交谈了几句,有人敲门,高佑翔在外面说:“头儿,罗县长和叶主任过来了,他们说人已经召集齐了,都在礼堂等着。”
沈危说:“知道了,请他们稍等,三分钟左右。”
他转回身,又和卫不争交谈了一会儿,对李家父母说:“我有事,得先走了,你们先在这里等着,小卫去和我们另外几个朋友商量一下。”
李家父母看到了希望,高兴得也不知道是哭是笑,李母拉着李青武的右手说:“你给哥哥们看看你的异能,让哥哥知道你跟着也能帮上一点忙。”
李青武右手心出现一个排球大的水球。
卫不争问:“你们知道他有异能?”
李妈妈点头:“我们被吴永军抓来的那天,他被楚友良那个杂种差点勒死,来到吴永军给我们安排的房间后,他忽然浑身发烫,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就有了这个能力,我们怕他落得和青鸢一样,一直瞒着,除了我们,连青鸢都是现在才知道。”
李青鸢看到李青武手上出现水球时,又吃惊又害怕,绝对不是装的。
末世,两个孩子都有了异能,李青武的还是如此实用的异能,父母本来可以籍此得到很多好处,李家父母却执意要把孩子送到一个没有人知道他们异能的地方去。
沈危心里感叹了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对他们点点头,拉着卫不争一起先出去了。
罗永洲和叶清辉看到沈危出来,马上迎了过来。
卫不争只是和两个人微笑着点了个头,就进了隔壁王政清的房间。
王政清正在凝神把清灵具化成一把匕首,每次都是刚刚成型就消散了,他累得满头大汗,看到卫不争进来,他苦笑着收起右手,靠在床头上:“看你们用的时候那么容易,一下对付一大群丧尸,我这个……”
卫不争说:“你昨天灵根才激活,能这样已经非常了不起了。胳膊感觉怎么样?”
王政清慢慢动了几下左臂:“好多了,那种火辣辣,跟刺到骨头缝里一样的劲儿没有了,现在就是正常的外伤疼痛。”
卫不争把手放在他左臂上,小心地输入一丝丝包含混沌元力气息的清灵,收回手,过去坐在沙发上:“刀爷,有件事,沈队长我们两个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让我跟您讨个主意。”
王政清舒服地深呼吸了两下:“你说。”
卫不争把刚才李青鸢一家的事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最后说:“罗冲说了,他就是爬,也要跟着我们走,项蓁和妞子特喜欢他的性格,也想把他带上,那小孩的腿太严重,三五天治不好,如果我们不带着他,他的腿就废了。”
如果把碧玉湖允许带出来的水和羊脂泉乳、青玉溪水都用在罗冲身上,五天左右他可以彻底痊愈,但卫不争不可能这么做。
沈危身上的忖心乌冲没有彻底清除前,他最好的资源永远都是沈危优先,现在分出来给罗冲的这一份,他已经很心疼了。
王政清自己有一儿一女,他对李家父母的担心感同身受,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就说:“那就都带上吧,真需要的话,大宝贝车顶上十个成年人都能挤得下,就是食物是个问题,不行的话,咱们一会儿就出去,看能不能买一点经济实惠的食物。”
前面十来天,他们进过四次村庄,村民都拒绝开门,他们一点食物都没能补充上,卫不争存的食物沈危命令他不许再动,他们这十来天吃的,都是李东源和林雨从东篱村搜罗的,成品和谷物类原材料基本对半,现在已经所剩不多了。
卫不争心里松了口气,他知道后面的路上肯定困难重重,可一想到李青鸢兄妹两个留下来可能会面临的危险,他又实在不忍心拒绝李家爸爸妈妈,他这辈子不可能结婚,爷爷奶奶膝下冷清,这两个孩子去了,也能让家里热闹些:“食物这个,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我想办法吧。”
高佑翔顺嘴提过一句,围远县城的商铺没有一家开门的,二十天前,大规模发生尸变的时候,就没有人再卖任何和食物相关的东西了。
卫不争现在的底气,是在亚金买的那二十多麻袋各种种子,困难的时候,那些能够扛一阵子。
今天凌晨,他已经把空间的责任田种完了,小麦还剩二十多斤,薏米一共用了不足八十斤,其他种子都没动。
累得半死的结果,是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力有些许提升,意识进入空间时,意识体凝实了一眯眯。
王政清说:“小卫,遇到你们,是我们几个的幸运。不过反过来,你以后在其他人跟前,一定得多个心眼,你空间里的东西,以后除了你爷爷奶奶,不要在任何人面前使用。”
“我知道。”卫不争说,除了爷爷奶奶,沈危、王政清四人,是他在这个世界上付出信任最多的人,在相遇的瞬间就发自心底地感觉到值得信任,他说不清楚原因,现在归结为先天混沌灵体的准确感应,“刀爷,沈队长去县政府给那些异能者和官员交流,那里肯定有吴永军的亲戚和曾经的亲信,沈队长他们不会有危险吧?”
王政清说:“他们长年配合,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怎样震慑对方,保护自己,你放心吧。”
从东篱村一战,又经过这十几天的路上朝夕相处,卫不争十分信任沈危他的能力,但他依然不放心,他站了起来:“刀爷,我过去跟李青鸢她爸妈说一声,然后去县政府看一下。”
王政清说:“你不用来回跑了,沈危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卫不争已经走到门口了,回头问:“给那么多人开会讲话,还是这么大的事,怎么也得一两个小时吧?”
王政清说:“除了制订训练或作战计划,沈危在会上讲话,二十分钟是极限。”
卫不争将信将疑地答应了一声,关上门出去了。
**
围远县政府小礼堂,沈危的讲话开了十分钟,现在已经接近尾声,坐在观众席上的十几个异能者和五十多个正常人,都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劫后余生的轻松和恐惧在他们脸上轮番交替。
沈危说:“我刚才那一下,只是为了加深各位对我所讲的观点的认识,绝对没有炫耀和威胁的意思,我很清楚,我的异能肯定不是最厉害的,我只是因为激发得比较早,比在座的几位在使用上更熟练而已。
世界这么大,武学一道,历来都是强中自有强中手,异能也一样,在人类社会实行丛林法则的结果,就是大家的生命都没有保障。
雄狮在最强壮的时候,杀死开始衰老的其他雄狮的孩子,鼎盛期一过,它和自己的孩子也被杀死。
还好,人类比狮子多了智慧,多了理智,我们制订了秩序,并都愿意遵守它,虽然法律秩序让我们在年轻的时候少了些肆意妄为的快乐和满足,但我们因此可以长久地拥有我们的家人、亲人,我们不必每天生活在随时可能失去生命的恐惧中。
我是个军人,现在正好在休假,虽然很幸运地激发出了异能,比一般人高了那么一点武力值,让我在突变的世界里多了一种自保的手段,回到战区后,我还会继续服役,像以前一样,遵守军队的纪律,履行军人的职责,这是我所能想到的,对我个人和我的家庭最有安全保障的一条路。
如果在座的各位和我一样,希望回到我们从前稳定安乐的秩序社会,那咱们就一起努力,团结一心,发挥自己的优势,把开始混乱的秩序正回来,给我们的亲人创造一个安定安全的环境。
就到这里吧,我好像耽误大家时间有点多了。刚才我那两个朋友,他们就在走廊,质疑他们身份的,散了会大家可以近距离围观他们,看他们是不是真正的……丧尸。
哦,对了,家里有亲人变成丧尸的,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名字难听?有,对吧?
呵呵,我的朋友,就是招待所那个被人送了好几笼鸡鸭的朋友,他也觉得这个名字太难听,不想让我们的朋友有这么个难听的分类,他就给我和两个激发出了异能的朋友起了个新名字,叫清灵族,两个丧尸朋友,叫乌冲族,意思就是他们被乌七八糟不知道名字的病毒给害得连人都当不成了,成了黑户。”
底下有人笑。
沈危也笑:“我和朋友们都挺喜欢他起的这个名字,如果你们也不想用丧尸来介绍自己的亲人,你们也可以用。”
他指着集中坐在一起的十几个异能者:“咱们是清灵族。”
他又指了指人数众多的正常人:“他们是常人族,然后,我们有着共同的乌冲族家人和朋友。”
……
从礼堂出来,真有好多人去围观李东源和林雨。
李东源和林雨按照沈危他们的交待,十分配合地让大家随便看,两个人还表演了一下把水泥地直接给挖个坑,林雨说:“现在的金属农具不是都腐蚀得不能用了嘛,我们的指甲,可以直接当锄头,点种玉米的话,还省得扛工具了呢。”
和沈危并肩路过的罗永洲和叶清辉伸着头看了看,说:“别说,丧……乌冲族的身体改变,某些方面好像还挺适应现在的环境改变。”
这十几天,卫不争每天李东源和林雨吸取一次忖心乌冲,因为两个人恶念轻浅,忖心乌冲对他们的侵蚀也比较轻微,现在,他们体内的乌冲,强化恶念的特殊属性已经基本消失,剩下的,就是乌冲最基本的丑化外貌属性,基本属性是无法更改和彻底清除的,李东源和林雨将永远保持丧尸的特征,除非他们能生发出灵根,清灵对外貌的改变大于乌冲。
沈危离开礼堂后几分钟,项蓁和高佑翔才分别从不知道那个地方出来。
卫不争回复完李青鸢一家,又去看了一眼罗冲,看到他情况正常,就带上围巾帽子往外走,刚走出客房楼的大门,就看到沈危和罗永洲、叶清辉,他马上转身回自己住的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开路。
两个小时后,大宝贝载着他们五个人和罗冲,离开了围远县城。
作者有话要说: 回来很晚,写的比较赶,明天仔细检查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