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太阳被乌云遮住,蔚蓝的天空消失了,天气又闷又热,徐灿灿背上已经出了一层汗,淡粉色的薄丝衫贴在了背上,桃红色的抹胸显露出旖旎的轮廓。
王青瑜个子很高,他看着徐灿灿有些居高临下的意思,可是他的眼中却含着灼热和祈求。
他静静凝视着徐灿灿,发现闷热的天气反倒令她微红的肌肤更加晶莹,一双桃花眼似乎含着水意,望着他的时候盈盈欲滴,满是歉意。
徐灿灿从来都有良心,大伯用已经报名参选和祖母之意来威胁父亲,从而取消了婚事,她觉得自己没有责任,可是对王青瑜却感到歉疚。
她看着王青瑜,再次确定这个青年确实英俊,嫁给他有很大可能会幸福,
可是,事已至此,无法挽回。
徐灿灿用帕子拭了拭脸颊的汗粒,终于令自己平静了下来:“先坐下吧!”
她不知道自己该称呼王青瑜什么,难道是“二郎”?抑或“王二哥”?徐灿灿觉得自己没脸这样称呼。
王青瑜眼睛看向徐王氏,恭谨地拱了拱手:“伯母,杨大人如今是开封府尹,晚辈追随杨大人进京,如今在开封府任职。”
“今明两日晚辈尚有公务,”他抬眼看向徐灿灿,“后日晚辈去府上拜访!”
徐王氏心里难过,叹了口气却说不出话。
徐灿灿向他身后一看,发现有两个差役打扮的男子远远地张望着这边,再一看,却看到了骑着马缓缓而来的傅予琛,不由瞪圆了眼睛。
这么热的天,傅予琛却依旧衣履俨然,头戴银冠,身穿淡黄袍衫,细腰上围着玉装红束带,脚上是皂文靴,这样一幅装束,再配着他秀美精致的脸,当真如一道闪电划破了阴沉欲雨的世界,就那样存在着。
徐灿灿却下意识觉得傅予琛在看着自己生气,纵然他看着是面无表情的。
只是徐灿灿如今正在尴尬,根本没有心思再去欣赏美男,因此很快便移开了眼睛。
傅柳偷偷瞧了傅予琛一眼,发现他的眼睛依旧盯着徐灿灿那边,再去看傅予琛的左手――傅予琛是个左撇子――发现他的左手虽然紧紧握着马鞭,可是尾指却微微翘起――这是傅予琛想要杀人时的习惯性动作。
他从小侍候公子,熟知公子习惯,便悄悄纵马上前,低声道:“公子,杀人不是不行,可是如果徐姑娘发现……”
傅予琛没有说话,可是握着马鞭的左手逐渐放松,最后翘起的尾指也回到了它该在的位置。
王青瑜干脆利索地告辞走了。
徐灿灿也没心思吃茶了,等母亲和碧云吃完了就去结了帐,然后便借口累了,拉着母亲回家了。
回到家,徐灿灿先洗了个澡,然后便取出了笔墨纸砚开始练字。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可也说不出什么。傅予琛骑在马上看着她的神情,一直在她脑海里浮现,令她坐卧难安,唯有用练字来缓解自己莫名慌乱的情绪。
良久之后,徐灿灿告诉自己,她和傅予琛并没有关系,她不用为他的眼神和神情紧张。
可是,她的心里依旧慌乱。
徐灿灿又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
徐家的晚饭做好了,徐灿灿便去堂屋用晚饭,却发现身边只有小香一个人跟着,没见碧云,便随意问了一声。
小香眼睛一闪,低头答道:“姑娘练字的时候我就没有看到碧云姐姐。”
徐灿灿很信任碧云,也不在意,看到母亲出来叫自己进去,便同母亲一起进了堂屋。
用过晚饭,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聊天喝茶。徐灿灿在家人的陪伴下,心情终于轻松起来。她亲手洗了一篮五月鲜桃子,先给碧云、小香和丁妈妈留了七八个,剩下的用果篮盛着端了过来。
徐王氏和徐顺和各吃了一个便不吃了,笑眯眯看着徐灿灿和徐宜春吃桃子。徐宜春还好,吃了两个就洗洗手不吃了。他数着姐姐能的桃核,看姐姐能不能破她以前连吃十个桃子的记录。
徐灿灿可是最喜欢吃桃子的,不急不缓地吃着,一直吃到饱为止。
徐宜春最后数了数徐灿灿面前的桃核,发现姐姐最终还是破了记录,吃了十二个桃子!
他嬉笑着伸手要摸徐灿灿的肚子。
徐灿灿猝不及防被他摸了一把,便也去摸他的肚子,姐弟两个嘻嘻哈哈乱成一团,不一会儿徐灿灿就出了一身汗。
嬉笑着徐灿灿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有心事还能吃这么多,自己怕是猪托生的!
回到卧室,身上有些黏腻,徐灿灿就又洗了个澡。为了防止自己忍不住再去吃桃子,洗完澡徐灿灿又擦了牙洗了脸预备睡觉。
她的长发还有些湿,还不能睡,便吩咐碧云:“你去宜春那里找一本《世说新语》给我看看!”
碧云出去了,小香也在南头暗间洗澡,屋子里便剩下徐灿灿一个人。
徐灿灿拿了玫瑰露瓶子,倒了点在手上,轻轻涂抹在脸上脖子上。
她正在轻轻拍打脸颊,就听到外面传来丁妈妈的声音:“姑娘!”
徐灿灿不在意地答应了一声,丁妈妈便走了进来。她满脸堆着谄媚的笑,一双眼睛都快要笑没了:“禀姑娘,有人让老奴给您捎封信!”
徐灿灿不想看她那猥琐的模样,便伸手接了过来。
这是一个小小的白色信封,信封上一个字都没有,封得紧紧的。
徐灿灿索性撕开信封,从里面掏出了一张小笺。她拿起小笺就着烛光一看,发现只有一行小字:“今夜子时门外石榴树下相见”,字的一旁是一枚朱红的的印,因是篆体,她就着烛光辨认了好一阵子才认出一个“傅”字。
徐灿灿心脏急跳了一下,她慌忙细看另外两个字,连蒙带猜,认出了是“予琛”!
丁妈妈立在徐灿灿身侧,徐灿灿盯着小笺看,她却看着徐灿灿。
徐灿灿辨认出来是傅予琛的印之后,心内一阵慌乱,这时候才想起来丁妈妈还在一边,便看了她一眼。
丁妈妈挤眉弄眼道:“哎呀姑娘啊,傍晚的时候有个小丫头过来,非要塞给我这封信和这些碎银子!”
她的手从袖子里伸出来,几粒碎银正卧在她的手上。
徐灿灿知道她是想讨赏,便从荷包里掏出一粒大一点的碎银子放到了她的手上。
丁妈妈乐呵呵阖上了手,又缩进了衣袖里。
徐灿灿强自镇定,低声问道:“送信的小丫头还说什么没有?”
“她说是姑娘您在宛州时的旧友让捎过来的,兴许是姑娘认识的哪位姑娘呢!”
徐灿灿强笑道:“是呢,是一位姓傅的姑娘,和我是好朋友呢!”
这时候碧云走了进来,看到丁妈妈,她笑着对徐灿灿道:“姑娘,书拿过来了!二公子又让奴婢给你拿了一本什么谱呢!”
徐灿灿从碧云手里接过了书。一本是《世说新语》,另一本却是《梅氏菜谱》。
饶是心里有事,徐灿灿也笑了:“是《梅氏菜谱》,弟弟想要我学做菜呢!”
丁妈妈忙知趣地告辞了。
碧云又点了一个烛台,让屋子里亮堂堂的,开始整理房间。
这时候小香还没洗完澡,房间里只有徐灿灿和碧云两个人。
徐灿灿放下书,伸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她的脸烫得吓人。
明知道不该去见傅予琛,可她却想见傅予琛。
徐灿灿给自己找了一个稳妥的理由――还没去谢傅予琛相救之恩呢!
夜深了,徐灿灿依旧没有睡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心事。
她知道自己不该去见傅予琛。
可是,两个月后就要进宫参选,今夜不见,此生有可能再也见不着了。
徐灿灿翻身趴在床上,想起了傅予琛秀美的脸精致的凤眼,想起了傅予琛那细瘦高挑的身材细细的腰,最后傅予琛抱起她时身上那淡淡的似清晨叶香的气息再次萦绕在她鼻端身侧。
碧云和小香都睡在西厢房,虽然隔着个明间,可是小香的呓语还是隐隐约约传来。
子时的梆子声从外面穿了过来,却似乎敲响在徐灿灿心头。
她还是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