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轮值的太医是丰瑛。
片刻之后,他就得出了结论,欠身行礼:“恭喜皇后娘娘!”
徐灿灿:“……”得知自己再次怀孕的消息,徐灿灿实在是不知该作何反应了。
这三年多来她和傅予琛并没有刻意避孕,她却一直没有都怀上,徐灿灿早就暗中猜测是不是傅予琛那里出了问题。
现在看来,她和傅予琛都没有问题。
想到也许会再生一个生得像傅予琛的孩子,徐灿灿心里便甜蜜蜜的,孕吐好像也轻了许多。
她含笑吩咐人赏了丰瑛十匹上好的云锦和宫制首饰若干——丰瑛的弟弟丰庆娶了玉四姑娘,她的兄弟宜春娶了玉五姑娘,两家是很近的亲戚。
作为普通人,徐灿灿还是有些私心的,她自然愿意照顾自家亲戚。
自从玉五姑娘进门,徐王氏就开始盼着抱孙子,可孙子是急不得的,女儿怀孕了也是一样,她当即便道:“灿灿,你爹爹不在京中,娘留在宫里陪你吧!”
傅予琛御驾亲征,徐灿灿不放心他,便求了爹爹,让爹爹带着几个弟子随军去了。
徐灿灿闻言心中欢喜,想了想,却又看着母亲,低声道:“弟妹会不会不高兴?”
徐王氏老神在在道:“你放心,宜春家的不会不高兴的。”
徐灿灿诧异地瞅了母亲一眼:“你怎么知道?”
徐王氏抬眼看了看正殿里侍候的女官宫女们,见都是自己女儿的亲信,这才道:“宜春媳妇侍奉我很孝顺,但是我想到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很愿意和婆婆分开几天的……所以我觉得我在宫里陪着你,让宜春两口子过几日清净日子也不错!”
徐灿灿觉得母亲说的很有道理,便笑着告诉母亲:“爹爹说空明岛气候湿润,适合陛下调养身体。陛下早就和我说了,等阿瑞再大一点儿,能独当一面了,就让阿瑞监国,陛下带着我去空明岛行宫居住,也给阿瑞和阿瑞媳妇自由。”
徐王氏听得不太明白,却觉得女婿那样聪明,他做出的决定一定是顶好的,便连连点头:“嗯嗯!这样做是对的!”
徐灿灿见母亲不懂装懂,便瞟了她一眼,笑道:“母亲,你知道我说的话的意思?”
徐王氏理直气壮:“我不懂啊!可是女婿说的总不会有错!”
徐灿灿:“……”
她端起水果茶喝了一口,在心里思考着傅予琛的安排。
傅予琛选定了傅瑞为继承人,便着力于培养傅瑞,可是对于二儿子傅熙,他培养傅熙的多种乐趣,却没有一项是把傅熙往从政这条路上培养的。
作为政治家,傅予琛无疑是理智而冷酷的。
可是作为母亲,徐灿灿虽然认同傅予琛的安排,却觉得对不起傅熙,因为从一开始,傅熙就没了选择的权利。
傅熙和傅荃在福云殿前的花园里玩了一会儿,玩累了便由他们的主事女官红拂和灰慧带了回来。
两人跑的太疯了,白皙的小脸上都冒出了一层细汗,显得脸色更加的皎洁,乌黑柔软的头发有几缕被汗打湿了黏在脸侧,傅熙大眼睛乌溜溜的,傅荃凤眼朱唇,两个孩子皆是漂亮孩子,看得外祖母徐王氏喜欢极了,抱着他们摩挲亲热了一番。
傅熙傅荃也和外祖母亲近,便叽叽咕咕和外祖母说着话。
徐灿灿正在沉思,见二儿子和女儿回来,看着这两个宝贝可爱的模样,她心里不由软软的,张开双臂含笑道:“来,小宝贝儿,让母后抱抱!”
傅熙和傅荃相视一看,同时眨了眨右眼,点了点头,同时向母后跑去——双胞胎的默契在他俩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徐灿灿满怀歉疚地把这对宁馨儿抱在怀中,左左右右亲了好几下,又把脸贴着他们柔嫩的脸摩挲着。
傅熙和傅荃甜蜜地笑着,把脸窝在母后弥漫着芬芳的怀里蹭来蹭去。
徐灿灿被他们蹭得心都酥了,含笑道:“刚才在外面玩什么?”
傅熙傅荃立着她的臂弯里,笑得很甜蜜看着她,齐声道:“母后,我们玩这个!”
他俩的左手猛地从右袖口里伸出,贴到了徐灿灿的脸上。
正殿里地龙烧得很暖和,徐灿灿的脸也是热热的,被他们手心藏的冰块冰得直颤了一下。
她便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傅熙和傅荃。
傅熙和傅荃被母后看的低下头去,半晌之后,方嗫嚅道:“母后,我们错了。”
徐灿灿沉声道:“错在哪里?”
傅熙傅荃小脸煞白:“不该捉弄母亲……”
徐灿灿点了点头,道:“正是。母后肚子里有了你们的弟弟,你们若是吓着了他怎么办啊?”她有一种直觉,觉得肚子里的这一胎是个男孩子。
傅熙傅荃低下了头。
徐灿灿忍着不舍看着他们道:“按照家规该如何做?”为了约束傅瑞、傅熙和傅荃这三个淘气孩子,她还亲自执笔写了一份家规呢!
傅熙傅荃黑白分明的眼睛悄悄瞅了母后一眼,道“按照家规,我们得帮母亲擦拭寝殿的家具。”
徐灿灿故作严肃地点了点头:“去吧!”
又吩咐朱颜:“你去陪着他们。”她这俩猴子,也只有朱颜能镇住了。
朱颜忍住笑,屈膝行礼答应了一声。
傅熙傅荃老老实实拿了小盆和抹布,去抹寝殿的家具去了。
等他们干完活,徐灿灿亲自验收合格,这才让人侍候着傅熙傅荃净手洗脸,预备吃水果和点心。
到了晚上,徐灿灿躺在床上,让傅熙和傅荃一人一边睡在她的身侧,命新从汴京别庄选来的读书宫女小瓶拿了本书坐在外面读着。
石蝶倩那件事之后,徐灿灿觉得有些糟心,便命傅松去城外别庄,从能读书认字的丫鬟中选了两个会读书人又老实的,送到宫里来专门做了读书宫女。
这两个小宫女一个叫小瓶,今年十四岁;一个叫小井,今年十三岁,虽然生得不算美丽,读故事时感情也不够充沛,却做事勤谨心思简单,不像那些女官心思太多,让人防不胜防。
徐灿灿的三个儿女傅瑞、傅熙和傅荃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精力充沛,或者是,他们为了玩,宁愿牺牲睡觉的时间。
他们三个的这个共同特性令徐灿灿常常烦恼。
譬如今日,徐灿灿睡得正香的时候就被傅荃傅瑞摇醒了。
她迷迷糊糊问道:“什么时辰了?”
傅熙傅荃只穿着中衣亵裤便跑下了床,看了西洋金自鸣钟显示的时辰,回来道:“母后,现在是卯时三刻!”
徐灿灿闭着眼睛算了算,最后怒了:“天还没亮,你们嗷嗷什么?”
见母后恼了,傅熙傅荃“嗖”的一下冲了出去,怕被母亲抓着了打屁股。
朱颜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忙带着红拂灰慧和宫女们进来侍候。
红拂灰慧捉住了二皇子和三公主穿衣服,朱颜走到床边,见徐皇后闭着眼假寐,便悄悄放下了朱红绣花镂空帐子,又轻手轻脚关上了梨花木拔步床的门,这才去看二皇子和三公主。
徐灿灿一直睡到过了巳时才起床。
洗漱后她便端坐在妆台前,由朱颜带着人侍候她梳妆。
朱颜今日为她梳了百花髻。
徐灿灿对镜照了照,觉得还算不错,却没有玉茗长公主梳的别致,便开始想念最会盘头梳妆的玉茗长公主。
她当即吩咐朱颜:“命人去公主府请玉茗长公主和小郡主过来。”玉茗长公主死去丈夫的姑母蓝氏住在她府里,前些日子没了,玉茗长公主很是忙乱了一阵子,便没有进宫陪她。徐灿灿早把她当做亲近的家人了,几日没见她还怪想念的。
朱颜答了声“是”。
她弯着腰为徐皇后戴上银镶猫眼石坠子,含笑道:“长公主进宫后,您就留她母女伴着您,别放她回去了。”
徐灿灿闻言突然想起傅予琛曾同她开玩笑,说玉茗长公主和水寒都是她的小老婆,玉茗长公主替她管内,水寒替她管外……
玉茗长公主虽然离开了,可是只要一宣她就能进宫;水寒走了,何时才能再回来呢?
徐灿灿打听过了,名义上是水寒去辽州为清平帝寻找宝藏去了,实际上水寒的新军作为皇帝亲卫也上了辽州战场,却由傅予琛直接指挥,而水寒却不知所踪。
想到这里,徐灿灿鼻子有些酸,便催促朱颜:“现在就传我懿旨,让董嬷嬷押了暖轿去接玉茗长公主!”
朱颜见徐皇后心急,忙命人去叫董嬷嬷了。
徐王氏照顾傅熙和傅荃用了早膳,便亲自带着红拂灰慧送了他们兄妹俩回甘露阁读书去了。
傅予琛不管傅熙和傅荃的学习,徐灿灿怕自己的两个孩子耽误了学业,便拜托马夫人出面寻找,终于寻得了两个天下知名的女先生来教傅熙傅荃读书。
不过先生虽然名满天下,可是因为徐皇后严格要求不要累着自己的孩子了,所以她们不过是带两位天潢贵胄读读书,认认字,习习六艺,连让傅熙和傅荃写字都不敢——徐皇后说了,年纪太小就写字,不利于手腕和手的发育!
饶是如此,徐王氏还怕女先生苛待了自己的外孙子外孙女,她在甘露阁书房外旁听了良久,见课业确实不重,这才留下红拂灰慧招呼傅熙傅荃,自己回了福云殿——女儿还没用早膳,她要招呼灿灿用早膳呢!
徐王氏看女儿已经起身了,便命人把提前安排好的早膳摆上。
因徐灿灿孕吐得厉害,一点油味都不能闻,所以徐王氏命人为她准备了杂粮馒头、没放香油的凉调萝卜丝和白粥。
徐灿灿见状把脑袋搁在母亲肩上,撒娇道:“还是娘最疼我。”
徐王氏闻言眼睛湿润了。
她觉得徐灿灿还是那个日日依恋她、爱撒娇的小女儿,可是徐灿灿实实在在已经二十多岁了,不但嫁人了,还有了三个孩子……
想来时间真是过得好快啊!
用完早饭后,徐灿灿又歇了一会儿,徐王氏便催着徐灿灿去福云殿前的庭院散步。
今日天气晴朗碧空如洗,北方冬季干冷的风吹过白杨树没有叶子的光秃秃枝干,发出“沙沙”的声音。
白杨林南边有一个小小的池塘,只可惜池塘上结了一层冰,看不见那粼粼的碧波了。
徐灿灿与母亲一起在池塘边慢慢走着,侍候的女官和宫女们远远跟着。
看着白杨树光秃秃枝杈间的鸟窝和脚下铺着落叶的小径,她想起了傅予琛曾经无数次陪她来散步,心脏阵阵抽搐,都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徐灿灿抬头仰望着明净的蓝天,眼泪夺眶而出。
她思念傅予琛了,想得心都要疼了。
辽州的天气比汴京更要冷上好几分,那种冷深入骨髓,直达全身每个毛孔,仿佛无处不在。
傅予琛为了这一战做了三年的准备,自是非常充分,大营里每个营帐里都生着火盆,每个士兵都有新絮的棉袄棉裤和兽皮袍子,都能吃到萝卜、青菜、肉和米面,所以虽然天气冷得让人摸不着头脑,可是大梁军营里却是非常的平静,所有的军人都在等待决战时刻的到来。
这一日天黑之后便起了风,大风卷着雪花呼啸而来,如同寂静旷野中野狼的嚎叫,令人不寒而栗。
这时候辽州城北清平帝的大营里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东夷四皇子李苍穹。
李苍穹穿着黑色斗篷,带着几个侍从冒着雪走了过来。
同样穿着狐皮斗篷的玉星带着士兵迎了他进了辕门,引着他向大帐走去。
到了大帐的栅栏外,玉星便示意李苍穹跟着他进大帐,其余人暂且退下。
李苍穹的脸藏在黑貂围领内,看不见表情。可他身后的一个身材高挑的侍卫却走向前来,一把便取下了头上戴的貂帽,乌黑的长发当即便被夜风吹了起来,露出了一张姣美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拔了智齿,疼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