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许泽说完以后,静等周窈动作,哪知周窈眯眼昂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一张嘴,一口咬在她下巴上。
——没亲成。
就连门外憋着尿的男生也在内心“哎!”地叹了一声,真是遗憾!结果就是,他这一个动作,不小心碰到门,被厕所里的陈许泽发现他的存在。
“我……来……上厕所……”
明明是很正当的解释,却像是站不住脚的理由。不过陈许泽也没说什么,单手搂着周窈,看了他一眼,无言从厕所里走出去。
他们走后,男生再也等不及拔腿冲进去上厕所,差点尿湿裤子。
小便完,这个叫何利的男生想了又想,觉得心里憋着这么一件事实在难受,于是去找了江嘉树。
“我刚刚在厕所,看到周窈好像是喝多了,一口亲在陈许泽下巴上!”
江嘉树喝着果酒一呛:“咳——不可能吧?!”
“千真万确!”
“那完了,他们俩肯定得绝交。”
“绝不了。”
“为什么?”
何利说:“后来陈许泽抱了周窈,我听到他说……”
“说什么?”
“——再来一次,往上亲。”
“……”
“……”
诡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好半晌,江嘉树脑袋反应过来,对啊!陈许泽对周窈一向跟别人不同,处处照顾不说,看得比眼珠子还宝贝,肯定是喜欢她!这怎么能绝交呢?怕不是恨不得周窈啃他啃得久一点才好!
理清楚思维,江嘉树让何利再一次复述看到的一切,最后感叹道:“这俩人,之间一定有事。”
“……”何利没说话。都到这个份上了,能没事吗,这不是废话!
一群人嗨玩以后,几乎都在迎念家留宿。她家别墅够大,房间多,周窈和郑吟吟同迎念睡一间,另两个人聊八卦聊了大半宿,唯独喝醉的周窈,睡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看到陈许泽下巴上的牙印,周窈惊讶:“你下巴怎么了?”
江嘉树喝着粥,艰难地吞咽,头埋地更低了,假装没听到这句话。
陈许泽一派镇定,说:“睡觉之前被门磕的。”
“门磕的?!”周窈觉得觉得不可思议。
“嗯。”陈许泽却一本正经,扫了她一眼,“很凶的门。”
昨晚的事情女生们不知道,其他男生知道了,都被陈许泽下了封口令。于是乎,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周窈,自己竟然一点记忆都没有,唯独只记得和迎念、郑吟吟讨论他看那个高一级学妹的事情。
上学路上,周窈和陈许泽照惯例靠得近,小声交谈。她状似不经意地问:“听说又有高一的学妹拦你,给你表白了啊。”
他承认,“嗯。”
“长得好看吗。”
“不知道。”
“……”不知道还看人家那么久?周窈心里腹诽。
陈许泽比她高许多,说:“我就注意到她身上穿的衣服颜色很奇怪,上半身是绿的,下半身是红的,还是以前很流行的那种泡泡裤,看起来很像是一个……没熟透的辣椒。”
周窈一愣。
他继续说:“以前我们去地里摘过你记得吧?那个青椒看起来很好吃,你贪吃咬了一口,结果被辣哭了一晚上。”
周窈想起来了,脸色微赧,不许他说自己的糗事,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让他闭嘴。
陈许泽唇边隐隐约约笑意,谁都没注意到。
风吹来,两人说着话,晨日曦曦缓缓,光明无限好。
周窈到达班上的一瞬间就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她不是好奇的人,但两节课向来,敏锐地发现,和她隔着座道的那个女生似乎被大半人排挤了。
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听来八卦,前后拼凑才知道,听说是班上收班建费用,钱都齐了,结果就在快要交的前夕少了300元。
他们都说,是这个叫做程圆的女生偷的。
这个女生叫程圆,周窈很早就知道,因为程圆就是那个,周窈第一天到班上,借草稿纸给周窈用的人。她话不多,也不爱闹,大多数时候都坐在位置上,周窈对她印象不错。
一上午时间,周窈从别人那听了很多事情,都是以前从不知道的。他们说程圆家里很穷,她爸爸在外养了别的女人会和小孩,根本不管她和她妈妈,她妈妈没办法,只能靠做零工去挣钱,程圆的学费以及家里的生活费开销,全是她妈妈一点一点赚的。
程圆和别的学生不同,因为条件拮据,基本上所有时间穿的都是校服,除去校服外,偶尔有那么一两次穿过自己的私服,又丑又土,还被人笑过。
手机什么的更是没有,而她在班上也几乎没什么朋友,除了和她一样成绩中游的几个人会跟她讨论题目,别人都不怎么理她。
这次的事情让班上的气氛非常糟糕,负责收钱的关筱筱家庭优渥,平时又爱打扮,是个很开朗、人缘很好的女孩子。她把收齐的钱放在书包里,去吃了个中午饭,回来钱就少了三百。
而程圆是全班最后一个走的,自然嫌疑最大。
关筱筱那一圈人如今都管程圆叫小偷,一开始暗暗地骂,到后来根本不怕她听见,声音清楚,字正腔圆。
原本就没有朋友的程圆,这下更没人理她。
周窈不知该怎么评价这件事情,毕竟她不是侦探,不晓得真相对错。只是有的时候看看程圆没带东西,又不敢和周围的人求助,便会把自己的借给她。
递了一支铅笔过去的时候,程圆愣愣看了周窈很久,周窈怕她想多,淡淡笑了一下,“借你。我有带别的。”
程圆用力握着笔,用力捏紧了一瞬,很快转开头。周窈听到一声非常细微的……“谢谢。”
从这以后,不止一次,只要程圆没带东西,周窈都会借给她,也从没在她面前说过什么钱的事情。
有些人就说周窈假好心,和那种小偷混在一起,形迹亲近故意恶心别的同学,让人讨厌。难听的话周窈听过的比这多得多,早就无动于衷。
程圆却趁着一次课间,忽然和她说:“你……别借东西给我了,她们会连你一起讨厌的。”
周窈没忍住笑,“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没少被人讨厌啊。”她说,“人的讨厌可以有很多缘由,甚至转变常常都是一瞬间的事,在乎的太多,会很累。”
她的眼瞳颜色很淡,那一刹永永远远印在程圆心里:
“……我无所谓。”
周窈不在意,于是程圆也不再说什么。
几乎一个礼拜时间,和程圆说话的人除了班上那些只顾学习不掺和这些事情的人,就只有周窈一个。
当天下午轮到开班会,老师让关筱筱把收到的钱赶紧交齐。
“不要再拖了,我们班是最后一个了已经。”
关筱筱举手,朗声道:“老师!我也想交齐,可是我钱放在书包里,被人偷了,我也没办法,那些钱缺了好几百呢——”
她斜眼去看程圆,引得大家都看向程圆的方向。
老师对这件事有所耳闻,瞥了程圆一眼,说:“教室里没有监控,有些话不能乱说。总之,你想想办法找一找,实在不行,缺的钱我来垫。”
班会之后,关筱筱被勾起脾气,又爆发了。她们一群人聚在一起,用可以听到的音量聚在程圆座位不远处,指桑骂槐。
“穷就算了,手脚还不干净,偷东西这种事做的毫无负担,想到和她待在一个教室就想吐,就知道给别人添麻烦!”
“就是,平时衣服穿得那么难看,衣角都是线头,还洗得发白了……你们听说没哦,她妈妈是专门帮人打扫卫生的,跪在别人家地板上擦灰尘的那种哦,脏也难怪了!”
“真要缺这个钱,跟我说啊,我家大,请个保姆擦擦地,赏个两三百又不是难事,至于偷东西么?”关筱筱翻白眼。“脏东西生的,果然就是脏东西!”
程圆低着眼,看不清她眼底是什么颜色。周窈发觉她的肩膀在颤,实在忍不住,放下笔,缓缓站起来。
“不管你们怎么觉得,最起码应该先找到证据,再去攻击别人,不是吗?疑罪从无的道理懂不懂?而且,说事情归说事情,这样子进行人身攻击,你们会不会太过分了点?”
周窈站出来,关筱筱火力当即对准她:“哟,现在你是要帮她出头是不是?”关筱筱瞪她,“别以为你有——”
“——有什么?”迎念正好来找周窈,人出现在门前,接上她的话,眼睛微眯了眯。
关筱筱一顿,立刻萎了,拉着她身旁的一群好姐妹快速离开。
迎念坐下和周窈聊了一会儿,问她刚刚发生什么,周窈不欲事情被越多的人知道,摇摇头,只说:“没什么。”
待到下一节课,周窈照例将草稿纸递给程圆,程圆接过,却不似平常,侧着头愣愣看了她很久。
“怎么了?”
“周窈。”程圆有一点发怔,唇角微颤着笑了一下,“我觉得你……好漂亮。”
“你也漂亮啊。”周窈笑笑,比了个嘘的动作,“先别说话了,等下老师看到要骂我们的。”
程圆点头,两人各自听课。
周窈递给程圆的草稿纸,程圆在上面计算题目,一笔一划写的特别认真。过道旁的周窈也将注意力集中在题目上。
她没有看见,程圆重重划下最后一笔时,从眼眶里跃下的泪。
学校要组织一次观摩活动,地点订在不远的归南山博物馆。
周窈回家通知周麻:“周末下午的时候我们要跟学校一起去归南山纪念馆参观,可能要很晚才会回来。”
周麻端着茶杯,随手摆摆,“行行行。”口吻不甚在意。还嘀咕了一句,“你们学校事真多。”
周窈看他头也没回,就那样走到前头麻将房,站了站,转身回到楼上。
隔天,老师突然又宣布要换地点:“学校决定这次不去归南山博物馆了,换到沙中博物馆,更近一些,也方便,大家互相通知一下。都记得。”
中午回家,周窈帮忙做完家务,走到周麻身边说:“爸,我昨天和你说我们周末要去归南山纪念馆,今天……”
“知道了知道了!你要提几遍啊!”周麻不耐烦,前头客人一直在叫,“还不上茶,要麻果点心,热的,冷的不要!周麻你动作快点。”
周麻朗声笑道:“马上马上——”
他来回走动,周窈跟在他身边亦步亦趋,“但是我们老师今天说,归南山纪念馆那边……”
“好了好了,不要跟我说你这些东西,回房间看书去,赶紧的,不帮忙还耽误我做事!”周麻赶她,语气加重,“上楼去!”
周窈默了默,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前头,无言转身回到楼上。
吃过午饭,收拾好东西,周窈早早赶去学校,陈许泽去市区他爸妈那了,只有她一个人坐公车。
还没进学校,就见门外围了许多人,警卫、保安、看热闹的居民,校门口停了很多辆车,各种声音都有。
她穿着校服被盘问之后才被放行,耳边全是嗡嗡议论的声音,震得她脑袋发麻:
“七中死人了!”
“……”
“听说有学生跳楼了,没救活!”
“……”
“太可怜了,一个小姑娘,哭着站在楼上大喊‘我没有偷钱’、‘我妈妈不是脏东西’……喊完就那样跳下来,摔成了一滩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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