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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陈鹰的高尔夫之行非常顺利,秦文易没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与领域的合作一直很愉快,他对领域的能力和对他们公司的服务非常满意,所以一开始他就是属意与领域续约,但他一直出差在外，回来的时间很短，然后又出去了，对于合同迟迟没签下也觉得有些问题。
一开始王兵有做报告说领域的条件太高，为了公司利益他在与其他家接触洽谈，就算最后没有选用,也希望这样能给领域制造一些压力，把条件降下来。这个说法没什么错，所以秦文易并没有阻止，但后头王兵却说领域狮子大开口，不愿意签约，这个却完全与他们所愿背道而驰。眼看着合约快到期，秦文易觉得这事里有些蹊跷，他刚好回国，正想着亲自与陈鹰接洽接洽，合同签不签不是最重要的，毕竟他家是甲方，多少家想抢这代理权，他不愁，只是这么稳打稳算的合作出了问题，他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陈鹰笑笑，他也是查好了秦文易回国的时间，这才赶紧亲自上门。
“不瞒你说，王兵是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在广告圈干了很多年，经验和能力都是有的，我这才同意让他来我公司，这一年多表现也确实不错。”
陈鹰继续笑笑，不动声色。
秦文易观察他，又说：“你不愿签约，就是因为交给我的那些材料？可那上面并没有领域，我想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对领域伸这个手。所以，到底问题是什么呢？”
陈鹰转转球杆，笑道：“这合同，我还真是太想签了。可正如秦总所说，想得到这代理的公司多了去了，而秦总愿意选我们公司做合作伙伴，相信也是信任我们。信任这种事，一来是看对方能力，二来是看对方品行，领域这么多年，绝不是最红最紫的，也没有大起大落，但一直稳扎稳打，不求发横财，但求钱赚得问心无愧。合作方冲我们伸手提要求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但我们一直是自律的，如若让我知道公司里有不法勾当，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开除处理。秦总也知道，伸手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有a家就会有b家，贪欲永无消止，如果没人告诉他想干这种事就滚蛋，他的胃口只怕会越来越大。”
秦文易垂了垂眼，听懂了这个暗示。这年轻人倒是好大的胆子，借着机教训他该怎么做他才肯签这约，表面上却还说着对这合同很垂涎。
“陈贤侄的正义感倒是很富余啊。”秦文易回应着。“我倒不是非领域不可，只是这事情有这么一个波折实在让我意外。如果你是对王兵没法信任，那如果我保证王兵绝无胆子对领域提任何不当要求，你怎么说？”
陈鹰笑笑：“我是彻底把王总给得罪了，他当然不会再跟我们提任何不当要求，但合作不是一纸合同的事，更多的是日常里对每一个合作事项的沟通、执行，四千多万要花起来是需要很多精力的。我若不能保护我的员工在工作里得到公正的待遇，时不时被人穿小鞋，找各种理由为难使绊子，最后签下的合同反而成了负累，我这总经理也当不下去了，秦总你一定能理解。”
秦文易呵呵地两声：“所以不止收取回扣这么简单。”他想他能猜到了。保护员工，在签合同的时候，他能想像到是什么情况了。
陈鹰也不点明，只说：“商场里头，来来去去不就那些事嘛，秦总不会不懂的。”
秦文易故意道：“你确定吗？四千多万，我给谁都是给。”
“能给得起四千多万的客户也不止秦总一家，留得一群好员工，再挣几个四千万都不是问题。反之，我手下那群干将若对我失去信心，拿回这四千万我也不好消化。”
秦文易盯着陈鹰看，陈鹰也微笑着回视他，秦文易终于哈哈大笑，拍着陈鹰的肩说：“难怪你爸在外头对你是赞不绝口。”
陈鹰也笑：“是吗？他当着我的面总是嫌弃和训斥啊。”
秦文易又哈哈笑：“我们老人家就爱这口是心非的一套，你就忍着吧。”
“那四千万归我了，是吧？”陈鹰也不跟他客气。
“嗯，可有些话我要说在前头。”秦文易正了正色：“王兵与我有亲戚关系，希望你看在这份上，那些材料就当没有见过，我可不希望有司法机关来查我公司里的人，甚至借此盘查我的公司。这些事，我自己会来处理。”
“那当然，不然我怎么一直咬牙等着秦总回国呢。”
陈鹰的语气让秦文易笑笑，“我会将王兵调离他的职位，对于合作的事，他不会再有参与、批示和任何干涉的机会。这样，你总该放心吧。”
“那是最好不过，我们合作两年，秦总对我们公司的能力也可以放心。”
秦文易点点头，又道：“还有，今天这场球你不能赢我。”
陈鹰撇撇眉头，“老人家这么好胜合适吗？”秦文易哈哈大笑，“老人家心情一不好就容易改主意了。”
“好吧，那只好我们年轻人配合一下了。”陈鹰做个苦脸。“幸好我从我爸那也练出来了。”
秦文易又哈哈笑，被陈鹰哄得很开心。“我女儿也练得不错，很会配合老人家。说起来，你还没有女朋友吧？”
陈鹰呵呵笑两声：“秦总这四千万我就拿得惊心动魄的，再搬个千金来，我压力会太大。”
秦文易哈哈地拍陈鹰的肩，继续打球去了。陈鹰跟了上去，这时候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米熙发过来的照片，拍的是c大的校门。这丫头还不会发短信，因为输入字她不太懂，但拍张照发过来她却是会了。
陈鹰给她回短信：“看到了，校门很漂亮。”其实他一点都不觉得漂亮好吗？不过米熙发过来显摆，他怎么都得配合一下。
结果米熙很快把电话拨了回来：“陈鹰，重点不是校门。”
“那是什么？”
“你看，原来学校也有保安。魏扬还说，新闻上有报道，有些学校的保安一边工作一边旁听夫子讲课，最后成为了很有学问的人，拿到了学历。”
陈鹰噎住了，这话头怎么接呢，没法接啊。夸保安勤奋刻苦也不是，说这事不靠谱也不是。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卖馒头的也能考上大学。”想说其实保安没什么了不起，能忘掉保安吗？
“对，对，魏扬也说了，说有一家学校食堂里，卖馒头的师傅认真努力自己念书，最后也考上了。”米熙的声音里满是欢欣激动：“这里的学堂真的太好了。”
“嗯嗯。”陈鹰叔再一次无言以对，对付年轻人果然比对付老人家难。
“这里还有好大的操场，我刚才去跑了一圈，魏扬跑不过我。”米熙在电话那头哈哈笑着，那欢乐的情绪透过手机传了过来，让陈鹰也忍不住笑。他脑子里都能想象出米熙在操场跑道上疯跑的小模样。
“别跑太快，小心摔了。”其实他想说跑太快把别人吓着。
“不会，不会。”米熙嘻嘻笑，“我拍了好多照片呢，魏扬现在带我去图书馆，他说里头有好多好多的书，我去那坐下了再给你发照片看看。”
“好。”他一点都不稀罕看魏扬的学校，但是米熙很高兴，他竟然也觉得有些高兴。
秦文易挥出一杆，回头正看到陈鹰脸上挂着温柔笑容按断电话。
“女朋友？”老头子还真是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生在这样的家庭，能有这样的品行和个性的年轻人真的不多。
“是我远房小侄女，今天去参观大学校园去了，小丫头很兴奋。”陈鹰调出那张校门照片给秦文易看，有些管不住自己想显摆的心，看看，他家米熙多可爱，还会发照片给他看。
秦文易从那简单的绝无美感的学校大门照片里没感应到米熙的可爱，却有着育儿经验的感叹。“小孩子啊就是这样，当初我送女儿去国外念书，她也是三天两头打电话发照片。刚开始很兴奋，后来觉得辛苦，因为不像在家里事事有人照顾，没人帮她洗衣服，没人开车接送，什么都得自己干，我狠狠心，不管她，她才锻炼出来了。小孩子就得好好磨练，我女儿就是这样，现在个性很好，一点都不娇气。”
秦文易显摆女儿各种好的心，陈鹰也没有接收到，他想的是不娇气有什么了不起，比得上他家米熙吗？他家米熙可是拼了命保护家人，死都不怕的。就算独自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她也没哭没闹没消沉丧气，还每天乐观笑着面对生活的坚强姑娘，甚至短短的时间就树立职业目标要自力更生的好姑娘。谁比得上她呢？她最可爱对不对？
陈鹰看到不远处拉着球杆箱，奔跑去捡球的球童，然后想着要给米熙也发一张照片。蔚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场，还有辛苦工作着的球童。照片发过去了，过了一会米熙的电话拨过来，果然是问：“那个草地上的人是做什么的呢？”
“是帮忙我们带打球的工具，跑跑腿捡球的。”
“有工钱的吗？”米熙的问题让陈鹰笑了。
“有啊。所以你看，除了保安快递还有很多不同的工作，对吧？”但其实他也不会同意她去当什么球童就对了。
电话那头有些嘀嘀咕咕的声音，好像是米熙在跟旁边的人说话，过了一会，米熙又说了：“魏扬说这叫高尔夫，是有钱人和老人家的运动。”
陈鹰又被噎住了，啥叫老人家的运动，这样诋毁高尔夫，不对，诋毁他这个年轻人，其心可诛。
“这是体育运动的一项，还有国际比赛的。”陈鹰试图挽回形象，不过说完了他想啥叫国际比赛米熙应该没概念。
果然米熙完全没在意什么比赛的，只很高兴地说：“我给你发我这边的。”
然后她把电话挂了，不一会哗哗地发过来好几张照片。有一群毛头小伙子在打篮球的，有一群毛头小伙子在踢足球的，有体育馆里打羽毛球的，还有排球，乒乓球……到处是少男少女们的身影。陈鹰撇着眉头看着，心想c大果然是名校，各项设施还挺全，真是不讨人喜欢。
中午1点多，陈鹰和秦文易在高尔夫球场的俱乐部里享用大厨精心烹制的西餐，两个人聊了许多生意经，甚至孩子经。秦文易对陈鹰居然还能对孩子经聊上几句颇有些惊讶，他以为陈鹰的侄女跟当初女儿留学时一样，只有十三四岁，陈鹰没有纠正他。他当然也没料到这些孩子经的共同话题让秦文易对他更有兴趣。
一个正直有担当，家世不错，有魄力的年轻人，对孩子还有耐心，跟老人家聊得起来，还真是当女婿的好人选。
吃完饭已经下午两点，陈鹰趁着秦文易去洗手间的时间给米熙打了电话。她十二点的时候发了张食堂的照片后就再没有动静了，他要好好审一审她的行踪。
“我们在学校小山坡的亭子里呢，这里可以看到湖，还有对面的体育馆。”米熙说。
“不是说好了吃完饭就回家的吗？”
“我吃多了。”米熙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好意思。陈鹰能想象到她这样的语气时候的表情，咬着唇红着脸，头会低低的。吃多了很羞愧吗？真是笨蛋。
“那里食堂这么好吃吗？”陈鹰对此相当质疑。
“那倒没有。”米熙说实话，“但是好便宜，便宜得让人相当欢喜。那些菜我没见过，魏扬就帮我买了许多，说让我尝尝。”
陈鹰无言以对，那些菜她当然没见过，他带她去的餐厅不会卖学校食堂的菜色。但是在米熙心里，就“便宜”这一点便把他带她去吃的好味道全部打败了吗？而且这个笨蛋人家买多少她就吃多少吗？吃坏了肚子怎么办？
“不许再去别的地方了知不知道，休息好了就回家去。”
“好的。”米熙的听话让陈鹰相当满意。
“那你什么时候回家？忙完了吗？”米熙觉得今天见识了许多，迫不及待要跟陈鹰显摆呢。
“我还得晚一点。”一会还要陪秦文易做桑拿和按摩，他这个三陪二少命也是很苦的，米熙你能理解家长挣点钱不容易吗？
“这样啊。”米熙的语气里透着失望。
“嗯。”陈鹰真想解释一下，但又觉得解释不清。
“那你别太辛苦，我一会就回去了。”米熙说着，顿了一顿，又说：“陈鹰我自己回家可以吗？我知道怎么坐公车了，也认得路，不用魏扬送我了可以吗？”
“为什么？”说好了那小子管接送的，想丢下米熙不管吗？
“因为坐两趟公车，加上等车的时间，一趟路要许久，我看了时间，差不多一小时呢。我先前不知道，那魏扬来接我一趟，再送我回去，自己再回来，他这一天在路上就花了差不多四个小时，很辛苦。”
辛苦什么，辛苦也是他自找的。陈鹰一点都不同情魏扬。
“不行，你一个人在路上我不放心。说好了让他接送，路上有人照应我才同意你去的。”是这样吗？明明是米熙很期待的样子让他同意的，关魏扬的接送屁事，不过陈鹰才不管。泡妞哪有不辛苦的，不安全送米熙回家他就打断那小子的腿。
“那好吧。”米熙答应了，“只是我觉得对魏扬很不好意思。”
他家米熙是中了苦肉计吗？陈鹰犹豫了一下，他其实可以让公司司机开车去接米熙，也可以随便找个人开车去接她，但他觉得他不应该这么做。米熙应该也不会乐意他这样，她希望自己能独立，而不是被娇惯着。
“不用不好意思，接送只是小事，他既然答应过的就应该做到，对吧？”
“嗯。”
“那你出发要回家了就给我电话，回到家也给我电话，知道吗？”
“好的。”米熙一口答应。
之后米熙果然如她保证的那样，过一会就出发回家去了，一小时后，她到了家，给陈鹰打了电话报平安，陈鹰这才算放了心。
陈鹰从球场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他原以为他一开门米熙就会蹦跳地冲出来迎接他，可是没有。屋子里很安静。
陈鹰有些不安，他蹬掉鞋子进了屋，高声喊：“米熙。”
米熙的答应声是从她的房间传出来的，有气无力。陈鹰三步并做两步赶到她房间，看到米熙惨白着脸，捂着肚子缩在床上。
“怎么了？”
“肚子疼。”米熙的声音都显得虚弱。
陈鹰一惊，不会是她的大姨妈来了吧，处理这种事他完全没经验啊。她这年纪，在家乡的时候应该自己处理过吧，不用他指导吧？或者他该给苏小培打电话求助？
“该是吃坏了肚子。”米熙又是痛又是羞愧，吃太多吃坏了，真是无颜面对陈鹰叔。
“啊？”陈鹰愣了一愣，居然不是大姨妈。好吧，这样就好处理了。打电话叫了家庭医生上门，安慰安慰了米熙，让她忍忍。在医生到之前，米熙又弯着腰冲了一趟厕所，还让陈鹰不要理她，不要靠近洗手间。
好吧，陈鹰竖着耳朵退回客厅，他能理解米熙的尴尬，他还稍稍有些放心了，月老没说错，米熙跟一般人的身体一样，也会生病。他甚至还有些坏心，看吧，食堂什么的，真的不适合你呀，米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