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刚过,u市的学生还在放暑假,a国的大学已经开学了。
米绪和陈羽宗视频聊过几回,因为对方刚到那里,还在适应摸索的阶段,米绪怕打扰到他,所以基本两人约好的节奏就是三天通话一次,一般都是早晨,这样米绪可以起了床就看到对方,而那里陈羽宗也刚好下课忙碌完正好聊聊天。
从屏幕里可以看得出陈羽宗住得地方不大,但是很简单也很干净,很符合他向来的风格,陈羽宗也会跟米绪说自己在学校里的境况,和同学老师的相处,那里的学习氛围比u大要轻松,导师也更鼓励大家发散思维,但陈羽宗的压力却没有因此而减少,在那里他算不得最出类拔萃的,人才比比皆是,他只有更努力才能赶得赢别人。
米绪的人生枯燥乏味,陈羽宗一走后他基本就更没有什么太多的社交生活了,除了那些狐朋狗友之外,来回最多的还是天使之家和他那不靠谱的餐厅。不过这些破事儿只要到了米绪嘴里就没有安分平静的,哪怕今儿个吃了个奇臭无比的臭豆腐,或者走路不小心崴水坑里了,他都会拿出来和陈羽宗分享,当然,前提是不涉及到人身伤害和财产问题。
陈羽宗走前自然就把米绪的家产物归原主了,此刻听得很认真,从两人认识以来米绪每次说话陈羽宗都很少有打断的时候,现在更是仔仔细细,还会就米绪的口味和选择问题进行分析或给出意见,两人常常一聊就一两个小时过去了。
九月一到,米绪准时回了校,不过他没有带太多东西,进门的时候窗帘还密密地拉着,米绪先去开了阳台的门,回头把床给铺了。不过两个月不住人,书架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黑灰,米绪撸起袖子开始打扫,擦完架子擦门窗,擦完寝室擦浴室,来来回回一通忙碌竟然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已是突破了他独立打扫的新纪录。
米绪对着镜子做了个大力士的姿势后觉得肚子饿了,于是翻出外卖打电话,叫得是他平时最爱吃的美食之一红咖喱猪排饭,这家店很多都是大学生打工,所以可以直接送到寝室,而且速度极快,这不,没十来分钟门就被敲响了。
米绪接了东西一看。
“这都是我的?”
对方点头,等着他付钱。
米绪还是疑惑:“我……叫了两份?”
“是啊,我还再三确认的。”
米绪:“…………”
待对方不耐烦前,他赶紧付了钱。
拿着两大盒饭米绪愣了片刻,接着才趴写字台前大快朵颐起来。
“这么好吃,当晚饭也不错啊……”
吃完饭了也不消食,直接就爬床上去瘫着了,躺那儿翘着二郎腿看漫画,看着看着忍不住从枕头下抽出一本硬壳簿,是一本a4大小的速写本,正是之前陈羽宗捐献给陆子芬拍卖无果最后落到米绪手里的那本。
米绪一页一页的翻着,用他那高雅精到的艺术细胞来欣赏这样的画作,也不得不甘心地给对方的技术点上64个赞,无论是从笔法、构图、塑形的能力和风格来说都是独树一帜的,陈羽宗在画这本的时候应该就是在比赛前期的那段时间,也是他去各大楼盘参观吸取经验的时候,那最后的两幅画如果米绪没猜错的话,画得应该就是陌上古韵,背景是浓厚的唐风建筑,前头则站着两个并肩而立的人,没脸没型,但米绪越瞅越觉得其中一个像极了自己。
啧啧啧啧……
“不要脸……原来这么早就被我的美色迷倒了。”
沉浸在唯美的艺术氛围中让米绪倍感舒适,于是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都黑了。
米绪迷糊着去开床头灯,却只听“滋”的一声,继而眼前诡光一闪,鼻尖只剩一股焦味。
米绪“哎哟”了一声,接着喊道:“灯泡烧了,有没有新的啊?”
话音落下,室内却久久一片平静。
米绪维持着那个握着开关的僵硬动作半晌,慢慢地坐了起来,赤着脚跳下地去翻箱倒柜,摸黑找了半天却依旧无果,期间还差点被电脑的电线绊倒狗吃|屎,屁股则直接撞在了桌角上,疼得米绪嘴都咧成了公鸡,半天才缓过劲儿来暗骂自己为啥忘了要开大灯找。
第二天又是相约的互相探视时间,十点一到,陈羽宗准时发来请求视频通话的信息。
米绪接收后陈羽宗问得第一句就是:“腿?还是腰?怎么了?”
米绪:“…………我明明只露了上半身给你,你为什么会了解我下半身的事情?”
陈羽宗完全可以回,你的下半身我不了解还有谁了解,但是大城草就是这么正经的人,他据理分析:“寝室里没有你这视线高度的椅子。”
米绪沉默片刻后,认命地收起了蹲马步的姿势:“我最近在健身,晨起锻炼有利于肠胃消化,所以常常一吃就是两碗。”
两人又就最近的伙食问题互相分享了一下,此时寝室的门被人敲响了。
米绪磨叽着走过去开门,就见门外站着葛晓霖。
葛晓霖表情有点沉,看见米绪第一句就问:“怎么回事儿?”
米绪忙回头去看屏幕,就见陈羽宗也看向这里,应该听见这话了。
米绪笑道:“能怎么回事儿啊,不就是王二麻子家的饼摊出了新品种,我先试吃了而已吗,不用这么计较吧……”
他边说边后退,然后走到屏幕对里头的人低声道:“葛妈最近脾气愈发诡异莫测,估计和交友不慎有关,我觉得有必要对他做一下安抚,然后打算大出血一下,请他尝尝新品种。”
陈羽宗明白他的意思,很体贴的给出空间:“时间不早了,我也要睡了,晚安。”
米绪点点头,对他微笑:“seeyou~~”
待陈羽宗的画面消失在屏幕上后,米绪才关了录像键,然后回头望向葛妈:“要不要边吃边谈?!”
葛晓霖正打量着米绪的寝室,他记得上回来大概就是放假前,这对方才一个人住了没几天吧,此地却风云突变,简直有种一夕之间老百姓的和平幸福被无情的战争炮火打破,灾民流离失所家园被狠心剥夺的感受,让葛晓霖觉得又心酸又亲切。
这应该是曾经的米绪,但又不是真的米绪。
被那么一问,葛晓霖才回神,继而有点不好意思:“你们其实可以继续聊,等说完我再来也行。”他知道米绪和陈羽宗的联络并不频繁,几乎每一次交流都是限时限量的,所以葛晓霖的本意并不是打扰他,但主要也是自己太急了。
米绪却一如往常的大度,而且他能深切地明白葛晓霖的感受,并且先一步料到了。
他拖了一把椅子放在了面前,又拿来一个枕头垫在上头,这才慢慢坐下,摆出一副要和葛妈促膝长谈的态度来。
“没事儿,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你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
葛晓霖瞪着对方,他的确有一肚子的话要问,但是千言万语交织在一起,只全汇成了一句话:“why?”
米绪微笑着点了点手指:“我懂你,我来替你展开,你是想说,好好的日子放着不过,我这么面面俱到无所不能的人何苦要屈尊降贵给自己找不痛快,是不是受到了什么感情的冲击,而自暴自弃,对不对?!”
葛晓霖了解米绪,他知道对方的抗击打能力一向坚强,他也不信米绪就这么轻易地倒了,然后莫名其妙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但是米绪最近真的变了很多,即便表面上依旧一如既往,但是亲近的人绝对能感受得出这样的潜移默化,同样,谢亦骞前两天也对葛晓霖说了同样的话,陈羽宗也变了,至少曾经自己认识的那个人绝不是现在这样的。
这样互相的感染影响是最难以抵挡的,葛晓霖觉得自己有必要确认一下这样的影响和突如其来的改变到底是不是会给米绪带来伤害,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
所以葛晓霖说:“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就行了。”
屁股受挫让米绪没办法翘腿,他只能老老实实地把手摆在了膝盖上:“我其实啥都没多想,我就觉得吧,闲不住。”
葛晓霖问:“你现在很闲吗?”
大热天的米绪还坐在一堆棉花上,哪怕有枕席都在屁股上热出了一层汗,米绪动了动,伸出膀子递给葛晓霖。
“是有点咸,你要不尝尝?”
葛晓霖拍开他的手,难得没被带着跑:“大米,你想清楚了吗?”
米绪终于也敛了笑容。
“妈,我跟您说实话好吗,我想要自由,我现在说不出的自由,这时候我不跑跑,我以后就没机会了!”
葛晓霖一愣。
米绪道:“他答应我会回来的,我相信他,所以也就现在了。”
葛晓霖想了会儿,才明白米绪这是什么意思。他心里有点不好受,垂下眼,没再说话。
……
三天后陈羽宗准时呼米绪,然而电脑那头久久都无人接听,于是他给对方去了条手机消息。
——不在吗?
米绪没回。
陈羽宗等了片刻,又去了一条,还是没回。
陈羽宗直接打了米绪的电话。
直到第三通自动重拨后终于被接听了。
“来了来了……”米绪一边拿着手机急急忙忙去开电脑,“怎么打这个呢!!我跟你说每句都觉得在吃钞票啊!”
陈羽宗挂了手机,没一会儿屏幕里出现米绪的脸。
“早起上哪儿去了?”陈羽宗问他。
米绪还在喘气:“出、出门啦,早锻炼!”
陈羽宗没言语,只看着对方。
米绪在他的目光下呵呵的笑。
陈羽宗道:“去洗把脸吧。”
米绪:“哎!”
等米绪捯饬干净重新坐到了电脑前,此时应该是a国晚上近凌晨了,陈羽宗第二天应该还要上课,以往早该睡了,但现在米绪瞧见他穿着睡衣坐在床上。
“都怪门口早餐店附近那大广场落成之后现在好多大妈跳舞,我就路过那儿手机响儿都被盖住了!”米绪认真解释。
陈羽宗“嗯”了声:“你跟她们一块儿去了?”
“埋汰我了吧,你觉得我听不出吗?她们的曲目一点也不和我的口味好么!”
陈羽宗笑了。
米绪看着他的笑容,忽然说:“你要不要听听我的自由选曲?”
陈羽宗张开手放松得靠在了床架上:“好啊。”
米绪清了清嗓,直接抄起桌上的广告纸卷巴卷巴放到了嘴边:“你得仔细听啊,仔细啊!”
陈羽宗点了点头。
米绪开了嗓:“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红尘啊滚滚痴痴啊情深~~~聚散终有时……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梦里有你追随!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忧伤~~~何不潇洒走一回~~~~~~何~~~不~~~潇~~洒走一回~!!!!!!!”
米绪唱得极其投入,甚至像动了真情般,连手脚都跟着颤抖,跟跳大绳似的,在一番声情并茂后,他一个收声,直直地看着陈羽宗。
陈羽宗沉默。
室内弥漫了一股诡异的气氛,只听得到米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米绪和他对视片刻后不见对方反应,不得已摊开手做出“andyou?”的姿势。
陈羽宗顿了一下才给他鼓起掌来,忍了忍还是不禁问道:“什么时候学的京剧?”
米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