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这些人中, 还有些有着别的想法的人,比如程葛,比如某个不□□分的陆姓董事, 在某些人的眼里, 今晚这个重磅的特别奖, 更像是陆桓身上的某些裂痕。
陆桓这个行为就是把沈浚齐摆上了台面,大大方方告诉别人, 这就是我的软肋。
自曝其短究竟是不是一个明智的方法,在很多人眼里还是有争议的, 好的方面来说,让软肋高调走入大众视野,是一种保护他们的方法,让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 也会让他们落入别人无处不在的监视中。
陆桓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的人, 事实上, 在对待沈浚齐的事情上,他完全放弃了以往强势的作风, 变得谨慎且保守。
沈浚齐回家后, 陆桓已经到家了,他洗好了澡换好了衣服, 正在给沈浚齐煮牛奶蛋羹。
墙上的钟显示的是凌晨两点,明天是周末,他可以多睡一会儿。
沈浚齐在客厅就闻到了香味, 把外套扔在了沙发上,迫不及待就钻进了厨房。
三个小时前,这个金沙市呼风唤雨的男人还站在年会舞台的正中央,接受镁光灯的洗礼和万人的注目,现在,脱去了西装,他就和金沙市很多男人一样,做好了夜宵,等着爱人回家。
沈浚齐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了他。
“喝酒了?”
陆桓闻到了酒味。
“嗯,年会后秘书室的同事一起去酒吧坐了会儿。”
沈浚齐把头靠在陆桓的肩膀上,已经有了微微的醉意:“陆桓,完了,我要破产了。”
他说着丧气的话,却掩饰不住心里的快乐:“我竟然抽到了年会最大的奖品,都嚷着让我请客,今天已经请了酒,这些人还嚷着要去吃海鲜大餐,还有项目组的同事,群里已经炸了锅了。”
陆桓笑道:“原来是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沈浚齐闭上了眼,他抱着陆桓,轻轻摇晃着身子:“海鲜?这个季节,哪里是吃海鲜的时候……”
陆桓说:“他们要吃海鲜就随他们去吧,我给你安排位置。”
沈浚齐去摸自己的口袋,不小心却摸到了陆桓的屁股上:“哦,不用了,我想起来了,阿姨还给了我一个红包。”
沈浚齐有些微醺了,不过意识还是清楚的。他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把手头的钱发挥最大的效益。结果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后,恍然意识到自己今年没有年终奖,最多一个过年红包,再加上点过年物资,然后,就只有等着下一年的工资了。
幸好还有方榕那个救命的红包。
沈浚齐放开陆桓:“我去找找那张卡。”
陆桓抓住他的手腕,把他轻轻揽进怀里,另一手搅动着奶锅里的牛奶。
“不用找了,我妈在里面放了十万。”
“十……十万?”
沈浚齐那点醉意被吓得烟消云散:“阿姨是不是给错了?”
陆桓说:“十万我妈还嫌少了,还在我面前抱怨我爸太抠,不给你多包点红包。“
“……”
沈浚齐连连摇头:“不不不,十万也太多了。“
陆桓问:“你是对我们家的财产有什么误解?”
沈浚齐问;“就……这是你们家的规矩吗?第一次去见父母,要给这么多红包?那万一——“
陆桓问他:“万一什么?想反悔?”
沈浚齐辩解说:“我只是举个例子。”
陆桓说:“举个例子也不行,忘了给你说了,这些年会奖品可都是公证过的,你要是接受了又反悔,周一去公司,先和法务部的同事聊聊去吧。”
沈浚齐说:“好吧。”
陆桓把牛奶出了锅,盛在一对陶瓷碗里,放在托盘上,端去了客厅。
”还有点烫,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沈浚齐说:”我饿了,先吃吧。”
他是真的饿慌了,今天全集团总部上下,都为晚上的年会忙碌着,他所在秘书室,既要配合招待董事和高层,又要配合公关部和行政部,联系各位贵宾。忙到了晚上,还中了一个大奖,还没来得及和发奖的人说上话,就被同事拉去了酒吧,嚷着请客。
陆桓把两碗牛奶蛋羹都放在自己面前:“你先去洗个脸,我帮你凉一会儿。”
沈浚齐洗完脸回来,掏出手机,突然又发现了一件事。
“你是不是也没中其他奖?”
陆桓用勺子搅动着蛋羹吹凉,说:“还真没有,多好的机会,不知道便宜给谁了。”
沈浚齐说:“我没有,陆枫也没有,还有你另一个堂妹也没有,我们是不是有什么魔咒。”
陆桓把凉好的蛋羹推到他面前:“是我们家的魔咒。贝贝,你也是陆家人了,我妈就等着你叫她妈妈了。”
这倒是沈浚齐从没想过的问题,提起妈妈两个字,他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真的可以吗?”、
陆桓反问他:“要不呢?”
沈浚齐被他盯得脸有些热。
他就像在用眼神催促着沈浚齐快点和他结婚。
沈浚齐知道,这天应该不远了,他满心期待着,和陆桓走向新的人生。
年会过后的周末,陆桓需要加班,这是每年例常的情况,开完年会后,很多员工都松懈下来,等着春节的来临,但是他们不行,公司里还有无数事情等着他们处理,他们一刻也不能放松。
陆桓预计回家的时间是下午,他原来的计划是回家后和沈浚齐一起出门采购春节需要用的物资,结果打算下班的时候,接到了宫予生的电话。
“在哪里?”
陆桓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大门,说:“在办公室里。”
宫予生说:“方便我过来一趟吗?”
陆桓说:“宫总有什么事?”
宫予生说:“钟乐明这边的情况查到了,但是资料比较多比较杂,另外,还有些其他情况,需要和你讨论一下。”
陆桓考虑片刻,说;“还是上次那个茶室吧,今天公司有不少高管加班,不太方便接待宫总。”
宫予生说:“好。”
把宫予生请到茶室,陆桓有他的考量,他们虽有合作关系,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对外公开,在现在这种签不下新城港口合同的特殊时期,宫予生如果被人看到和他有私下接触,很可能会对合同签订还有其他事情产生一定影响。
两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陆桓把手头的事情草草梳理了后下了班,然后驱车去了茶室。
宫予生早已经到了,正在包房里等着他。
看到陆桓进来了,宫予生让茶艺师先行离开,然后就着刚刚泡好的一壶普洱,给陆桓倒了一杯。
“陆总,请坐。”
陆桓在宫予生身边坐下来。
“周末还要麻烦你特意为我的私事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陆桓端起茶杯,“先敬你一杯,回头请你吃饭。”
陆桓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宫予生又给他倒了一杯。
“陆总,现在说这个话,时间还太早了点。”宫予生把一个文件夹递给陆桓:“你要的东西。”
陆桓结果文件夹打开,这回的资料比上次要薄得多,没有罗列钟乐明具体的行为和情况,而是直指钟乐明消费的账户。
他在这次航行中一共输了十五万美金,对于游轮上正规营业的赌场来说,已经算是巨额了,除了一部分自身携带的美金之外,其余都是通过一张信用卡和一张借记卡进行消费。
信用卡并没有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这张借记卡以及钟乐明的换汇记录。
陆桓匆匆扫了一眼,抬头问:“他携带的现金数额是不是超过每年的换汇额度了?”
宫予生说:“就去年一年,他就上过好几次游轮,按照他消费的记录来看,美元现金的总额早已经超过他能换购的美元。”
陆桓说:“他是在黑市换的。”
宫予生说:“金沙市的地下钱庄就是靠换汇发家的,这两年因为打击,都特别安静,他能找到门路换这么多现金,也是有能耐。”
陆桓说:“宫总,这种时候,就别绕弯子了,这张借记卡的账户,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钟乐明和地下钱庄联系非常紧密。”
钟乐明这张借记卡的账户,户主是外国人,而且是周边国家的外国人。
地下钱庄被打击之后,很多地下钱庄的老板开展了新业务——把周边国家的外国人拉到国内,让他们去银行开设账户,一个账户给予一定报酬,然后利用这些账户走账。钟乐明这张借记卡的户主名下三个账户,其余两个是空白的,几乎没有交易记录,只有钟乐明这张,有存取的记录,供钟乐明消费。
存款的记录宫予生也查过,和这张卡一样,也是外国人的账户。
陆桓又把这本薄薄的文件看了一遍,然后合上了,表情有些凝重。
“新城港口当时竞标时,涌出来的那些借壳的联合体,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
宫予生说:“我不仅注意到那些借壳的联合体,我还注意到很多股权变更频繁的公司也来投标了。”
陆桓的脸色微微一沉。
宫予生说;“陆总,别这么严肃,我也是局内人,而且现在对你而言,也不是外人。金陆,或者说是你的影响力远比现在我们看到的要大,甚至要大的多,当这种能量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陆总,你难道没有考虑过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要遏制它的发展吗?”
宫予生所说的,正是陆桓手上以凌日为代表的公司。
这么多年来,陆桓和陆枫通过股权代持控制了多家公司,这些公司和金陆相辅相成,是背后支持金陆的力量,另外,在二级市场上,陆桓也有心腹帮他操盘,金陆没有上市,并不代表陆桓就仅仅局限在这一亩三分田里。
凌日十分低调,在很多人的传言里,也就只是一个神秘的投资商,很多人并不知道,凌日的投资,并不光是钱生钱的买卖,他还是一张蔓延在金沙市甚至是全国的隐形的网。
陆桓说:“你扯远了。”
宫予生也笑道:“看来陆总早就有准备了。”
陆桓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刚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宫予生看到他的眉头皱得更深,问:“怎么了?”
“没什么。”
刚刚宫予生故意提起凌日的时候,陆桓还有些不高兴,而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个想法——在新城港口项目上,他利用凌日打压了那些借壳竞标的联合体,那么现在这一切,会不会是这些联合体背后的人,对凌日的报复呢?”
新城港口项目门槛高,在竞标的名单上,看到了很多名不见经传的企业和新注册的公司,它们有的是新公司借了大企业的壳子投标,也有沈国峰这类,两个中小型企业联合竞标的情况,这类企业,最大的问题是资产够不上门槛,所以沈国峰因为新城港口的诱惑,轻易地掉进了老战友的圈套里。
又或者,从最开始起,这就不是一个坑沈国峰的圈套,而是一个更大的局。
陆桓一直不想动新城港口,但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不得不动了。
宫予生问:“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陆桓问:“你一定要听?”
宫予生说:“这份文件就是我的诚意。当然,你也可以觉得生意场上的诚意二字不可信,但是我们之间,还有利益。”
上一次,陆桓就新城港口的开发,和宫予生订了一份秘密协议,帮忙调查钟乐明,是这份秘密协议的附加条件。
陆桓说:“宫总,有必要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但是不是现在。项目是我拿下的,前期还有些问题,我会解决,不会为我们的合作造成任何影响。”
宫予生很痛快:“行。”
他和别人不同,对于合作伙伴的事情,并没有知根知底的兴趣,有些时候,这种商业上的交往,保持一定的距离,反而会减少对方的猜忌。
陆桓说:“要过年了,这几天就不聊公事了,等开了年,再和宫总讨论新城港口的事宜。”
按照陆桓的计划,年后两个月内,新城港口的合同必须签下来。
合同不签,就一直是个隐患,盛年情这头虎视眈眈的狼一直盯着这个项目,集团内部,到时候肯定会有董事发难。
不算是内忧外患的处境,但是也绝对称不上是顺风顺水。
年会过后的第一个星期,陆钧破天荒来公司坐班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把陆桓赶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搬到了陆桓的办公室。
陆桓也没有接到任何陆钧要来坐班的通知,还是和沈浚齐一起上楼时,遇到了陆钧带着助理准备上楼。
一山不能容二虎,虽然是亲父子,但是在公司里碰上,这种情况还是有些尴尬。
陆钧说:“我把审批权限拿回去了。”
陆桓说:“行。”
陆钧不来坐班后,他的审批权就全部交给了陆桓,这被公司内外视作要把公司完全交给陆桓的预兆,去年年末,就有传言,等新城港口项目尘埃落定,陆钧就准备退位了。
而就在现在,陆钧竟然来坐班了,还把审批权限拿回去,不得不让人联想些什么。
这是不满意陆桓的表现。
去年金陆的发展迅猛,利润率远超过同行其他企业,陆钧根本没有什么地方能去指摘陆桓,那么现在回来,原因只有一个——
沈浚齐对着陆钧叫了一声陆董,陆钧没理他。
他看向陆桓,心里有些担忧。
陆桓倒是没事人一般,暗地里握住他的手,示意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