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量?”柳五爷凝眉冷笑,道:“苏伯堵了嘴送官。”
“是五爷。”苏伯是练过家子的,三下五除二就擒拿的小公子只哎哟动不了。
小公子的下人刚从地上爬起,登时怒道:“不要命了敢拿我家少爷!你们可只我家少爷是……”
“闭嘴!”小公子怒喝,“不准乱说!让家里人知道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苏伯扯了帕子塞进了他嘴里,扭着就往外走。
那些个下人被喝的一愣一愣的哪里拦得住,要看着就要扭出房门,小公子眼珠子一转,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一群人顿时傻了。
苏伯拍了拍软绵绵昏在怀里的人,一撒手他就瘫在了地上,翻着白眼,“五爷这……”
那些个下人先是吓的傻掉,如今哆哆嗦嗦的哀嚎,“少爷少爷!这是……这是又犯病了?!”也不敢去扶。
一下人指着柳五爷怒道:“我们家少爷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也别想活命!”
柳五爷看了地上人一眼,倒是不慌,反笑了,“这是要讹上我了?好啊,只管报官,再叫你家老爷来,看看这京城中还有没有王法了!”
那下人被他吼的声势一弱。
柳五爷好整以暇的坐下道:“苏伯去请大夫,我倒要看看这犯的是什么病。”
苏伯应是,还要走,被那小公子的下人拦了住。
“我们少爷的病不能见寻常大夫!”那下人有些慌急,“也不能传出去!”
“哦?”柳五爷笑了,“原是个见不得人的病症啊?”又道:“那去请你家老爷来,这人总不能就这么平白的赖在我这儿。”
那下人顿时踯躅了,他们是偷跑出来的,若是老爷知道了,少爷如今又犯病了,老爷非剥了他们皮不可!而且来之前少爷交代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家里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看一眼翻白眼的少爷,简直要急哭。
九生上前,蹲下身子去瞧那昏厥的小公子。
他突地眼珠一翻,冲她眨了眨眼,直吓得九生心口一突,顿时气恼不堪,起身抓起桌子上的茶壶,掀了盖子,抬手往他脸上泼。
“哎呦我草!”那小公子被泼的一脸茶水,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一脸的茶叶沫沫瞪着九生道:“这是热的!烫坏了小爷这张脸你赔得起吗!”
“少爷您醒了!”下人忙过来扶他。
“烫死活该!”九生难得还了一句嘴。
小公子不恼反乐了,伸手抹了一把脸,笑道:“烫死我,谁来买你啊?这世上可就小爷我一人慧眼识珠,不然就你这模样这脾气,一两不值。”
“你……”九生气极,嘴上却说不过他,拿了茶壶砸他,被他接了个满怀。
还待凑过来,柳五爷将九生拉回来,黑着脸道:“公子闹够了吗?若是再闹下去,柳某只能亲自上门讨个说法了!”
那小公子听要找上门,有些发虚了。
柳五爷冷眼冷语道:“想来令尊一定在京中高官厚职吧,柳某不怕丢脸面,只是不知令尊知道你在这客栈中耍横卖疯,还要不要脸面了。”
小公子顿时收了笑,“你怎么知道我爹当官儿的?”
还用知道?
在天子脚下,出手这么阔绰,为人这么任性不讲理,看病不用寻常大夫,有病不让随意传出去。
不是个特别要脸面的高官,养不出这么不要脸面的儿子。
柳五爷不答,只让苏伯送客。
那小公子却不走,赖在地上道:“你不卖就算了,但我有个要求。”
他还敢提要求!
柳五爷当真是有些动气了,却听那小公子道:“我要跟你们一起去看宅子。”怕柳五爷不同意,又道:“你就当我要跟你买宅子,人不卖宅子你总该卖吧?但我不能现在买,等你们带我好好的看过了宅子,我再买。”
起身在箱子里,抓出两锭金元宝推给柳五爷,“这些就先当定金,你看行不行?”
柳五爷看着那金元宝,眉头一松的笑了,“这才是做买卖,买我卖的,而不是买你想买的。”让苏伯收了金元宝。
那小公子问道:“你不问问我为何要买你的宅子?”
柳五爷道:“我从不过问客人的隐私。”
小公子咧了咧嘴,“臭不可闻的商人。”又看一眼黑着脸的九生,“小丫头你叫九生?”
九生并不理他。
他腆着脸道:“哥哥叫宋芳州,芳华遍九州的芳州,你叫我宋哥哥或者芳州哥哥都行。”
姓宋?
柳五爷暗暗算起这京中高官有哪些姓宋的。
待到快正午,宋芳州换了衣服,同柳五爷,九生一块去看了宅子。
柳五爷也是第一次看清这宅子的原貌,三进院的四合院,布局倒是精巧,北面是正房,东西厢房,由抄手游廊走过去,可绕着宅子走一圈。
垂花门后是个精巧的内宅,月亮门进去有座小花园,花园里芳草俱枯,却可以看出先前是怎样的繁茂。
柳五爷还带了一个风水先生来,绕了宅子一圈,看了一遍,布局风水,皆都是没有问题的。
那这问题出在哪里?
九生也看了一圈,白天里这宅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久空着少了些烟火气。
她又到昨儿夜里亮蜡烛的大厅去了,刚进去宋芳州就跟了进来,啪了合上了门。
吓了她一跳。
宋芳州笑吟吟的看她,只看的她发毛,问道:“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啊。”宋芳州很是委屈,“都给你摸过了,怎么还怀疑?”
“昨晚在这屋里点蜡烛的就是你。”九生笃定道。
宋芳州也不否认,“是我又如何?”
这么不要脸的承认了。
“既然你是人,昨夜为何装鬼来吓人?”九生问他。
他不答,反而凑过来看着九生的眼睛问:“你昨夜在这宅子里都看到了些什么?”
“你先答我。”九生渐渐摸到和他说话的套路。
果然,他到厅中的桌前,扶起倒在桌上的白蜡烛道:“我啊,是为了等着一个命定之人来搭救我。”转过头看着九生笑,“装神弄鬼只为验证那人是不是我要等的人,如今我终于等到了。”他眉眼女相,如今笑起来,风流天生。
九生后退半步,“你说那个人……”
“可不就是你吗?”他冲九生一笑。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就是我?”
他素白的手指扶在白烛上,银白的广袖垂在八仙桌侧,没束发,只挽了根簪子,黑发一肩,道:“因为只有你能看到这些东西,看到昨儿晚的我。”
“什么?”九生退到门边,听不太明白,“昨晚你不是装鬼吗?”
他叹口气,“那是我犯病了。”
犯病?果真有病?
九生问:“你是……得了疯病?”
“你才得疯病。”宋芳州不悦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老是骂人。”
九生简直与他无法交谈,“那你是什么病?”
他刚要答,柳五爷推开了房门。
看了一眼九生,又看宋芳州,柳五爷道:“宋公子看的可满意?”
宋芳州丢下蜡烛,抖了抖袖子道:“不满意,我要晚上再和你们来看一次。”
柳五爷对九生伸手道:“怕是不行,这宅子宋公子也知道,夜里过来实在是不安全。”
“就是不安全才来看。”宋芳州走过来也要牵九生,却被她躲了开,一脸的不乐意道:“我再加钱就是了。”
柳五爷牵着九生笑了,“不是钱的问题,昨夜里我唯一的小厮被吓的起不来床了,我要寻些人手才好来看宅子。”
宋芳州一展眉笑起来,“原是寻帮手啊,不必了,小爷会功夫,可不就是现成的帮手吗?”
柳五爷神色玩味的笑了。
“你这是瞧不起我?”宋芳州俊眉一皱,“先前我是没准备好,才让苏伯得了手!”
柳五爷笑道:“宋公子再厉害,也总不好让您亲自动手。”拉着九生请宋芳州出了宅子。
宋芳州死皮赖脸非跟着一道回了客栈。
刚好苏伯带了卖丫头的牙婆回来,说是让九生去挑挑,看有没有和心意的丫鬟。
九生看了牙婆带来的几个小丫头,不吭气。
柳五爷知她是没有喜欢的,便问牙婆可还有丫头。
牙婆便忙带着他们去她专门关拐来的丫头小子的地方。
宋芳州看着好奇,腆着脸挤上车同去了。
那地方在京郊外,颇为偏僻的一座小院子里,屋里屋外的捆着不少小丫头,也同有来挑人买丫鬟的。
九生牵着柳五爷进了院子,闷着头也不说也不看。
那牙婆带了不少人过来,她都如此,柳五爷低头问她,“怎么了?”
她的小手冰凉,摇了摇头。
倒是宋芳州凑过来看她,打趣她道:“你怕个什么,又不是要来卖你。”
九生飞快的看他一眼。
宋芳州心里咯噔一声,小声问:“你也是被拐子卖掉的?”
柳五爷这才想起九生在抵触什么,刚要讲话,宋芳州先道:“是我说错话了,我并不知你的身世,你别恼我啊,我也再不说要卖你这种话了。”
油嘴滑舌。
柳五爷很是看不上宋芳州,松开九生道:“该忘记的忘记,不该娇气的别娇气,去挑人。”
九生抬头看他,恩了一声看这院子里的丫头。
宋芳州不忿道:“你那么凶做什么。”伸手要去拉九生。
却见她径直走到院子角落里的一个铁笼子前。
牙婆忙过去,“哎呀小姐看这脏东西做什么,别吓着了小姐。”
柳五爷过去,却见笼子里锁着一个人,说的人已经脏的看不出人形了,脖子上套着项圈,栓在笼子里,头发又脏又油的披了满身满脸,那么一点儿大的伏在笼子里,只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直勾勾的等着九生。
“你看中了它?”柳五爷问九生。
牙婆忙道:“这畜生买不得的,不瞒爷说这小子不知哪里拐来的卖到了我手上,不会说人话,也听不懂人话,爱吃肉,不像人倒像个小狼崽子,凶狠的要命,已经咬伤了我几个人,还险些吃人,可怕的要命,我才将它锁起来的,小心伤了小姐。我这院子里还有许多伶俐的……”
柳五爷摆手让她闭嘴,问九生,“你喜欢他?”
九生对笼子里的人伸了伸手。
那人狼吠一般猛地扑撞笼子,呲牙咧嘴的要咬人,直吓得牙婆护着九生往后退。
九生推开牙婆的手,伸手进笼子里抓住那人的头发就扯了出来,只扯的那人嗷嗷直叫。
九生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愿意跟我走吗?你听我的话,我给你肉吃。”
那人瞪着九生半天,嗷了一声。
九生松开他的头发,慢慢伸手道:“你要是愿意就伸手。”
那人缩在笼子里,焦躁不安的看了九生半天,盯着九生一点点伸过来的手,又看她的眼睛,忽然探头张嘴冲她的手指去――
“九生……”柳五爷瞧他要咬人,忙伸手去拉九生。
却只见那人轻轻舔了舔九生的手指。
九生抿嘴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对柳五爷道:“我喜欢他。”眼睛里竟是难得有了笑意。
宋芳州啧啧道:“真是物以类聚,怪胎爱怪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