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是外头打得水深火热,程府的后宅自有一番清静。陆宗沅被丫头领着,行到一处柳绿春烟的僻静小院,见窗后被竹影掩映着,是一方石桌石椅,桌上一盘未竟的棋局,以指拈起一枚棋子,似犹有幽香残留,陆宗沅不由莞尔,因见棋局中白子已占领腹地,与边角呼应,将黑龙斩为几截,正是胜负立现之时。他细思片刻,才要落下一颗黑子,听见松窗“吱呀”一声,有张雪白的面孔在窗边一闪,又躲回去了,虽是惊鸿一瞥,陆宗沅却看得分明,那人便是寄柔,且才梳妆到一半,唇上的胭脂才搽了半边,正是云堆翠髻,唇绽樱颗。陆宗沅原本还有几分心思在棋具上,被她这有意无意的一勾,心底也作痒起来,扔下棋子,走进房中,将她手中的胭脂盒子夺过来扔在一边,寄柔“哎”一声,陆宗沅将她的脸转过来,以指腹在唇上摩挲几下,那薄染的胭脂便褪去了。
寄柔以袖掩唇,嗔怪地瞪他一眼,“王爷这是干什么?”
陆宗沅手指在她淡粉的唇上一点,道:“这口脂看起来虽好,吃在嘴里却是又苦又涩,甚为不便。”
寄柔扑的一声笑出声来,说道:“也不知道吃过多少人的口脂,才这样深恶其苦。”
陆宗沅道:“不多,就一个,已足够了。”
寄柔拿起罗扇来,摇了几摇,想要说话,却忍住了。因这会丫头们都很识相地躲开了,热水,胰子都备着,陆宗沅便自己将手巾用热水打湿了,草草揩了手脸,往柔软的被褥上一躺,只觉跌入云堆般,浑身筋骨都酥软了,连日奔波的困乏涌了上来,他半合着眼,感慨道:“温柔乡是英雄冢,这话真是不假。”
寄柔揶揄道:“既如此,王爷还不赶紧从这温柔乡逃之夭夭?”
陆宗沅睨她一眼,道:“难得偷得浮生半日闲,为何要逃?我不逃,就在这里,谁还能吃了我?”
寄柔笑着将眼珠转了转,手里将一柄罗扇翻来覆去,没有回答。陆宗沅又道:“你的棋下到一半,白子大有胜算,为何又不下了?”
寄柔一怔,捏着扇柄踱到窗口,望着外头树下的石桌石椅,一阵微风来,将桌上的落叶也拂去了。她悠然道:“你是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却是终日昏昏醉梦间,有时征战正酣,忽然大梦初觉,杀伐之气荡然无存,却不知道自己是执黑还是执白了,糊里糊涂的,只好算了。”
陆宗沅道:““棋以变诈为务,劫杀为名,素行诡道。你一个闺阁女子,不下也好。”
他这话,竟奇异得和冯宜山曾经嘱咐寄柔的话不谋而合了。寄柔默然,正要叫人来把棋具收起来,听见陆宗沅叫她:“你过来。”
寄柔警觉地看他一眼,不肯过来,站在窗边道:“过来做什么?”
陆宗沅一笑,懒洋洋道:“我连日骑马,膀子酸得很,你替我捏一捏。”
寄柔用扇子遮着脸,左右一看,笑道:“此处是程府,我在此处客居,多有不便。王爷还是回王府吧,自有人替你捶腿捏肩。”
陆宗沅一想到回去还要应付一众哭哭啼啼的太妃嫔妾们,便大为头疼,嗤道:“我的王府被一群不安好心的小人给砸了,这会却是回不得。”
寄柔便莲步轻移地走至床边,才把扇子一放,两只手腕就被他握住了,她“嘻”地一笑,往后一躲。陆宗沅方才还像餍足的狮子般闭目养神,被她这半真半假地一躲,他蓦地翻身而起,把垂涎已久的猎物牢牢按在爪下,一双秀目里神采飞扬,何来半分疲惫?寄柔被他灼热的目光看得有几分不自在,才把脸一偏,被他捏着下颌又转了回来,陆宗沅在她瑶鼻上一点,笑道:“我这些日子不在,你又干了些什么好事?还不从实招来。”
寄柔低声道:“不过吃饭睡觉而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干什么?饱食终日,无所用心。”
“无所用心?”陆宗沅重复着这几个字,看进她点漆般的眸子,说道:“我倒是时不时地想一想你。”
他倒少有这样直白的时候,寄柔微笑道:“想我做什么?”
“想你……”陆宗沅故意卖关子似的一停,手下悄没声地探到罗裙底下,手指不知怎么一动,腰带的结便散开了,他邪邪地一笑,挤到她腿之间轻轻一撞,说道:“想你这个。”
寄柔猝不及防,脸颊都红透了,忙在他肩头一推,说道:“这里毕竟是程府,人多眼杂的,王爷还是……”
陆宗沅见她这样怕羞,反而起了坏心,将她横腰一抱,走下床来,一边走,那条轻若无物的罗裙翩然落地。寄柔看他走的方向,像是要往外去了,吓得面无人色,急得在他肩上推搡,低叫道:“王爷饶命!万一被人看见,我、我就不要活了。”
陆宗沅听她嗓音里带着哭腔,便不往外去,走到窗边,把人往窗台上一放,用指弹去她的眼泪,因见寄柔眼睫犹湿,他哈哈笑道:“你听,哪里有人?我就在这里,借他几百个胆,也没人敢来偷窥一眼。”
见他这幅天不顾地不管的蛮横样子,寄柔心里稍定,侧耳倾听,虫鸣透过绿窗纱,声声入耳,除此之外,再无动静。她破涕为笑,心知陆宗沅素了几个月,这会恐怕早急不可耐了,她却有意地和他作对,捉着衣领道:“王爷,偃武可是立了不少功劳了,你要怎么赏他?不是又拿银子来敷衍吧?”
陆宗沅对偃武,原本是抱着静观其变的态度,只是如今被他和虞韶等人一对比,尤其是进城这一战,倒真显得程崧有些不如了。陆宗沅想到这里,就没好气。他哼一声,不耐烦地皱起了英挺的眉毛,说道:“这会不说他,太煞风景。”
寄柔身子一扭,不大情愿的样子。
陆宗沅眸子里浮起几丝笑意,凑近她耳边,暧昧低语道:“傻姑娘。只要哄得我高兴,不等你提,我自然提拔他。你该办的事不办,一味为了别的男人刁难我,我一回头就让他去挖壕沟!”
被他这一威胁,寄柔茅塞顿开,原本推拒的手主动往他颈间一环,嫣然笑道:“王爷这会可高兴了?”
陆宗沅眉头一扬,道:“离我高兴,还早着呢。”
寄柔脸上有些为难,想了想,扶着他胸口,就要跳下来,被他往后一推,又抵靠在了窗边。寄柔被硌得腰后一痛,便娇嗔着“哟”一声。陆宗沅原本也不是个急躁的性子,只是这会忍得辛苦,被这声娇嗔一刺激,燥火大炽,将一条腿抬起环在腰间,不由分说,就蛮横地挤了进去。
他这一下,来势汹汹,寄柔痛得眼泪都快迸出来了,又惦记着要避人耳目,只皱眉吸气。陆宗沅脊背阵阵的酥麻,哪管它天崩地裂,一味地猛送。挨过了这一阵的狂风骤雨,寄柔紧蹙的眉头逐渐舒展了,陆宗沅手在下面摸了一把,送到她眼底下,呼吸微急地调笑道:“无所用心?嗯?”
寄柔咬着唇不语,陆宗沅见她这幅隐忍的表情,心火越发旺了,美人在怀,娇躯在手,任他肆意揉弄,如何的狂浪,都仿佛不够。饮鸩止渴的那人,在临死之前所唯一关心的,兴许只有那琼浆玉液般的甘甜?他眸光低垂,指腹在她唇瓣上一阵揉弄,揉得她嫣红如樱,吐气如兰,诱人品尝。他在她唇瓣上重重咬了一口,寄柔瑟缩了一下,下面骤然紧缩,他浑身一紧,握住她的腰强令她不许再动,然后以唇摩挲着她的唇瓣,低不可闻地命令道:“出声,没人敢听,她们都是聋子和瞎子。”
寄柔颤颤地出了一口气,眼角的一颗晶莹泪珠被枝叶间碎金般的阳光照得熠熠生辉。她无力地说道:“我腿酸,站不住了。”
陆宗沅轻轻一笑,拥着她走回床边。寄柔稍事休息,终于有了喘气的机会。两人一上一下,叠坐在床边,她将发簪往旁边一扔,在陆宗沅胸前一推。陆宗沅意料不及,竟被她推倒在床上,他立即撑着胳膊要起来,咬牙笑道:“你再敢到一半跑掉……”
寄柔把他按住,虽然双腿发软,背却停得笔直,她居高临下,睥睨着他,“我要在上面。”
陆宗沅惊诧不已,忍不住笑出声来,见她一脸认真,索性便躺着,调笑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寄柔不理他,只是有些不知所措。陆宗沅等得不耐烦,腰身一挺,以动作来催促她,又作势要起身,寄柔当机立断,把他两只手定在枕边,嘱咐道:“别动。”陆宗沅无可奈何,只得好笑地看着她。却见寄柔对他一笑,自己将青绢小衫的纽扣一个个解开,露出抹胸上一朵怒放的粉紫牡丹,映衬着雪肌玉肤,正是艳色无匹,风月无边。陆宗沅呼吸微止,见那朵牡丹从天而降,落在脸上,遮住了视线,他这才深深吸口气,笑道:“好香,难道我在做梦?”
寄柔倾身细语道:“你为楚王,我为神女,阳台梦中一会而已。”
陆宗沅将抹胸从眼前拿开,见她沐浴在日光下,乌发雪肤,洁净无瑕,那副傲然的神情,好似女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和臣属。他便乖顺地躺着,欣赏的目光从上到下,流连不去,一边摩挲着她的腰,帮她动作,还有闲情逸致吟诵道:“好梦惊回,望断高唐路。燕子双飞来又去。纱窗几度春光暮?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念到后来,他声音愈低,忽的低声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你可是长大不少,不再是那个总是哭哭啼啼的小姑娘了。”
寄柔脸色微变,一手将他的嘴轻掩。动作却也不曾停,陆宗沅见她不悦,便索性也不说话了,一手将她垂落的青丝捋起,在指节间绕了一圈又一圈。不多时,寄柔香汗淋漓,身上泛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忽然一阵战栗,伏在他身上不动了。陆宗沅哈哈一笑,迅速地翻身而上,这一次来势更猛,不停歇地折腾了半晌,待到寄柔连连告饶,才猛然一送,停了下来,在她耳边道:“给我生个儿子吧。”
寄柔迷离的眼睛倏地一睁,失声道:“什么?”
陆宗沅抚摸着她汗湿的额发,柔声道:“你不是每每伤心自己没爹没娘?生一个孩子,以后你就是他的娘,和他是血肉至亲,生死相依。你好好教养他,令他读书识字,弓马骑射,这个孩子长大了,一定大有可为,而你也有自己的家,自己的亲人了……”
他的声音,太过温柔了,这样淳淳的诱哄,好似一个迷梦,引人沉醉其中不愿醒。寄柔有一瞬间的失神,继而她摇了摇头,低喃道:“你不是有茂哥了吗?这还不够?”
陆宗沅说道:“我有茂哥,你什么都没有啊?”
寄柔把脸贴在他胸前,眼睛牢牢地望着窗外在枝叶间跳跃的金光,她的眸子一阵刺痛。她说道:“我有王爷就够了。”
陆宗沅微微一笑,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