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朝的时候一片嘈杂,这些世家子弟里头,有如同陈也俊一样定了要去的衙门的,也有各项都不错需要等吏部统一考核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出来的,不至于像小门小户的现在就凑着那些大人物讨好,但是奉承话不会少。
林沫却谁也不理,弹了弹官袍上根本就不存在的尘土,歪歪斜斜地往外走。容明谦是封疆大吏,一会儿要去御书房听旨,只得临时把儿子叫身边来训了几句,到底架不住周围一堆奉承劝说的,见容嘉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只得挥挥手叫他去了。容嘉却是一个机灵地跳起来,不顾周围一堆长辈要同他说话,给父亲行了礼便跑到林沫身边去:“表哥,你没事吧?”
林沫皱起眉头来,想要迁怒他两句,只是话到嘴边,唇角却不自觉地勾了起来。容嘉向来是够义气的,他从来都知道,却也没想过,这个孩子真敢为了玉儿直面圣上龙威,连命也不要了。
他伸出手去,揉了揉容嘉的头顶:“你小子,都快比我高了。”
容嘉笑道:“小舅舅说我还能长呢!表哥,你的腿疼不疼?”
“不疼。”腿伤虽然还没好麻利,但林沫也不是娇气的人,“多少人想着要跟你说话呢,回去吧,对你仕途有好处。”
容嘉道:“我今后还有仕途这东西么?”想想这话不对,又道,“何况表哥不也没同人多说话?这种大庭广众下面,真要结交人也不是在这儿。”他说罢便上前一步蹲了下来,“我背表哥。”
“就几步路,我家的马车就在那儿呢。”林沫拒绝。
容嘉却不肯:“表哥也说了,就几步路,难道还能累着我不成?”
林沫拗不过他,真叫他给背了起来,小小的少年早就抽条似的长开了,刚来京里时候他脸上还都是肉,嘴里还缺颗牙呢,现如今伏在他背上,却没几两肉,但林沫还是觉得,就这么个孩子,应当也是有力气背起自己的妹妹来,好好照顾她一世的。
宝玉抿着唇,贾兰与他说了些什么,他也完全听不进去,直到陈也俊同卫若兰叫住了他:“宝玉!”他与卫若兰从来交好,此刻虽然瞧不上陈也俊钻营的样儿,也只得停下来,同他们打了招呼,又介绍贾兰与他们互相见过。卫若兰笑道:“前儿个冯紫英还问呢,薛文龙回来了,怎么不喊我们聚聚。”
宝玉道:“薛表哥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连我也不常见他。”说罢偷偷地瞄了一眼陈也俊,见他只是与卫若兰笑着说谁家的酒好,越发地摸不清他的心思。
他满怀着心事回家里,贾政早早地等着他,面有得色,贾母亦是欣慰,显然是有人说了不少好话,倒是宝玉照旧讷讷的,贾母怕他累着,连声地叫人服侍着歇去。宝玉道:“我没什么,林妹妹要当公主了。”
宝钗等姐妹本来是聚在这儿打算给宝玉贺喜的,听到这话具是一怔,忙问是怎么回事。宝玉把容嘉出彩、皇上想要召他做驸马、他如何说与林家订了亲、最后又是如何收场的话都说了一遍,贾母听了,又喜又惊,泪目道:“我可怜的玉儿,竟有如此的奇遇?”
其他人倒也罢了,不过叹了一声,宝钗心里却是说不出的苦楚。她素来心高,在荣国府里头,说话做事也不落其他姐妹一头,当初同黛玉一样都是寄居在贾府,也经常叫人拿来比较,虽说各有千秋,她到底有妈,还有哥哥,手头更宽裕些,打点下人、应酬姐妹,都比黛玉勤快,自然受到的感激也比黛玉要多谢。在她看来,林家的孤女,虽然容貌才学的确是一流,但是病歪歪的,身世也凄苦,只怕没什么造化。谁能想到她父亲没了,却也得了个哥哥,还是个才貌双全的第一流人物,超品靖远侯、三品户部侍郎,这两个名头摆出来,就够吓住多少人了。
而她呢?本是为了选公主试读进的京,偏偏哥哥为了香菱那丫头犯了事儿,自己失了资格,现如今,虽然她自以为比探春惜春几个要高上一头,但人家若是想要去大选,托托人走走关系还能上,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没得机会。不禁还要自嘲一回:也亏得没选公主试读,不然,难道要给林妹妹去当试读去?
人家也不过是多了一个好哥哥,命就不同了。宝钗不无心酸地想起自己的哥哥来,出了趟远门,不知道带回来多少银钱,没有赔本,妈妈已经谢天谢地,换做是林妹妹的哥哥,只怕不知道能做做出什么样的事业来。
宝钗心里的不甘、酸楚,到了这个年纪也成了认命。妈妈说的对,她难道还有更好的出路不成?像元春表姐那样做人上人,已经是不可能的路子了,倒不如看看身边,宝玉出身好,得老太太看重,人也聪慧,虽说不爱仕途经济,但到底是个孝顺孩子,若是老太太同姨母求求他,他也就应了,今儿个去宫里头比试,不是说就挺好?
只是连宝玉,心里头念着的都是林妹妹!
除了宝钗不甘,探春担忧祸福相依外,王夫人却是要感叹“命运弄人”的,当初她刚嫁进贾家来,忍气吞声的,看贾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就不怎么高兴,后来也就不怎么瞧得上黛玉,老太太提起两个玉儿的婚事,她也装聋作哑,甚至当初得知林清可能犯了欺君之罪,林沫说不定要不好的时候,她还带了点儿幸灾乐祸。只是就如同贾母所说,谁能料到黛玉有这般造化呢?
其余人想什么贾母不知道,她心里却是有喜有忧的,黛玉再怎么说,也是她唯一的外孙女,当初没了母亲,孤身上京,在贾家住了些年头,她说“我这些儿女,所疼的唯有你母亲”,倒也不全是假话,对这个外孙女,她也是偏疼的。只是再怎么疼,玉儿终究是姓林的,国公府未来的希望,还是在宝玉身上。何况她疼爱黛玉,却看不惯黛玉那个不知变通又无礼的哥哥,渐渐的,对黛玉也没先前那么疼惜了。到了后来,黛玉与她也离了心,户部下了文书,断了林家同贾家的户籍联系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今,这个她曾经疼爱过的外孙女,竟要当公主了么?
她老了,也看不清局势了,先头觉得权倾朝野的忠顺王,说没就没了,她一直觉得摇摇欲坠的靖远侯府,却还屹立不倒。黛玉若是当上公主,她心里也明白,就是林女婿还在也不成的,他们东府的那个可卿,可到了也没能正名!
林沫那小子,他们先头都看轻了他啊。
被贾母称之为小子的林沫,正抱着刚生下来没几天的义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家里来的客人。
他正逗弄着修朗玩呢,林可神色匆匆地说来了客人,自称是北静王府上来的,看着很是尊贵,他笑着问了声“来报喜的?我儿媳妇出生了”叫进来,却傻愣了一会儿,才呆呆地抱着修朗跪下去行礼,直到义子大哭了起来才回过神。
皇帝却不是独自来的。
林沫到现在,也就有一回在后宫远远地见过皇后的车辇,隔了老远就跪下来趴着行礼了,但皇帝身边带着的妇人,不用脑子猜都能想得到是谁,他忙叫聆歌几个上茶,抱着孩子,手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大冷的天,您怎么来了……”
皇帝倒不介意他的失礼,倒是多看了他怀里的修朗几眼:“呵,这个孩子——”
“是微臣的义子。”林沫忙解释道,“他父亲是个忠心的,为了救我没了,就留下这么个孩子,我替他养着。”
申修朗被养得很好,云夕奶水足,林家又在养生一道颇有建树,故而这小子虽是早产,倒也养得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皇后也多看了几眼,面上倒是纹风不动:“泰隐不必麻烦招待,我不过来看看景宁同你妹妹。”
“是。”林沫也不敢叫下人领着,直接自己就要带皇后往园子里走。皇帝倒是拉着已经吓得有些发抖的林澈道:“你坐,陪朕……陪我说说话。”林澈声音里都带了哭腔:“爷,大哥屋里头还没收拾呢,我带您去他书房里头歇着?”
林沫有几个得力的丫鬟,平日里也把他的屋子打扫得干净整齐的,只是今儿个林沫觉得自己很累,回来和衣小憩了会儿,一醒来就见林澈抱着修朗在他屋外头找聆歌说话,好像还提到了闻歌,就叫他把修朗抱进来玩,一时间倒也没功夫去整理床铺。
皇帝瞧了一眼林澈,见他虽然诚惶诚恐的,规矩倒也还好,便点了点头:“你倒没辜负你哥哥的教导。”林澈低头应了一声。
皇帝又问:“你哥哥先头在家里做什么?”
“念书……”林澈答道,“先前父亲在时学得杂些,也练过拳脚,写写诗作作画什么的,后来就专心念书了。”说罢见聆歌送了茶点进来,亲自接过来给皇帝倒茶,布好点心果子。林家的点心贵精不贵多,饶是皇帝也见了两样自己在宫里没吃过的,颇是有兴趣,“你现如今在做什么呢?”
“回皇……回爷的话,原在太医院当差,前些日子小舅舅叫我别干了,跟他去北边当军医。已经收拾了东西,过了年就去。”
皇帝笑道:“你们家难道还要出个将军不成?”
“小的只想当大夫。”林澈认真地道,“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哪怕没什么名气也不要紧,只要不当庸医,不乱治病乱开药,就算对得起父亲了。”
皇帝道:“做大夫也好,只是何苦要到那么远去受苦?”心里仍是不相信林澈过去只是要行医的。林澈却理所当然地答道:“大哥说,背一百遍锄禾日当午都不如自己去插回秧,说一百遍医者仁心都不如自己去见识见识战场。”
皇帝心里一动:“你哥哥插过秧?”
“哥哥自己有块药田,在济南。”林澈道,“他种了些草药,说是磨性子用。现在约莫是给下人种了。”
林清确实比自己要会养孩子。皇帝心里苦笑。
他们到底不能久留,皇后由静娴同黛玉陪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最后虽是依依不舍,也明白自己这趟出宫是坏了规矩的,不等戴权催了第二遍,就回宫了,临行前先握着黛玉的手道:“我单知道是个灵秀姑娘,没想到这般的婉雅,倒真是江南的水土才能养出来的,景宁也不早带来给我看看,下趟带进了宫来,可就要叫我干妈了。”
干妈这个词,她也是听几个命妇聊天才听到的,此刻算得上活学活用,倒是叫黛玉眼眶一红。
“梓童今日很高兴。”回宫的路上,皇帝看着她。其实今天大冷的天,确实不该叫她出来的,只是皇后实在是高兴,高兴到让他觉得,这个妻子几十年没求过什么了,要是让她稍微露出欣喜来,他也是很乐意甚至得意的。
但其实得意不起来,皇后为什么会高兴?因为她终于见着了她的小儿子,而这个小儿子,当初却是因为他的不中用、因为他的野心,被丢到了寻常百姓家里。甚至这个儿子被刺杀,他也只能暗地里希望他不要去追究庶兄的责任。而今日——今日若是他心里再稍稍偏向景柔,幼子会如何,皇后又会如何呢?
送走帝后二人,静娴见黛玉眼眶红红的,劝道:“你也不必太担心,皇后娘娘行事最是‘规矩’二字,她作为一国之母,真的没别的好说了。”
这世界上不会有人比她更适合做皇后了。端庄清丽,和蔼慈祥。
也只是适合做皇后而已。作为一个母亲,她有些自私了。至少你问静娴,愿不愿意为了个更高的封号不要肚子里的那个,或者哪怕是不要修朗,她都只会叫你滚远些的。
不过这些话,哪怕是静娴,也只敢在肚子里说说了。
紫鹃道:“大奶奶不知道,我们太太去得早,姑娘打小就羡慕别的姑娘有母亲疼爱,那时候,还差点认了薛家的太太做干妈,可险……”
静娴道:“皇后娘娘虽说认了做义女,也是面儿上的事,她们是君,咱们是臣。”不过想想倒是冷笑起来,“不过,遇上其他的公主,你倒也别怕。”又道,“遇到贤德妃,更不用怕。”
贤德妃……这个贾家的表姐,倒是让黛玉一怔。她离开荣国府得早,没见过元春封妃给贾家带来的热闹景象。
这个义母来得格外的突兀,让她一时想不起来太多。
但哥哥嫂嫂好像都没有把这个当回事。她也明白,不过是多了个义母,并不能就拿自己当了真正的公主,她到底是姓林的,她如今的安乐无忧都是哥哥带来的,而哥哥为何会成了自己的哥哥,也是因为父亲在任时兢兢业业,叫皇上不忍心断了他的香火。
林为双木,青直秀长,不偏不倚。
林家的男儿,山东本家的,与她们江南一脉的,都是好样的,林家的女儿,也要好好的。
静娴说完,也笑了:“你回去歇着吧,不是说原来伺候你的丫头来看你了?”
黛玉也记挂着闻歌,便同嫂子道了别,又叮嘱弄云她们几个服侍着嫂子吃安胎药,才往燕子坞去。
闻歌自嫁了古頔,也算是当了掌柜的太太,如今古頔被派到了京里的善仁堂当掌柜,她自然也跟着到了京里来,先是来拜会林沫兄妹两个。她是林家的家生子,自己的身契拿走了,也脱了奴籍,家人的却还在,这趟来,也是要见见云初的。
黛玉先头与她有过一段主仆情谊,自然是放心不下,如今亲眼见着,见她比在自己家时消瘦了些,精神头却还好,握着手时,却发现多了几分茧子。
“原先跟在姑娘身边,只需要服侍姑娘,连针线活都不用你干多少,现如今嫁了人,还算的上是小门小户的太太呢,瞧瞧你这手,不是说姐夫家里头有几个服侍的人吗?难道还要你亲自做活计?”云初问道。
闻歌道:“是有呢,不过我婆婆身子不好,统共两个服侍的人,自然是要先紧着婆婆。我也不干什么活,不过下下厨房,你姐夫的衣裳鞋袜做一做罢了。”
云初紫鹃她们是没做过这些活的,此刻都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你们倒是在想什么呢。”闻歌道,“我做这些,我也乐意。”
黛玉倒是知道自己这个昔日的大丫鬟的性情的。她同宝玉身边的晴雯一个样,不愿意当一辈子的奴才,只是晴雯却也只能说说,闻歌却是早有打算,好好地求了主子的恩典,脱了奴籍出去了,便是林沫没这恩典,她想来也是要自己攒银子赎身的。倒不是说林家待她不好,只是人各有志,她真在林家当一辈子奴才,最后无非是做个管事婆子,依旧脱不得一个奴字。现如今出去了,将来子嗣却是能考学的,便是没有做丫头轻松,她也甘之如饴。
紫鹃她们是做老了丫鬟的,她们这些姐妹,有像袭人这样,将来一个姨娘是跑不了的,也有像鸳鸯这样,在老太太身边,好歹有些体面,琏二奶奶身边的小红,她妈妈林之孝家的,当初也是个丫头,配给了小厮,渐渐地混到管事……说来说去,也都是奴才罢了。
闻歌道:“我这趟来,听说了个新鲜事儿,是贾家的,吓得我魂飞魄散,好容易到了这边,才听说你们家同贾家脱了关系,可算是放下心来。”
黛玉笑道:“你才从我们家出去几天呢,现在就‘你们家我们家’了。”
闻歌忙告罪:“诶,可不是我在乡井里头待久了,人也粗鄙了不少?前些时候我们家那口子刚接手善仁堂,就有人拿着贾家琏二爷的手信来叫个能验尸的。兰松可傻了眼,咱们又不是那府衙,哪有会验尸的。只是那人又不肯去报官,这琏二爷又是咱们大爷的亲戚,他只能自己和我小叔子跑了一趟。结果,诶嘿,还是个女人!”
黛玉白了脸:“什么事?”她与凤姐相交甚好,凤姐前几天还来看了她,贾琏要看的女尸,难道是……
“姑娘别怕,不是琏二奶奶,也不是平姑娘。”闻歌见黛玉松了口气,才道,“我小叔说,听下人叫那人尤三奶奶?分明是个未出阁的闺女。琏二爷同宁国府的珍大爷拉扯着一个极俊俏的公子哥儿,说他无缘无故地退了亲,逼得这尤三姑娘自尽了,要打官司,还要我们家那口子给写个凭据——这哪儿成,吓得我们家那口子鞋底抹油就跑回来了。我小叔胆儿大,在那儿要出诊的诊金,听得一个小妇人,像是那尤三姑娘的姐姐劝下了,只是那小妇人,琏二爷底下的人可喊她二奶奶呢!”
紫鹃一愣,道:“这是什么话!琏二爷先头要纳小,不就是说了要留个后?琏二奶奶还给了他平儿在屋里头,现如今不是有了哥儿,他要纳妾,也不至于偷偷摸摸的……”
几个丫鬟正在说话呢,忽的听到了林沫的声音:“荣国府的凤凰蛋有一句荒诞话传得还挺广,他说女孩儿在家里头是无价宝珠,嫁了人就成了死珠,再老些就成了鱼眼睛。我先前觉得这人真是一句话骂遍了天下女人,怎么闻歌你嫁了人,难道竟真要如他所说,开始道张家长李家短了?”他是闻歌打小服侍大的,同她也不客气,“你也悠着些,你叔子明年是要去考举的,万一中了,你们家也要发达了,别真学了些市井乡气,回头古兰松嫌弃你了,别来找我哭鼻子。”
“他敢呢。”闻歌笑了一声,“大爷不知道,先头我也就爱打听这些,只是如今您管不着我了,才敢说出来。”
“诶哟,听听这话。”林沫笑了声,“好罢,你领着云初,去找你妈妈吃个饭,贾家这些事,说说也罢了,他家的荒唐,贾琏一个人占不了多少。”
因为柳湘茹的缘故,林沫先前也问过不少柳湘莲同尤三姐的事儿,故而闻歌只略略提了一提,她便也知道,只是这些闺阁之中的腌臜事儿,先头还传不到她耳朵里来,这时候却叫她白了脸了。
林沫揉了揉她的头顶:“嘉小子是个好的,他不敢这么负你,他要是欺负了你,你也别学琏二嫂子去理论什么的,直接收拾了嫁妆回来,哥哥去把他打得下不来床。”
黛玉一撇嘴:“哥哥才是养了好久,将将能下床吧?”
一个敢为了她不要公主的人,若是相负,那真就无话可说了。
而那个被容嘉不要的公主,此刻正在皇祖父的宫中,听贤德妃劝道:“虽是本宫的表妹,本宫倒也没见过,只是不怕景柔你笑话,本宫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景柔输给这样的,倒也不用可惜,是容家的那小子不配。”
景柔公主身后的教养嬷嬷道:“贵妃娘娘慎言,靖远侯府的千金……再过几日也是公主了呢。”
还是会从皇后宫里出去的,嫡公主。
这世上,任你做到了贵妃德妃,在那人的凤印面前,再大的权势荣宠,都逃不过一个“妾”字。
景柔苦笑道:“元妃何必说这多此一举的话?本宫难道是输给了那位没见过的妹妹?本宫是输给了先来后到四个字。小容大人有义气,本宫只为自己可惜。”她咬牙加了一句,“别无他想。”
纵是输了,她也是最尊贵的公主,今儿个也不过头次见容嘉,皇上也不过提了句收他做驸马,怎地元妃就知道是给她做驸马,而不是景宜?这元妃挑拨得,未免太难看了些。德妃在后宫这么些年的经营,若景柔公主真的只是个刁蛮任性的姑娘,也不至于叫她父皇格外宠爱,在公主里头打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