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临溪险而又险地躲过了忽然伸长好像炮弹一样弹射过来的手指, 对方收势不及,射出来的长手指直接刺进了水泥的地面。
姜临溪盯着地面上的裂缝, 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对手身上。
这个人的能力似乎是变化自己的身体,从刚刚开始, 就不断地把双手变化成各种各样的武器来攻击她。
不仅如此,身体也能自由变化。
她曾经争取到一次近身机会,以内力直击对方心脏。照理来说,那力度足以把人的心脏碾成肉泥才对,但事实上她的拳头深陷对方的肉体中,姜临溪只看到了那个人身上清晰地浮现她的劲力曲线,身体的肌肉顺着她的力量随之扭曲然后卸去。
那一击完全无效, 除了获取到了“对方可以随意移动自身内脏器官以及对肌肉的操控力极大, 化劲能力极高”的信息情报外,别无所获。
姜临溪单手在地面上一撑,右手心的银团毫不留情地朝那个自我介绍叫户愚吕的人砸了过去。
矮小的男人冷笑着偏头,分散砸过去的银团被他轻易躲过。
姜临溪轻笑了一声。
户愚吕忽觉不妙,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经过他身体的那一瞬间, 那两个银团忽然爆开,从中射出成千上万道银色钢琴线!如同是附加了什么强大气息的钢琴线深深扎入水泥制的地面、墙壁、天花板,将户愚吕困在其中。
钢琴线密集异常,户愚吕甚至不能把刚刚弹射拉长的手指收回来――稍稍一动,就会引来那些钢琴线的围攻。
矮小男人大惊:“等……请等一……”
姜临溪毫不犹豫地绞紧了手心的钢琴线,灌注了气从而变得异常锋利的钢琴线一颤,收拢, 被困于其中的猎物当场粉碎成看不出原样的碎肉。
在倏然收紧的钢琴线把那个矮小男人搅成肉块的同时,这动作也给她的手心里添上了数道深刻的伤口。
血流不止。
草草在自己的伤口涂上凝血咒止血,姜临溪反手拉起雪女:“快走!”
她急急拉起人往外跑去,敏锐的感知告诉她,这栋房子的某处,正有一股庞大的气在勃发。
如果是那个气的主人前来的话,她完全没有全身而退的能力。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姜临溪一惊,条件反射用上了刚刚琢磨出来的咒术:“雷神咒……”
她用力把雪菜朝前扯去,另一只手反向对准身后,密集的雷光自手心浮现:“……雷盾!”
幽蓝的电光自手心里蔓延散开,瞬间在她身后织出一张覆盖全身的雷电之网。
高速袭来的肢体被紧急张大的雷盾挡下,电力在肢体上流窜,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带出一股焦味。
姜临溪这才有空回头。
地上,那个被她碎尸了的矮小男人还残留下来的,只有上半身,而此刻,他正努力支起身体来,一只手前伸,伸长的五指正是被雷盾所拦截下的攻击。
“反应真快啊,不过……这样呢?”男人狞笑起来,他抬起了另一只手,五指以超常速长长,目标是……
……雪菜!
该死!
“雷神咒?雷……唔!”
雷网被破开,姜临溪躲闪不及,被冲开了雷网的长指直接穿刺过小腿!
本准备用雷神咒中超高速移动身法过去雪菜那边,但是姜临溪毕竟是刚刚学习了雷神咒不久,虽然借着“不知火”的雷电之力走捷径用出了雷神咒,可是本身并不熟练。
对她来说,同时使用雷盾和雷闪还是太勉强了点。
就在雪菜准备受死的时候,雪亮的刀光照亮了她的视野。
刀光散去,被砍成数十截的长指掉在地上,忽然冒出来的小矮子站在雪菜面前。
户愚吕的脸扭曲了,任谁在即将成功的时候被阻止,脸色都不会好到哪里去:“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穿着黑衣的少年冷淡道,下一秒他的身体从原地消失。
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户愚吕身后。
闪亮的刀光出现在户愚吕身上,原本就只有上半身保持完整的户愚吕这次被切成了碎块,完全看不出人样。
雪菜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忽然回过神来,连忙跑到姜临溪身边。
“你……不要紧吧?”
姜临溪的手里多了一把锯齿小刀,割断钉在她腿上的手指,然后把留在小腿里的手指拔了出来。
“还好……嘶!”血花飞溅,姜临溪冷抽一口气,咬着牙涂上凝血咒,“你知道垂金权造在哪里吗?”
不把罪魁祸首一并解决掉,后患无穷。
姜临溪既然决定了要救人,自然不会单单把人带离这个别墅就了事。
“在上面。”刚刚忽然出现救下雪菜的少年走了过来,“那家伙正在上面开设赌局。”
在那个黑衣少年的带领下,姜临溪和雪菜跟着找到了垂金权造所在的监控室,正好看到底下两名少年联手打败了一个肌肉极其发达的男子的画面。
“破……破产?不,不会的!”脑袋上好像长了颗肉瘤的垂金权造满脸横肉,比妖怪更加像妖怪,这个时候正恐慌地吩咐手下,“快!快去准备直升机!我要带上雪菜逃走!只要有冰泪石,不怕不能东山再起!”
这话似乎触动了那个黑衣少年的逆鳞,姜临溪只来得及看到身边黑影一闪,那边垂金权造附近的保镖瞬间被打倒,而垂金权造本人被那少年狠狠揍翻在监控台上,一拳接一拳地被揍得满脸是血。
好……好快的速度!
姜临溪自问即使是在雷闪的加持下,也无法达到这个速度,这少年到底是……谁?
不过……
眼看着那黑衣少年想要杀死那个人,雪菜终于从中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拉住那少年的拳头:“请……请不要再动手了!”
“为什么?”黑衣少年显然无法理解雪菜让他放过这个人的举动,“他把你关在咒术结界里,为了得到冰泪石,不断地伤害你,让你受尽了折磨!为什么?”
“我受够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们为了我互相伤害,仇恨……”雪菜在哭,被誉为无价之宝的冰泪石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无论是谁都一样!”
即使是眼前这个监、禁了她多年,让她受尽了折磨的人渣……她也不愿伤害。
哪怕这份伤害,并不是由她本人所加持的。
“求求你,请住手吧!”
黑衣少年的手被雪菜紧紧抱在怀里,身为雪女的雪菜虽然也有妖力,但是天性善良的她从不愿伤害任何人,所以只能用这种方法来阻止他继续对那个人动手。
姜临溪可以分辨出,那位雪女是真的真的在请求对方放过那个导致她悲惨生活的人类。
从雪女的身上,她感觉不到恨和怨,唯一的情绪就只有……
悲伤。
但是,这份源自于天性的善良而存在的悲伤,能被那个黑衣少年理解吗?
姜临溪无法确定,就刚刚短暂的相处她就知道,那个黑衣少年不是善茬。
那淡淡的血腥味并不是一路上杀进别墅造成的,而是更加久远的,更加多的人命所堆积出来的,阴寒。
恐怕雪女的请求会触动对方的愤怒……到时候,说不定还会迁怒于雪女。
小女孩的手心里,暗暗握紧了锯齿小刀,准备看形势不对就上前把雪女抢下来。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黑衣少年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边暴起伤人。
冰泪石落地的啪嗒声中,她听见那个少年温和而无奈的语气――此刻的姜临溪并不知道,对于这个少年而言,这样温柔的语气极其少见,即使是他的同伴,也从未听过。
“……我知道了。”他松开了手,放开了垂金权造,“没必要为这种家伙让你悲伤。”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开始怀疑自己眼神出毛病了:那个……那个从刚刚就没表情好像面瘫的少年脸上露出的表情……
温柔得不可思议。
听到他这句话的雪女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温柔得像是能融化冰山一样:“谢谢你!”
旁观的姜临溪呆了一下:“……咦?”
……是她的错觉吗?
她怎么觉得……这两个人温柔的表情……这么像呢?
那个黑衣少年脸上的温柔已经褪去,虽然不像之前那么板着脸,但是也已经算不上柔和,这让想要对比下两张脸相似度的姜临溪暗暗扼腕,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那,我带走这个人可以吧?”姜临溪笑眯眯地上前,盯着垂金权造光溜溜息肉横生的脑袋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下手的地方,最后嫌弃地拎起他的一只手,把人从控制台上拖下来,“我不杀他,也不揍他,我只是去把他放到屋顶……嗯,只是放屋顶,其他什么都不做,可以吗?”
雪菜愣了一下,不太懂放屋顶是要干嘛,不明就以地点点头:“……嗯。”
她的视线落在姜临溪的小腿上:“可是你腿上的伤……请让我给你治疗一下吧!”
虽然已经止血了,但是那么一个血窟窿看着也挺恐怖的。
姜临溪眨眨眼睛,旁边的米米告诉她雪女有一定的治疗能力。
“唔,我的伤没什么问题呢,不过……”她转头朝控制台那边看去,透过那巨大的玻璃可以看到,底下两个打败了肌肉男人的少年都伤得不轻,“我觉得他们比我更需要治疗,雪菜,能拜托你吗?”
“啊……对!糟了!”雪菜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下楼,监控室里顿时只剩下了姜临溪和另外那个黑衣少年。
雪菜一走,那少年的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你是谁?”
“你又是谁呢?”姜临溪反口问道,“你身上的气息和之前被我分尸的那个户愚吕,还有雪菜身上的气息都很相似,你也是妖怪吧?但是跟雪菜的冰雪一样的妖气比起来,你的妖气却是像火焰一样炽热的,你和她应该是完全相反的妖怪吧?为什么要救她?”
“……不关你的事!”
小姑娘耸耸肩,抓起垂金权造开始往楼顶跑,也不管那人渣的脑袋在楼梯上磕出多少个包:“那你也别来问我啊!你都不告诉我,我干嘛要告诉你啊!”
黑衣少年语塞,只能眼看着对方把人丢在屋顶,然后就准备下楼。
“……你真的只是把人丢屋顶?”他本来还以为对方是准备避开雪菜对垂金权造下手。
“嗯嗯,只是丢屋顶而已呦,我才不会对着好孩子撒谎呢!”
小姑娘认真地点点头,亮晶晶的眼睛努力睁大传达着“我不撒谎”的意念,然后转身下楼。
黑衣少年看着被随手丢弃在屋顶的大型垃圾,虽然很想上面了结对方,不过想到刚刚对雪菜的承诺,还是没动手。
就在他准备转身的那一刻,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天雷落下,雷击让垂金权造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却奇迹般的没有死。
黑衣少年愣了一下,忽然露出一丝笑容。
他就知道那小鬼绝对不会那么乖巧!
不再去管垂金权造,黑衣少年心情愉快地跟着下楼。
“你敢说那个雷击和你没关系?”
下楼的黑衣少年追上了先走的小姑娘,语气轻快。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
提前下楼的姜临溪当然不会知道那边发生的事,她真的是丢屋顶而已,只是丢的时候……把已经被揉碎了框架的“不知火”分了将近三分之一的分量,留在了垂金权造身上……
被打碎了框架的“不知火”已经不会再限定于“等待宿主伤愈之后再次引来天雷”的限制,现在的不知火会无数次地引来天雷。就像之前姜临溪短短两天遭遇五次雷击一样,第一天只遇到了一次雷击,但是第二天就接连遇到了四次。
随着进一步被抹除限制,不知火引来天雷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本身保护宿主从天雷中活下来的限制却因为“护主”这个原因尚未被姜临溪抹除,所以现在的垂金权造……
嗯,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是姜临溪也可以大致想象他接下来的生活。
对于黑衣少年的问题,小姑娘嘻嘻笑了起来:
“人渣这种东西,果然还是交给正义的雷公伯伯来惩戒吧!不关我们的事!”
心情愉快的姜临溪甚至忍不住小跳着前进,但是很快小腿上传来的刺痛提醒了她目前还不是得意忘形的时候。
……得意过头了。
抱着小腿蹲下的姜临溪欲哭无泪。
对此,黑衣少年发出毫不留情的嗤笑:“愚蠢!”
你才蠢……姜临溪很想这么吼回去,但是想到刚刚……果然是自己蠢了……
没了回话立场的小姑娘特想把身上剩下的不知火命格统统丢这黑衣少年身上去。
一个语带笑意的声音响起:“看来我急着赶来只是白费功夫啊!”
黑衣少年立刻收起笑:“不要无声无息的接近……老爱玩这种恶劣的游戏!”后半句更像是自言自语的抱怨。
听这话,好像来的人是他认识的。
姜临溪抬起头来,从走廊的阴影里,一个红发的俊秀少年走了出来。
“你来做什么?”
那红发少年轻笑着看了过来,在看到姜临溪的时候,翡翠一样美丽的绿色眼眸中明明白白地闪过惊讶,只不过小女孩没注意到:“临……临时想起你们过来了,就跟着过来了。怎么样,雪菜没事了吧?”
黑衣少年点点头:“在幽助他们那里,没事了。”
“那就好,”红发少年走上前来,在姜临溪面前蹲下,“让我看看你的伤好吗?”
在小姑娘没注意到的地方,他的眼角余光把附近环境尽收眼底,没找到目标,心里有些疑惑,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解释。
也许……是在异空间吧……
“这家伙的草药治疗外伤很好。”黑衣少年在旁边补了一句,但在姜临溪看过去的时候,却一副好像完全不是他在说话的模样。
“啊……哦。”姜临溪放开掩在伤口上的手,“不过,你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她歪头想了想,“为了救那个雪女吗?”
红发少年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个血窟窿,他的动作很轻,手指尖凉凉的,并没有给姜临溪的伤口带来痛楚,反而有点痒。
“是的,他叫飞影,我是……藏马。”红发少年检查了伤口,稍稍松了口气,“避开了主血管和神经,敷药包扎好就可以了。”说着他从怀里摸出几种姜临溪完全不认识的草药,敷在伤口上,并用绷带包扎好――同样是从怀里摸出来的。
姜临溪开始好奇这个叫藏马的人怀里到底放了多少东西,那里连接着小叮当的四次元空间袋吗?
包扎完毕,姜临溪正要站起来,却被红发少年拦腰抱起:“等、等下,我能……”自己走……
再重的伤她都受过,那时候照样是到处乱窜逃避来自某人的追杀。被伤到腿也不是第一次,对姜临溪来说,这种被抱着走的待遇真心有点不太适应。
“暂时不要用力比较好,”藏马笑起来很温柔,但不知道为什么就让人有种害怕的感觉,“你的体质不错,大概只要一两天伤口就不会有事了。”
某种意义上对自己的第六感极其信任的小姑娘默默咽下到了嘴边的反驳,乖乖地由他抱着离开别墅。
“不用担心,雪菜的话,幽助和桑原他们会送她回到故乡的,飞影也会一并保护着去的……当然,肯定是暗中的。”看小姑娘的眼神时不时溜向背后的别墅,红发少年以为她在担心雪女的去向问题,解释道。
“幽助和……桑原?”陌生的人名,姜临溪重复了下,疑惑地抬头,“是刚刚那个大厅里,打败肌肉男的那两个人吗?”
“嗯,蓝衣服的是桑原,绿衣服的是幽助,交给他们吧,他们很可靠的。”藏马说道,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孩子,眼底的绿色沉了沉,忽然道,“我把你送到车站,之后的路你能自己回去吗?”
车站……?
姜临溪想起这附近确实有个车站,点点头。
红发少年正如他所说,把她放在车站,似乎是还有什么事要做,他和她告别之后,身形隐入密林里,不见了。
“有点奇怪……好像也是妖怪?可是体温和人类一样啊……”回忆着刚刚感觉到的,姜临溪有点摸不着头脑,“算了,那个雪女没事了就好了。”
小姑娘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只不过这么会功夫,小腿上的伤就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了。
“那个叫藏马的人……他的草药起效好快啊!”姜临溪很想跺跺脚试试看伤口好得怎么样了,不过想到之前的教训,最后还是慢慢地朝另一侧的密林走去。
警长……大概等得急了吧?
在小女孩走入山林里没多久,红发少年的身影从树林间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落在小女孩最后离开的方向,眼里有明明白白的不解。
……没有治疗自己的伤,为什么?
想了想,他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