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岫云压低声音道:“保命之所,切勿告诉旁人。这里有水,我还藏了干粮,躲个十天半个月都是小事。你要耐烦,咱们躲三五个月都行。”
庭芳目瞪口呆,还真把她当闺女!?
楚岫云轻拍着庭芳:“别怕,流民不足为惧。”
庭芳继续呆,等下,江南不是才闹过流民么?这一年要闹几拨儿啊?随即陷入沉思,如果流民冲坏了会芳楼,她跟楚岫云是不是顿时“居无定所”,她便能回京了?于是试探的问:“流民,不会烧了咱们的楼吧?”
楚岫云笑道:“傻孩子,流民或杀贪官,或杀男人,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刻意杀窑姐儿。冲击官府,不就是为了钱粮美人么?放心吧。”
庭芳:“……”
“何况,咱还有后招。”
“嗯?”
楚岫云笑道:“没有后台,青楼是开不了的。咱们淮扬的刘大官人,是我相好。他近来管秋收忙的紧,过几日一准来,你到时候嘴甜些。刘家盘踞再此上百年,不是我年轻时勾的人,还轮不到咱们开店。他人极和气的,你别怕。”
庭芳抽抽嘴角,刘达,你本家挺牛的。又苦笑,有后台,就更难跑了。也对,她这样的姿色,没有后台的人家也不会收。太贵,买不起。人贩子更不会卖,懒的磨牙。
楚岫云又一阵摸索,找到根铜管,贴在耳边听了一阵,叹道:“还没完。早知道带床被子下来,咱娘俩个睡一觉了。”
庭芳:“……”
楚岫云挺无聊,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一边说她与刘大官人的爱恨情仇。总结起来十分简单,地方豪强,爱上花魁娘子。不能娶回家,只能当外室养。多少年了,一直在一起,竟也有不嫌外室人老珠黄的,可见是真爱。
庭芳也无聊啊,就问:“那妈妈怎么还出来做生意。”
楚岫云趁机教育:“我的囡囡,妈妈告诉你掏心窝子的话。你要把终身都靠在男人身上,就是傻。当外室有什么好?去街上称斤糕还得伸手找他讨。他既那般有权势,就让我开门做点买卖。也不消他养我,他也有地方做耍,岂不两全?日后或有人赎你出去,或当妾,或当外室,都不要应。只管推到我头上。内宅里那日子……啧啧……嗳,我不用同你说,你比我还经历的多。”
庭芳继续:“……”这要不是个妈妈桑,故事写出来能感动中国了有木有!**女性思想有木有!庭芳瞬间有些同情楚岫云,囡囡,是很亲昵的称呼。她真把自己当孩子养,可她早晚是要走的。
楚岫云闲着也是闲着,讲完自己的过去,又开始传授勾引男人的技巧。庭芳听的头痛欲裂,不是她纯洁,实在是有些接受不能,毕竟强势如她,比较喜欢掌握主动权。婉转承欢神马的,跟她三观不合啊谢谢。
终于熬到天亮,外头好似没动静了,楚岫云才带着庭芳偷偷溜出去。才进院子,就撞见哭着扑过来的豆子:“姑娘,昨儿找不见你,急死我了。”
庭芳干笑,跟着楚岫云,她比谁都安全。正说话,又撞进来一个男人,一脸急切的拉住楚岫云:“你没事吧?”
楚岫云微笑垂眸:“没事,老爷怎么来了?太太可受惊了?”
原来是昨晚的八卦男主,刘大官人刘永年!庭芳悄悄打量了一下,长的还凑活吧,路人甲一个。身上穿的挺朴素,估计刚闹过事,想低调点。出事的次日便来探望,可见确实跟楚岫云有深厚的感情。庭芳有些嘲讽的看着刘永年,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呵呵。
楚岫云撒了几句娇,就冲庭芳招手:“囡囡,快来见过爹爹。”
庭芳:“……”幸亏对叶俊文没什么感情……
楚岫云娇笑着对刘永年道:“我新得的闺女,你说好看不好看?”
刘永年先随意看了庭芳一眼,紧接着盯着看了好一会儿,很漂亮,但更在意的是觉得眼熟,似在哪里见过。不动声色的套了几句话,赏了个荷包,刘永年才问:“你是京城人?”
庭芳低低答道:“是。”
刘永年顿了半晌,又问:“你……认识叶俊文么?”
庭芳差点就脱口而出那是我爹!好悬忍住了,这种时候,对方可能会解救被拐妇女儿童,但同时更有可能杀人灭口。刘永年刚开始套她话了,她答的很谨慎,应该没露什么破绽。庭芳稍微调整了下呼吸,强行冷静道:“听过,可是叶阁老之长子?”连名带姓的喊,果然对自家并无什么情谊,甚至基本的尊重都没有。看打扮,不像官身。庭芳没听过刘永年的名字,因此,便是官也是小捐官。一个地方的上的豪强,直呼礼部郎中的大名,可见其嚣张。庭芳的脑子彻底冷了,这种人,倘或不知道她的身份,或许看在楚岫云的份上,拿她当“女儿”;若是知道了,只怕立刻就要收集在身边,逢人便展示了。毕竟阁老之孙,玩起来,就只比宗女差了呢!
刘永年点头:“你长的倒跟他有三分相似。”
何止三分,庭芳生的好,主要就是像爷爷像爹。顺手一记马屁:“爹爹竟见过那样的大人物,好生厉害!”
刘永年笑道:“远远的看过罢了,那年进京随着人去拜见的。他们家的人生的好,才有些印象。”
您老记性够好的!庭芳暗暗警醒,万不可露馅。
刘永年携了楚岫云进屋说话,楚岫云悄悄对庭芳招手,庭芳只得跟着。进了屋,他们俩坐在罗汉床上说外头的风云,庭芳随便捡了个凳子,用心听着。楚岫云从不瞒她外头的消息,干这一行最要紧是讨好男人。男人决计不爱听家长里短,现在不开始讲外头甚至朝堂上的消息,待到日后鸭子听雷么?捧哏都不会,三五回人家就把你丢脑后头了。
就听刘永年道:“此次倒也不重,后半夜就杀干净了。如今世道越发乱,你们要小心。有事了先躲了起来,浮财都别管。几个院子不值什么,真丢了,回头我给你补上。”
好财大气粗!
楚岫云温和的道:“嗯,听你的。”
刘永年又问:“近来可听到京中有什么消息?”
青楼的消息只怕是除了锦衣卫之外最快的地界儿了,只是太杂乱。楚岫云摇头:“总归是那几样,似平郡王不闹了。”
庭芳听到熟悉的名字,动了动耳朵。
刘永年道:“早不该闹了,他什么都没有。”
庭芳听了半日,有些累了,本地方言难懂,她现在勉强能听而已。
忽然,刘永年压低声音用方言道:“我听说太子想逼宫。”
庭芳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太子想逼宫,她当然知道!问题是刘永年为什么会知道?是乱猜的?还是消息走漏?千里之外都能知道,那么……太子还能活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