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雏鸟和黑色的巨鹰并排蹲在了粗粗的树枝上。
这片离巢不远的树林如同蓝星上的古榕树一般生长着盘根错节的气生根,树冠层的根节枝干彼此相连,粗细相缠,仿佛整片树林扭缠着从大地倒着生长向天空。
这大片远观如瀑的支撑根也是这片树林能在高重力星球长得比较高大而不坍塌的原因之一。
从中心区的树冠往下看,仿佛看到层层的立体迷宫。由于众多树藤的遮挡,并不会直接看到令恐高者头晕目眩的遥远地面。
今天依旧是桀带孩子的一天~
几分钟前――
白乐游在温暖的黑暗中醒来,正要舒展身体伸个懒腰,忽然感到身上的热源正在迅速离自己而去,随着极具安全感的“毛毯”被无情地掀开,凉凉的空气和刺激眼皮的光线快速唤醒了他迷糊的意识。
桀如同一尊黑色的鸟俑,收敛着所有气场蹲在那里,右侧的翅膀微微隆起,保护着下方他珍贵的孩子。如果不是那双精光四射的锐利鹰眼,你几乎意识不到那里蹲着一个来自高级文明的顶级掠食者。
他蹲在这里有一会儿了。
察觉到翅膀下雏鸟的动静,他游离四周的警惕视线瞬间收回了,脑袋瞥向右侧,轻轻抬起半边的翅膀,露出了底下埋藏的珍宝。
雏鸟刚刚睡醒懵懂的姿态让他心底露出了一点笑意,随后完全扬起了翅膀,以一个半保护的姿势停在那里,等待宝宝完全清醒。
白乐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睡梦中跑到巢穴外头去的。
看四周的枝叶和头顶无遮无盖的天空,大概又在某棵树的树顶。他毫无防备地接受了这个巨大的惊吓,连视线都不乱飘了,原地往下一蹲――
像只胖胖的小鹌鹑那样缩着脖子蹲在那里。最近长胖了一些些,双眼紧闭,像是大白球上安了个小白球,还有个小小弯钩状的嘴,黑中透出点嫩黄色。
桀用翅膀尖点了下白乐游的脑袋。
白乐游用自己的小翅膀把他呼开了。
随即乐游的小翅膀被两只成年人的手轻轻捏住了,向两边拉开。
被动打开了翅膀的雏鸟回头,老大不情愿地瞪了变成人形的桀一眼。
“风。”桀忽然说。
风从远方吹来,经过树林时发出“莎莎”和“呜呜”的声响。被层层树叶筛过后的凉风吹拂到林间生物的皮毛上,也吹上了白乐游热气未散的翅膀内侧。
随着桀的话音,那阵风倏然变大了一些,如同一把有很多密齿的小梳子,捋过小鸟绒绒的羽毛,将他的小翅膀向上又托起了一些。
仿佛咯吱窝下的隐秘穴位被一阵阵柔和的力道按摩了一样,泛起一丝丝酥麻。
于是下一阵风出来时,小白主动举高了翅膀――
和夏天洗完澡,套着宽松t恤吹电风扇的感觉差不多嘛!主动顺着风的方向调整了翅膀角度,羽毛顺着风的方向伏倒,就像柔软的棉布料贴着皮肤被风吹得阵阵翩飞,还是很舒服的。
而且捏在他两边翅尖尖上的大手提供了保护,让他不用太担心失去平衡掉下树。感觉挺安全。
吹着风的雏鸟还在回味翅膀上的感觉,忽然又一阵风来,瞬间被打脸了。
“跳。”桀简单地说了一个字,忽然放开了捏翅膀的手,托起雏鸟的屁股和前腹部,举着宝宝跳了下去。
白乐游都来不及用爪子勾一下树挣扎一下,就被迫“跳楼”了。
他正要惊慌地扑翅膀,瞬间却又落地了。
桀只是带他从一根树藤跳到了下方临近的另一根树藤上而已。高度落差约等于两个桀的人形身高吧。
桀腾出托脖子的手拍了下乐游的翅膀,示意他继续打开。随后跳向了下一根树藤。
白乐游一时不能理解他灵长类一般的举动0-0。但还是听话地伸着翅膀跟着他做短短的自由落体。
这种小幅度的跳他不是很讨厌。从下偷偷瞥了一眼,到处是交错的树枝藤条气根,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离地老远的画面。
他小小松口气,举着翅膀乖乖被桀抱着。就当坐电梯了嘛。
他习惯了一会儿,也就很快心平气和了――直到“电梯”把他放了下来,让乘客“自己动”。
“跳。”桀放下他后直接跳往了最近的树枝,回头看向他。
白乐游微微张嘴看着他。
如果是人形的话,这个距离确实不算远,落差也不大。
鸟形的话,身体控制力不如人形那边熟练,就算跳过去,双爪也不一定能帮他勾住支撑物。
他稍一犹豫,桀以为他还是害怕,跳回来又跳过去,转身对他张开了臂膀,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凶凶的笑容,冷峻笔挺的眉峰一扬。“来。”
白乐游跳了过去。
桀双臂一收,直接从雏鸟的落点让开,任由它扑着翅膀手忙脚乱地去勾身下的树。
白乐游好不容易站稳,发现桀已经站在了下一根树枝上。
“来。”依旧是言简意赅地一句。
白乐游宓乜醋潘俅握趴乃邸
这个姿势不是代表“我会接住你吗?”
=皿=鸟与鸟最基本的信任呢?
渐渐的,白乐游学会了怎么用翅膀保持基本的平衡,怎么计算起跳的力度和方向,怎么蹬爪可以稳住晃动的身体,增加落地缓冲。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跳到了很下面了。
原本层层叠叠的树枝越来越稀。
桀不动声色地从树叶的缝隙间看了看地面的距离,试了试脚下的树枝粗细。
“来。”他依旧说。
白乐游用比较娴熟的姿势朝他跳了过来。
桀跳开的瞬间,脚下的树枝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声。
白乐游刚刚将重量压上去,树枝便不堪重负地折断了。
这是今天首次长距离自由落体。
白乐游努力保持冷静,利用今天学到的全部知识,调整了身体坠落的角度,放平尾羽,伸开双翅,如同飞机降落时的襟翼那样微微做出一个前高后低的角度,增加升力,减缓速度,向前蹬出双爪。
好巧不巧,一阵非常及时的强风从翅膀下方吹起,给他提供了更多的升力。
他本能地打了两下翅膀,将身体侧过,避开了原本会撞上他的树藤。
像一架轻巧的小滑翔机,他落地了。
落进一片黑色的羽毛中。
桀用背部接住了他,随后抖开一边的翅膀,做出一个临时的滑梯,将他放了下来。
白乐游还在回味今天的课程。
没有高空冷得让人寒毛起立的温度,没有扑面的让人无法呼吸的狂风,没有那次那样眼睁睁望着百米外的海岸,落入冰冷的海水,被浸水后沉重无比的伞绳和伞面拖着不断地下沉……前世为人时的那次失败的跳伞经历在心中留下的巨大阴影,正在被今天的滑翔冲淡。
他用新奇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翅膀,用喙抓了抓有点凌乱的羽毛。
这种感觉其实不坏。
抬头可以看到断裂的那根树枝,正在距离他头顶数十米的地方耷拉着。
他竟然真的从那个高度完成了滑翔登陆。
桀检查了一下雏鸟的状况,满意地看到它因为最后的一下飞翔燃起了淡淡的小兴奋。
自己小时候没有人引导而犯的那些傻,吃的那些亏,他会一一替宝宝挡下。
自己的儿子,怎么能在起步阶段就被恐高症而吓倒?
“做得很好。”桀难得地鼓励道。“避开树藤的动作,很漂亮。怎么做到的?”
“风。”乐游有些开心地比划道,“快要撞上了,左边翅膀下的风往右边流动了,身体向左侧过来,就避开了。”
自主流动的风?
桀看明白了雏鸟的比划,想到什么,微微一僵。立刻抬头向四处搜寻。
断裂的树枝附近的树藤上,挂着一根白色的羽毛。
成鸟脱落的飞羽。
那阵风果然不是自然形成的!
视线再往旁边。
身穿战术服的白禹正抱着双臂冷笑着对上桀搜索的目光。
要命了!
被反复叮嘱过不要让宝宝离开巢穴,不要宝宝往下看的桀,心里咯噔一声。